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牟目瞪口呆。
丁全目瞪口呆。
林笙目瞪口呆。
还没来得及好好庆幸主母为人豁达，自己逃过一劫，瞬间就变得要重新查账了？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造成这样转变的人，正是张君斐，他这么干脆利落地撕掉账本，而且是最重要的一本，这个传说中的傻子，真的是傻子吗？
有这怀疑的，不仅是两位账房先生，还有林笙。
她之前就怀疑过张君斐是在装傻，这一次心中疑惑更胜，撕书就罢了，小孩发起脾气来，撕书并不少见，但是把时间抓得这么准，是巧合吗？
林笙若有所思地看着张君斐，后者撕了一本账本还不过瘾，抓着笔在纸上涂来涂去。不知道怎么的，林笙硬是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一丝开心。
账本被撕，无论如何都要重新整理过了，而且主人家很可能借此插手，光明正大地重新查账，两位账房再不满，也没办法说出来，只有吃下这个闷亏。还好就算是要查，也不会今天就做，回头找时间把账面补平。
李牟又想起一件事，提醒道：“夫人，下个月初三是少爷三十寿辰，是否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
“嗯？”林笙眨了眨眼，她记忆中历史课上曾经提过，古时候小辈是不过生日的。
“夫人，”徐嬷嬷倒是看出了她的困惑，道：“今年是少爷的三十寿辰，又和夫人刚成亲，就想着给少爷庆祝庆祝，家里也能够热闹一点。”
“这个听起来很不错，”林笙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很好，但是我们要请什么人呢？”
“宾客名单我和丁先生已经草拟了一份，还请夫人过目。”李牟恭敬地把名册递交给林笙，为了防止张君斐再撕书，他还特意把名册放到林笙的左手边。
“先前徐嬷嬷令我们也拟了酒席的菜品，和其他花销。”丁全不敢示弱地把账本递交上来。这一次林笙没有拒绝，而是老老实实地一点点看下去。
相比起账本，这些菜单和人名倒是好懂很多，但是她知道，这些人绝不会是名册上一个人名这么简单，背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才是这一次生日宴会的重点。她有些发愁地瞥了一眼张君斐，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回去跟他商量一下。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林笙在心里面安慰自己，却始终觉得心跳加速，像是回到课堂上被老师点名。不会回答的话，就老实说不知道好了但是不行，情况不一样，这种情况要是再说不知道，恐怕就教人看轻了去，还能靠着张君斐再帮自己撕一回书吗？
等等，当初老师是怎么说的，如果学生问到了自己也不会的问题，可以反问学生，让他先说说自己的思路，这样就可以留出一点时间思考。
“那么，先说说你们的想法。”林笙正色问道。
她这问题一下子把丁李二人给问懵了，两人面面相觑，到底李牟年纪较大，出头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林笙解释：“我是想问你们，举办这个生日宴会的目的，还有流程。”
“生日宴会？”
“哦，我是指寿宴。”林笙暗中吐吐舌头：“之前徐嬷嬷说过，这一次办寿宴是想要府里显得热闹一点，但我看了名单上的人，如郑国公，不是我们的亲戚，也不是来往紧密的人。”嫁进张府之前，林翰林为她恶补过林家和张家的人际关系，听他隐约提起过郑国公权势滔天，但并非两家亲友。
李牟被她问得陡然出了一头冷汗，他拟定名单时候并没有多想，只是将京城里的大人物都拟在了名单上。按照张大将军的身份，这些人是请得起的，但是照实回答，就暴露了自己差事上不用心的事实。
李牟长鞠了一躬，才用十分慢的语速答道：“郑国公府历来与张将军交好。”
“让一个长辈给晚辈祝寿，我认为不妥。”林笙秀眉微蹙：“既然是给张君斐c夫君贺寿，我认为还是邀请夫君的好友比较妥当。”
“夫人说的是。”
“这样吧，这份名单我先拿回去看看，现在离生日也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争取这两天就把名单理出来给你们。”
“是，夫人。”
林笙又道：“寿宴放在晚餐，但是客人们一般什么时辰进场？如果他们提前进场，我们要安排小点心干果之类的吧。”
“这个自然，夫人。”
“我看了一下，你们还请了一个戏班子。这个戏班子安全吗？”她有些犹豫地道：“毕竟府里出过事情。”
李牟没料到她小小年纪，养在深闺之中，做事倒是缜密，连忙回答道：“这戏班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不少大户人家过寿都请得他们，从来没有出过事情。”
“还是小心为上，真的要请的话，你们要和戏班确认，进府的都是在戏班待了至少一年以上的人。”
“夫人所言极是，是我们没有考虑仔细。”李牟和丁全一同告罪。林笙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过于严厉了，连忙笑道：“我担心夫君的安危，想得太多了，这种事情，还要请两位先生多多帮忙。”
“夫人客气了。”
林笙好不容易摆脱两位账房先生，只觉得满身都是汗，完全不敢回想自己表现怎么样。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她和张君斐一个撕书，一个撕名单，反倒是唬住了这两老油条，在场的几人心中都有同样的感受：新夫人这说话方式粗鲁了一点，为人倒是挺精明的，不好糊弄。
林笙拉着张君斐一起回到房间，这天算是结束了，新婚夫妇谁也不会多打扰他们。林笙确定不会有人再来后，让小桃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然后把门关上，转身看着张君斐。
张君斐已经坐在了书桌前，眼睛盯着昨晚他们玩的五子棋。
“张君斐”林笙喊了他一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张君斐又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压根不搭理林笙。
“张君斐，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林笙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地道：“我其实不是林翰林的孙女，我是代替她嫁给你的。她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林笙说出这样骇人听闻的话，张君斐一无所动。作为追剧girl，林笙也是老老实实把柯南c犯罪心理等日漫美剧一集一集看下来的，不管懂不懂，这种时候都会很注意看人的神态，但是张君斐的神态就是一丝不动。如果他是真的装傻，这个装得也太好了一点吧。
林笙一边观察着张君斐的神色，一边又问道：“我其实穿越过来的。你知道什么是穿越吗？就是我压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只不过走在路上被车撞了一下，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如果是装的，这个演技也太好了吧。但如果他是装的，林翰林能从自己几句话就判断出来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个装傻装了十年的人，会看不出来？所以无论他是装傻，还是真傻，自己对这个人说出真相，都没有什么坏处。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林笙在张君斐身边坐下：“我来自很久很久之后，其实也不对，荣朝不在我所在那个民族的历史之中，所以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在地球之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当然也不知道，我还没有机会回去见到我的爸爸妈妈”
林笙咬着嘴唇，说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只觉得喉咙酸涩难忍，她原本就是恋家的人，上了大学也经常与家里视频。爸爸妈妈只有她一个独生女，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林笙飞快地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我到这里后，感觉很害怕。林翰林救了我，发现我的身份后，提出让我代替他的孙女嫁给你。我嫁给你是有我自己的考量的，但是我绝对绝对没有害你的心思，请你相信我。”林笙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张君斐，可惜张君斐没有一点反应，他仍旧低着头，死死盯着桌面。林笙难掩失望，苦笑道：“我只是这样说说，很难取信于你吧，这也是难免的。不过，我现在是和你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只有保护你，才能活下去，所以也请你以后能够帮助我。张君斐，今天你是在帮我吧？”
林笙手搭在张君斐的肩膀上：“你其实是在装傻是吗？你是不是想报仇？如果你想，我会帮助你的。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不讨厌我，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只想在这里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办法，才有可能见到自己的家人。爸爸妈妈找不到自己，恐怕要急疯了吧
想到这儿，林笙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张君斐，我要是回不去了怎么办啊我好想爸爸妈妈，想我家狗狗。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什么都没有。我在这里也一点用都没有，我看不懂你们的文字，也记不住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徐嬷嬷好凶，我很怕她。我不知道怎么办，呜呜”
眼泪一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林笙把自己的脸埋在张君斐的胳膊上，哭了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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