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铉的担忧是多余的,以沫峰和去天峰上的两位自从继任剑主后,就在没下过山。
初夏已经是又一年的初夏。
镜山上其实没有四季春秋的分别,唯一可以辨知季节变化的,就是峰间云海的薄厚。
苏有生这一年修行了很多,以她的悟性再加上先天剑体,已将快哉剑诀练得甚是纯熟。
只不过在剑意的流转上有些凝滞。
有执念的人,修行快哉剑诀的隐患就在于此,剑诀的威势多半在剑意上,剑招反而轻了。
得其意与得其形,终究有天壤之别。
苏有生纠结的始终是一个问题,把她从那道剑光下救出的人到底是谁?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只是有些不解。
世间许多事本来就没有解释,如果想活得更快活些,那就不该去深究这些不解。
但苏有生想探究的,正是这些不解的真相。
腕间的绕指柔已经彻底成为一件女性的饰物,再没有一点灵光,不过它却与盈尺剑有一丝联系。
这种联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玄青剑光中夹杂着一抹赤霞,就像青苍天际陡然升起的赤子之心。
“这些东西似乎都与他有关。”
看着破开云海的盈尺剑光,苏有生思索着已经有答案的问题。
想知道真相,就得深入迷局之中。
南天派的危机已经解决,羡鱼渊此次的行动的目的着实让人摸不透,在五指山上的那位强行破关而出后,竟不战而退。
老桂洲出现的八部阴神也不见了踪影。
这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事先计划好的一样。
不过肯深究原因的,也就只有那几位大人物。
方源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发生的这些事,其实都是在为了迫使他去东海。
因为没有人比那位师兄更了解东海里的东西对方源的重要性。
没有的人是不存在的,方源也不例外。
修行界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修行人有所欲,有所求,这也正如人间会有王朝更迭一样。
无欲无求的人最适合修行,却不适合生存在修行界中,因为其中的每件事都有它独特的因果。
方源决定要去东海一趟。
有因有果如何不去?
天下很太平,太平到死了一个破神境的修士也不会有人感到惊讶。
死的人是三阳宗的长老,卫天成,三阳宗唯一的破神境,半个月前惨死在了怒江桥上。
但凡修行到破神境的修士,其元婴都会有其本体修为的一半战力,但卫天成连元婴都未曾逃出。
因为他的元婴遇上了一竿钓钩,来自天外的钓钩。
怒江桥上还残留着星星火焰,这火焰中燃烧的不是真元,而是怨念。
只有丰都的阴将才能施展出的“业火”诞生于人的怨念与罪恶中的火只针对修行人的元婴,沾上必死。
至于卫天成为何会到怒江桥,无人知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怒江桥下的怒江里,竟出现了本该在老桂洲与丰都界河中的四瞳鹰嘴鱼。
滇州是三阳宗的势力范围,卫天成死在了自家宗派的势力范围内。
镜山接到了三阳宗掌门求助的丹书。
人来峰的程趣归和归来峰的顾静笃,沂南等弟子奉命前往怒江桥,三阳宗是镜山的附属宗派,不好不救,况且还出现了丰都阴将的踪迹。
天外有座山崖,屹立在云巅。
天外有很多山,也有很多山崖,但最高的还是手持钓竿的年轻人所在的山崖。
钓线沉入云海中,竿子都弯了,上钩的“鱼”不小。
二十四节气的立夏喜欢钓鱼,所以他杀人也用钓竿,只不过是把钓线换成了因果。
立夏身边卧着一只毛羽灰黑,眼睛赤红的鬼鹤,迫不及待地盯着紧绷的钓线。
杀人钓元婴。
鬼鹤脚上绑着一封剑书,是从神都来的。
立夏猛的提竿拉线,一个金色的元婴从云海中破云而出,看那元婴的相貌正是卫天成。
卫天成的元婴摔在地上的后,顾不得疼赶忙跪地求饶,但立夏只是冷冷的看着不断挣扎的元婴卫天成。
谁会对钓上来的鱼心生怜悯。
鬼鹤看见元婴的一刹那,赤红的眸子陡然间亮了,破神境的元婴对于异兽是大补。
立夏看了眼急不可耐的鬼鹤,对求饶的元婴卫天成道:“前些年做的交易,你也该偿还自己的债务了。”
元婴卫天成闻言猛地萎顿下来,细看卫天成的元婴,其中夹杂着数道黑紫色的妖气,那是吞服妖丹的后遗症。
谁能想到破神境的卫天成竟是靠着吞服妖丹来修行的。
鬼鹤见元婴萎顿,猛然用长喙将元婴叼入嘴中,嚼也不嚼直接吞了,发出极为愉悦的鸣叫声。
立夏也笑了,每次“钓鱼”他总会把猎物扔给鬼鹤,看着鬼鹤吃“鱼”的样子,他总会想起自己小时候。
家里有片鱼塘,塘基上种着桑树,阿娘用桑叶养蚕,阿爹用蚕粪养鱼,而他钓鱼吃桑葚。
那时他还养了只鱼鹰,叫小七,养小七不为捕鱼,因为阿娘说过用鱼鹰捕鱼太残忍。
所以立夏就钓鱼喂小七。
鬼鹤吃了元婴的样子像极了小七,但真正的小七已经不在了,阿娘也不在了。
阿爹还在,只不过记不起以前的人和事,包括他这个儿子。
立夏解下鬼鹤脚上的剑书,鲜红的印章很刺眼,剑书上写的,立夏只负责去执行,因为那个人同意了剑书上的计划。
拍拍乖巧地站在自己身边鬼鹤的头,立夏收起钓竿,转身走下了山崖。
鱼已经钓了,剩下要做的是正事。
鬼鹤恋恋不舍地目送立夏远去后,振翅飞入云海下,那里是虚境。
极力掩盖的是真相,最难掩饰的是过往。
隔云峰剑主朝雨对新多出的两个师弟师妹,不怎么感冒。
苏有生成为去天峰剑主,让朝雨很不高兴。
那是她小师叔的峰。
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朝雨没有掩饰的意思,她就是这般作风。
若要论起来,朝雨这性子不是天生的,而是灭明给调教出来的,原因是庆余书院出了个宁苛。
庆余书院百年来温文尔雅的学风,在宁苛手中变了。
宁苛美则美矣,脾气却火爆如雷。
四大书院中,也只有尽意书院的颜老夫子能止住她的脾气,其他人对宁苛是“谈虎色变”。
前些时日,泰岳书院院长韩慎新收的关门女弟子李舒被宁苛看上,自那以后,韩慎鼻青脸肿了半个月。
最后,李舒还是做了宁苛的衣钵弟子。
北境州的女子大都彪悍,很不幸,朝雨和宁苛都是女子,家乡都在北境州。
据说李舒继承了宁苛的全部教学理念,其中就有宁苛独创的“棍棒底下出圣贤”,行事作风更加直接了当。
这下,大秦太子可吃了大苦头,因为他父皇,现在的大秦皇帝的夫子便是宁苛,而他的夫子则是李舒。
灭明很喜欢宁苛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所以他打上了自己唯一女师侄朝雨,把朝雨带在身边亲自调教。
这才造就了与宁苛并称“漠北双雄”的朝雨。
这个外号没有人敢当着这两人的面说出,因为后果很严重。
还是泰岳书院的韩慎,他曾在宁苛面前一时口误说过,然后他被宁苛追杀了大半个灵古大陆。
朝雨清晨便接到了掌教真人的剑识,东海百晓斋重新举办停办了五十年的“孤山论道”,各宗都接到了请帖。
百晓斋主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近天道,推演身后百年事。
每年都要举办所谓的孤山论道,论世间三千大道,其实也就是争斗,胜者可以问百晓斋主一个问题,百无禁忌,皆可回答。
各宗派都趋之若鹜。
不过,五十年前百晓斋主宣布闭关,孤山论道也就停办了五十年。
今年却又在这时举办,动机有些耐人寻味。
卫天成死在丰都业火下的消息,在孤山论道重新举办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要不要去踢场子呢?”
朝雨有些纠结,她并不想去,但峰中弟子又没有太出色的,这让她犯了难。
其实,朝雨的纠结是多余的,无论孤山论道怎么改变,剑争这一项,无人可望一剑宗之项背。
以沫峰上闲来无事的方源也接到了掌教真人的剑识。
倒了杯用剑火煮的松叶茶,方源觉得这个百晓斋主和自己的师兄有些像。
“孤山论道?恐怕是对太平道国的有一次打击吧。”
方源冷笑一声,孤山论道的优胜者们最后的一项比试,就是通过虚境到绛雪谷对太平道国最近的城池据点进行打击。
“师兄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以沫峰的草庐又多了一座,比原先的草庐更丑,方源不想住在从前的草庐里。
新搭的草庐有个好处,就是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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