太平历七二一年十一月初七午时,云州西川郡,西川城南郊
经过这一次出走云都的经历,独孤若云深刻的认识到:走江湖其实是一件危险而又刺激的事情,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身旁也时时暗藏危机。一般来讲,年轻一辈出师开始去外面闯荡,第一次都要有经验丰富的前辈带领,一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二来将在外走动生存的技能及人情世故传授给后辈。所谓的江湖承平,其实只是相对的,江湖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只不过四大势力各行其是,绵延百年,哪一家没见过大场面,关键得看流血冲突足不足以惊动四大势力。既然如此,要是后台不够硬,或者即使后台够硬,被人做了却没人知道,只要利益足够,总有人会铤而走险。总而言之,江湖路并不如想象中好走。
赵天龙和独孤若云在山脚处找到一个江水相对迟缓的所在。江边崖下有一个长约两丈,宽约一丈的凹陷,虽不完全遮风,倒可挡雨。其时冬日渐深,倒不一定下雨,此时选择野外宿营地的宗旨还是遮风御寒,当然,若能找到既能遮风又能挡雨的所在自然更好,有房子能住谁又喜欢幕天席地不是。
这个崖洞不知是天然形成或是人工开凿,离此崖洞不远是一处髙约两丈的小型瀑布,瀑布下方形成一座三丈见方的水塘,如此一来,从瀑布到水潭,从潭中再往东百步左右这段江水却是难得一见的迟缓,这般有山有水有住所,在此隐居个十天半个月倒也无妨。
独孤若云自然无所事事,从小长于皇城,娇生惯养,此时自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赵天龙也没让独孤若云帮忙,虽然他自己很忙。冬天天干物燥,此刻又在山中,寻些柴火生火倒不似雨季时艰难。赵天龙一寻到落脚点就忙开了,又是找柴火,又是砍新柴做支架,忙的不亦乐乎。独孤若云想帮忙确实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便在江边洗起了头巾手帕。她在江边洗着头巾手帕,偶尔看看后方崖洞旁忙的不亦乐乎的赵天龙,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快乐,仿佛一对隐世无争的普通夫妇。
火的运用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象征,人类最初均是生食,和一般野兽无异,其后偶遇天雷导致的林火,无数野兽无法逃离,人类得以初尝熟食美味。已有敬畏天地之心的人类自然感恩戴德,对天赐的火种和熟食之法善加保存与运用。初时的用火方式多是保存火种,是一种传承而非创造,换言之,居家善可,旅行走动却无法携带火种。后来虽发现了火石,一来携带不便,二来价值昂贵并非所有人都用得起,火折子便应运而生。
火折子是用土制草纸卷成紧密的纸卷,用火点燃之后将其吹灭,火芯能保持很长时间不灭,需要用时用力吹便可使其燃烧形成明火,简单易得且可随身携带,应用极为广泛,尤其是在旅行时。
当然,据说人类最原始的制火方式是钻木取火,人类学会用火几千年来,已经逐渐被遗忘。
赵天龙烧着了柴火,再添些干柴,再把已经削尖的两个支架一左一右插入火堆两侧。接着拍拍双手,示意大功告成,再抽出随身佩戴的加长版菜刀,开始修一根两指粗细,半丈左右长的直木棍,将棍身打磨平滑,一头削尖。完成之后还不忘反握木棍未削尖一头模拟斜插一番,看看是否趁手。
此时的独孤若云已清洗完毕,将头巾手帕置于有阳光之处晾晒,然后在江边笑盈盈的看着赵天龙。只见赵天龙脱掉外衣鞋袜,卷起裤管,朝自己走来。
“公子这是要插鱼吗?不曾想公子还有此技能。”独孤若云笑道。
“公主谬赞了,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如在下这般行走江湖之人第一件事便是要学会在野外生存。”赵天龙说完径直越过独孤若云,轻手轻脚进入江中,江水寒冷刺骨,这对赵天龙倒不算什么。赵天龙在江中一处站定,手持木杈,神情专注,却始终不见他出手。
在江边百无聊赖看着赵天龙的独孤若云自然不解,出言询问道:“赵公子,怎么不见你出手?可是江中没有鱼儿?”
“嘘,公主小声,鱼儿狡猾,在下须得看准时机再出手。”赵天龙偏头低声对独孤若云说道,独孤若云闻言急忙掩嘴,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玩之事,便笑着往崖洞跑去,赵天龙不去理会他,专心盯着江面。
未过片刻,独孤若云便再次出现在江边,此时已脱掉了袄衫和襦裙以及鞋袜,卷起半截裤管,一对娇小玉白美足一览无余。赵天龙却未来得及看她,因为几乎同时赵天龙便第一次出手了。
“哎,鱼儿太狡猾。”赵天龙直起身子,仰头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偏头看向岸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时的独孤若云和赵天龙一般脱去外衣鞋袜,尤其是一对美足一览无余,这可是有失礼数的。
厉朝民风相对保守,一般双足是不会轻易给他人看到的,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因为对于女子而言,双足就像自己的第三个私处,只有自己的夫君能看能摸。
赵天龙自然急忙偏头,独孤若云倒没理会他,而是试探着一步步踏入江水中蹑手蹑脚的来到赵天龙旁边,弯腰双手撑膝盖,似乎是想看清水里的鱼儿。赵天龙不再理会她,凝神静气准备再次出击。经过第一次的试探,鱼儿警惕起来,赵天龙也没有贸然出手,一旁的独孤若云也是乖乖的一动不动,紧盯着木杈和水中游鱼。终于,赵天龙再次出手了,这一次从出手到木杈击中鱼儿,再从木杈穿过鱼儿身体,赵天龙提起木杈不过片刻功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一旁的少女一刹那恍惚,然后就看见赵天龙心满意足的看着木杈那头青白相间的草鱼。
“公子不愧是习武之人,这等功力用来抓鱼却是大材小用了。”赵天龙呵呵一笑,并没有说话,伸手去抓木杈尖端的鱼儿。鱼儿尚未死透,一阵扑腾,水珠溅了二人一身一脸,水上还带着鱼腥味,从小锦衣玉食的独孤若云倒也不以为意。
“呵呵,好大的鱼,公子真棒,”独孤若云说道,看赵天龙似乎要往回走,便又说道,“公子给我吧,你继续。”赵天龙将鱼卸下,独孤若云伸出两只小手去接,“哦”的一声,尚未死透的鱼儿一阵挣扎,险些脱手。赵天龙急忙帮忙稳住,慌乱中和独孤若云手背肌肤相接,那一瞬间,似是一阵麻木,赵天龙急忙移开手,独孤若云却是娇羞的低下了头。
场面又尴尬又暧昧,还是赵天龙先回过神来,转过身继续搜寻鱼儿。独孤若云见此自然也反应过来,转身朝岸上小心行去。
得手一次之后,第二条鱼便不会再远,独孤若云将鱼儿置于岸上之后还未回道江中赵天龙身旁,第二条鱼就被赵天龙得手。脸带笑意,连鱼带杈一起走回岸上。独孤若云却站在一旁娇羞的看着赵天龙,似有所求。
“公主也想试一试?”赵天龙问道,独孤若云闻言点点头。赵天龙一哂,安置了第二条鱼儿,便和独孤若云再次来到江中,赵天龙开始和她讲一些要诀。
用木杈抓鱼不似用渔网,必须做到快准狠三字。古语云:如鱼得水。由此可见鱼儿在水中占尽何等地利,鱼儿在水中也十分警觉,水面的微小波动都可能将其惊走,故需快;准字主要在于水的存在,鱼在水中的真实位置会与人所见略有偏差;狠则主要说力道,水有一定浮力,当然男子一般力道不弱,可以忽略浮力影响。
赵天龙传授完要诀,便让独孤若云握住木杈尾端,将自己右手置于其手下一拳之处,两人便一同屏气凝神,紧盯着水面,若有人看到二人在水中如此一动不动的姿势,定会觉得奇怪。一条鱼儿不紧不慢的游到二人面前,赵天龙轻声提醒独孤若云道:“在下数三声便出手,一,二,三”两人握着木棍应声出击,木棍从鱼背上方掠过,差之毫厘。
“哎,看来捕鱼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公子先去吧,我自己慢慢摸索。”独孤若云叹道,赵天龙自然明白独孤若云饿了,自然不会说破,上岸而去。
此地有水,倒不似在沙漠中艰难。赵天龙拿佩刀刮鱼鳞,开膛破肚去内脏,清洗,一系列动作倒是熟练无比。不过两刻钟,两条鱼被处理完毕串在一处,赵天龙再将串着鱼的树枝置于支架上,从包裹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洒在鱼肉上,看颜色似乎是盐;鱼肉鲜软,即使用慢火烤也无需两刻钟。赵天龙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却听见一声惊喜的笑声。
“赵公子,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还在江中的独孤若云将带着鱼的木杈展示给赵天龙,笑着说道,就像个小孩子得到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公主天资聪慧,一点即透。”赵天龙也笑道。
独孤若云将胜利果实带上岸去,看见赵天龙已将两条鱼弄上烤架,似有些失落。为人者,能自食其力,又有多少人希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如此说来公主也是仁智之人了。”赵天龙打趣道。
“彼此彼此,公子也不遑多让。”二人开始罕见的互相吹捧道。
待二人吃完,赵天龙倒没什么,独孤若云直言这是二十二年来吃过的最美味一顿餐,也对赵天龙出门随身携带食盐赞赏有加,无论如何,这次走江湖的经历都让她学会了很多野外生存的必备技能。
“在下去山中查看一番,看看可有野味让我二人改善伙食,居于山中也得看看可有什么猛兽,公主自便,有事呼喊即可。”赵天龙说道。
“公子,游鱼飞鸟均是生命,能少做杀戮便少做吧,我们食之始终只是无奈之举。”独孤若云忽然叹道,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吃着烤鱼。
“在下倒忘了公主乃是信佛之人,公主信佛,却非禅宗之人,倒不必介怀;更何况万物生长,生生不息,一草一木生于世间均有其用处。”赵天龙说道,见独孤若云沉吟不语,便径直沿江向西走入山中。
赵天龙虽如此说,却不曾忘记独孤若云所说的话。天道在上,仁者为尊,他始终深信不疑,可他一直以来所认为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均是于人而言,却从未考虑过一草一木,一鱼一鸟。他所说的一草一木均有其用处虽也有些道理,古人也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此说来在人类眼中,草木无情。
天道循环,往复不息。有生命之物均有生老病死,草木也有荣枯,此乃自然之理。可天地间又有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仁者有好生之德,强者却是适应天地而谓之强,这世界到底是仁者为尊,还是强者为尊?赵天龙原本坚定的认识却在此刻有了些动摇,他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
西川郡主要产业还是木材和矿产,当然在山高林密的背景下也衍生出不少猎户,不过此处临近西川城,城中多的是赚钱商机,倒是没遇到猎户。
赵天龙这一去将近一个时辰,回来时手提两只野山鸡。却不见独孤若云在崖洞中,急忙加紧脚步回到崖洞,四下一搜寻,却看见了一副活生生的美人戏水图。
此时的独孤若云在瀑布下的水潭中,面对瀑布,背对崖洞,一丝不挂,赵天龙发现之时独孤若云刚好猛地抬起头,将头发从头顶甩至脑后。光滑雪白的美背,浑圆的双肩,纤细的手臂,此刻的少女正单掌掬水让水从手臂和指尖滑落,说不出的诱惑美感。只一个背影,就足以令人欲火焚身,连淡定如赵天龙都似乎有了些反应,遂急忙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將小腹中的邪火压下。
独孤若云此举虽有些不妥,倒也无可厚非,女子天生爱美爱干净,被擒之后十来天连衣服都没换过,更何谈洗澡。独孤若云自然没发现赵天龙,赵天龙悄悄躲到了一个可以看见水塘四周,却看不见独孤若云的地方,为她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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