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一荷叶的泉水,菱歌走进夏桐的房间,见夏桐歪斜着趴在桌上睡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做着很不安稳的梦。
菱歌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等她醒来。
三天之后就是正礼,夏桐却在此时得了怪病,生出满脸的红斑来,密密的痘覆盖其上,更显得她可怖异常。
夏桐却一点都不着急,也不让仙医来看,只说是老毛病,几天就好了。
普通的人看都不敢看的可怕面目,菱歌却不眨眼地盯着。
夏桐手上的书掉到了地上,她惊醒,迷迷糊糊地看着菱歌把书收到桌上。
夏桐示意她的另一只手:“这是?”
“王妃,这是玉虎泉的泉水,也许能根治您的脸。”菱歌盈盈笑着,俯身,把荷叶递到她面前。
夏桐点点头,手伸进泉水之中,冰凉的感觉很舒服。她捧起水洗了洗脸,然后道了谢。
但她心里清楚,夏冬研究出的这种配方,他自己都没配出解药,只能等几天之后自己好。
看菱歌似有心事地退下,夏桐叫住她询问。菱歌抿抿唇,脸上笼了愁绪:“王妃尊皇旧疾复发,许王被留在天昭园了。”
夏桐暗喜:“要多久?”
“王妃放心,以往这种情况,最多一天,许王就回来了。”
也不错。夏桐心里松了些,把刚抓起来的礼节书一扔,瞬移到床上,几乎是立刻睡着了。
再次睁眼时,床边站着一个面目阴沉的男人。
夏桐条件反射地坐起身,看到男人身后还有个便衣人。他在男人颈上架着把短刃,寒光微闪,似曾相识。
还未看清形势,男人自己朝刃上一递。
鲜血喷涌而出。
便衣人抓住了他倒下的身体,一双笑眼弯了弯:“没吓到你吧?我就知道任胜会派人来绑你的。你可是块宝。”
他抬头,看向夏桐,愣住了。
夏桐也认出了他——昨天晚上,她还在重华岛被他劫了。她赶紧做个噤声的手势:“我有病,过几天就好了。”
“你当我傻子啊,你刚嫁过来,就犯病,可是真巧。”便衣男子哼了一声,“明明有神影做条件,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夏桐一时语塞,不曾想到这个人这么厉害:“我又不知道你们二皇子许王是什么人,万一是那种”
便衣男子愣了一下,忍住笑意:“怎么会!他长得帅,人品好,我都要爱上他了!”
夏桐表情扭曲:“你们随意。我不会打扰的。”她又问,“尊皇的病怎么样了?”
“许王一早就能回来,放心吧。”便衣男子快要憋不住笑了,猛地站起身,就要拖着地上的尸体离开。施法离开前,终于没忍住,乐出了声,然后在魔性的笑声里消失了。
夏桐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他不找自己勒索或者兴师问罪,反而这么开心。
然后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天际有灵鸟欢快的长鸣声远远地传来。
夏冬静静地看着,许久,收回目光,随意地拂了拂衣袖:“你怎么又来晚了?”
东方卓在他身后低头:“下次不会了。”
夏冬轻哼,不置可否:“每天伺候个凡人,像什么样子。给我马上把她扔回人界。”
他们身后的门口,慢慢走出一个身影。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软软地披散下来,脸色苍白,身上穿着夏桐单薄的睡衣。她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然后,目光锁定在了东方卓挺拔的背影上。
一霎窒息。
东方卓沉吟着:“夏桐在人间的这些年,方子露和她有很深的交情。她对我们有用”
“老师?”
东方卓猛地回头。
方子鼻子一酸,本就没有力气的双腿软了下去。
东方卓飞速上前扶住。
“老师,真的是你啊这儿是天堂吗?”她双手胡乱地拍打门前的琉璃砖瓦,吃痛收手。
夏冬皱眉:“能有什么用?你要出趟远门,我能管她死活吗?”
东方卓看了方子一眼:“去哪?”
“去重岱岛,散布四个字。”夏冬冷冷地看向天帝居所的方向,长出了口气,自言自语般,“烽华绝岱。”
殷园高高的围墙上,一枝樱枝伸出外来,上面坠满了粉嫩的花朵。
一片花瓣脱落而下,落在墙跟处靠墙坐着的秦子君身上。
他闭起双眼,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熟。
不远处,几个乞丐围成半圆,正聚精会神地听圆心的一名乞丐侃侃而谈。
“所以啊,现在重岱岛人心惶惶,唯恐那句‘烽华绝岱’成了真。咱们都知道,那重岱岛的尊皇不成气候,我看要不了多久啊,就变成咱们内臣啦。”
“那也是归人家三岛之尊的重华才对。”
“哎哟,烽华绝岱,烽字为先,你没听说啊?咱们重烽越来越强,凭什么对它区区重华称臣呐?我看呀,就算他秦子君再世,也保不住重华!”
秦子君仍闭着眼,却微微皱起了眉,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会”
乞丐们没有人留意他,他自己也很诧异,只觉得听了那些话,心里涌起强烈的反驳之意。
秦子君这个名字,他确实有些耳熟。
“那可未必!秦将军是我最仰慕的人了,当年咱们尊皇感叹,有秦子君一日,重华无虞一日,实是帝王之才。”
“也对。不过说到底,秦子君不就命丧这句话吗?”
一时沉默,各有所思。
许久,又有人问:“怎么我听说,他是他女人害的?”
中心的人愣怔了一会儿,才答道:“那倒也不算是他女人。那女子不过是女人心思,想帮点忙,倒害得秦子君万劫不复了。”他又补充,“你以后可万万不能再提这个女人了。切记!”
“为什么呀?她叫什么啊?”
“叫什么?你管她叫什么?”那人翻个白眼,“你们要想活命啊,就别问。”
见那人没了继续八卦的心情,大家留下点钱给他,然后纷纷散了,只剩下一个女子,帮他捡起所有的钱,用粗布包好。女子身上的衣服倒还整齐,也不脏,看来男人在这个圈子里挣钱不少。
男人看了眼秦子君,见他睡得很沉,便说道:“我看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了”
女子央求道:“就是啊,你就给我讲讲嘛!”
男子无奈,握一握她的手:“好吧,你记得一定不要说出去。”见她狠命点头,男子才开口,“秦子君爱过一个女子”
“啊?!那一定是很优秀c很漂亮的人吧!”女人瞪大了双眼。
“是的。她是重华的掌银使,手握重华经济命脉。这要是嫁给秦子君,那还了得?所以天帝一直很担心。不过秦子君也和那掌银使断了,原因我也不知道。
”之前秦子君镇压边荒骚乱,手下死了不少人,只有少数跟他回来了。那也都是残的残,伤的伤。秦子君主动为将士们请求抚恤和奖赏,可天帝特别生气,他想啊,我给了,他们感谢的也是你秦子君,于是就说资金紧张,赐了点药,愣是一分钱都没给。我看这也是天帝的计,因为这掌银使当天就偷偷拿了危机时刻才能动的钱,去找秦子君。秦子君本没要,可他们俩被天帝的人抓个正着。
“然后他们就被流放人界去了。可是这个掌银使的父亲是个厉害的角色,夏冬,你知道吧?他又把他女儿弄回来了,还摇身一变,换了个身份。”
女人长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夏桐!许王妃!”
男人点点头,又握紧女人的手,一脸感慨:“秦子君真可怜,流放人间不说,爱的人还嫁了人。哪像我们,哪怕是乞丐,还是能携手浪迹天涯!”
“谁要和你浪迹天涯!”女人抽了手,一脸嫌弃,“我们是要攒钱买个落脚地儿的。”
两人絮絮叨叨地唠着,起身,走向下一条巷子。
秦子君慢慢睁开眼,胸中有些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弹跳而起,却又忘记了自己想起的是什么,只剩茫然无措,怅然若失。
他的夏桐难道真的是仙人下凡?
他隐约想起,很多年前,东方卓的诡异事情,一定不是普通人。他大概是认识夏桐的仇家吧。
他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若真是如此,他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见夏桐了。
可他很不甘心。
他宋嘉兴算什么?
爱夏桐,他宋嘉兴用了一世的时间。可到头来,他竟只是夏桐做的一场可有可无的梦吗?
秦子君握紧了拳。
他要见她。他要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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