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为什么不跑?”孙长天凑到赵子慕的耳边小声说道,这话他想要问赵子慕很久了,“跑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赵子慕愕然看着孙长天。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可以跑,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可以被杀可以被打,绝对不会临阵脱逃。
“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侠士怎么想的。欧阳侠士c楠侠士也明明知道你没有错,还要这么折磨你。”孙长天真心实意地叹口气。
塞到嘴里的肉都要忘记嚼了,赵子慕脑海里全是孙长天那句“你为什么不跑?”后一句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赵子慕才咽下肉,道:“你不懂。”
孙长天摇摇头,楠白语说他不懂,赵子慕也说他不懂,要叫他看,他们才是不懂的。
“我是不懂你们怎么想的。”孙长天说着,干脆坐在赵子慕身前一点——他还是没有坐在赵子慕正对面,这个坐法,让赵子慕和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心里是有很多不懂的。可你就是苦役十七年就完全解脱了?你师傅解脱了,你替你父亲赎罪了。可你父亲呢?他解脱了?”孙长天困扰地问道。
赵子慕一怔。
“你看,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血煞能不能解脱。所以,你心底还是偏向你师尊的。”孙长天本来还想说,你师尊也知道。可这话对凌天清就未免不尊敬了,他不敢说。
“不过你也不用烦恼那些,我父亲说你熬不过十七年。白玉山内有好几个你亲手抓进去的人,都穷凶极恶。要不,怎么一路上都没有人救你。正道把你看做坏人,黑道把你看做侠士。你怎么做都不对。”
孙长天憋屈很了,忍不住把心里想法全说出来。
赵子慕闭下眼睛。这话孙长天不说,他也知道。
孙长天看着赵子慕又有些生气,他不懂赵子慕怎么会这么迂腐,怎么就不知道跑了呢。
“你现在怎么样?”孙长天小声问道。
赵子慕不明所以,张开眼睛看看孙长天后,简单道:“还好。”顿了下又道:“多谢孙少爷照顾。”
听到道谢,孙长天不那么习惯地扭动了下,想要说什么又仿佛一言难尽,忽然就看着赵子慕怔怔的,连肉都忘记喂了。他的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主意,以至于现在心砰砰直跳。
匆匆将手里的肉都给了赵子慕,自己都忘记了吃,孙长天抱着膝盖靠着一棵大树开始发呆。他怎么会想到那个主意,他真是疯了。
可那主意就如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勾着他的心思,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也安心不得。
只要赵子慕的手脱困,只要自己配合赵子慕挟持自己,那就
可会不会被看出是他诚心救赵子慕?会不会连累孙家?他的分量够不够欧阳若尘放手?如果不够呢?
要是被看出来会不会连累孙家?——不会的,他们都是武林正道,最多会迁怒自己。
孙长天在心里使劲摇摇头。
不能这么看着赵子慕被送进白玉山。爹地说过,只有赵子慕才敢因为他做坏事罚他,赵子慕是好人。
孙长天思来想去,又到火堆旁翻弄了一会。谁都知道他就是个傻乎乎的公子哥,一个顶着纨绔名头的假纨绔,没有人理会他做什么。
孙长天又回到赵子慕旁边,替他赶赶蚊虫,又鼓秋了一会。赵子慕忽然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孙长天,只见他背着欧阳若尘几人,小心地展开衣袍一角,露出一行细小的炭黑字迹:你劫持我可能跑掉。
赵子慕的视线几块地从衣袍移到孙长天的脸上,简直不知道该什么表情。
孙长天很是着急,他背着众人,生怕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张张口,用嘴型问道:“你手,打开能行不?”
赵子慕神色复杂,费解地看着孙长天,视线看到孙长天后背众人。有人随意抬头看过来一眼,就又移开视线。
赵子慕极快地微微摇头,孙长天一下子露出失望的表情,呆呆地,不肯相信地看着赵子慕。
赵子慕视线微微下垂,落在孙长天紧紧抓着衣角的手上,那只手白胖的手背绷起来,竟然也能看到发白的骨骼。
孙长天抓着衣角,沮丧地坐下,好半天才想起来揉搓掉衣袍上的字,却好像还是不死心地想着什么。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赵子慕一定会怀疑有什么阴谋勾当,但孙长天赵子慕闭了下眼睛。
孙长天又何必要这么做?赵子慕心内五味陈杂。
“这里穿透,你武功有影响吗?”好一会,孙长天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子慕张开眼睛,看着孙长天小心翼翼,比赵子慕还要失望的神情,心软了下,温言道:“我内功走的是阳刚之路,劳宫穴主手厥阴心包经,不影响内力修为。”
楠白语看了这边一眼。明明是赵子慕自己受伤,可好像被影响的是孙长天,赵子慕还要好言安慰他。
这情形有些诡异。
孙长天松了一口气。
赵子慕表面平静,心里却波浪滔天。心内隐隐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却不敢细想,只能拼命压制下去。
可越是压制,就越是压制不住,直到这个想法清晰地出现在心里。
他本无罪,有罪的不是他。
赵子慕身为裂天门大弟子,一言一行从来都是用最严格的方式要求自己。师尊对他不苟言笑,但是他内心也是渴求师尊对师弟们的那种关爱的。
他一直以为这是他身为大弟子必须要做的,他必须要以身作则。他从未怀疑过师尊对他的感情,他也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
但现在心中忽然对师尊的做法产生了怀疑。师尊这是逼他选了这条路。而他心中知道,若师尊只给了他这条路,他也不会违抗的。
这一夜赵子慕朦朦胧胧地睡了又醒,醒了看着深邃的天空就再无法安睡,身体再疲劳痛苦也抵不过内心的苦楚,他明明已经认命了,却又生出不甘的心思。
他看着侧睡在身边的孙长天,看着他模糊了黑灰的衣襟,却最终移开了视线。
他想起师尊十七年来看着他不曾笑过的面孔,想起师尊几乎很少注视他的双眼,想起为他请的那些师傅,想起教给他的仁义礼智信就当还给师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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