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云上流光 > 正文 第十七章 适君
    空云山顶有一处面西的缓坡,从这里可以望见整个重华岛最美的晚霞。

    夏桐抱膝而坐,目送天际处一字灵鸟向东南重烽方向飞旋而去。

    东方卓轻步从背后走近,也举目看向天际:“知道你在这。”

    夏桐悄悄抹抹眼角,没有说话。

    “你若不想嫁,我帮你逃。不必伤神。”东方卓目光轻柔,一句“我带你逃”被替换掉。

    “你知道我真正伤神的是什么。我是回来了,可他呢?虽然是天帝有意借罪名,可他毕竟因我而入凡世轮回如今他才离开,便让我嫁人吗?”夏桐顿了一下,“你”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东方卓沉默良久:“你不是不知道天帝对他的态度。除了带他回来,我什么都可以帮你。”

    夏桐站起身,直视他:“这是我的事,我不会牵连你,你把引魂术教给我,我自己去!”

    东方卓只是摇头。夏桐垂下眼。

    东方卓看着她施法离开,脑海中一片纷乱。

    若她愿意,他想带她归隐人间,什么都可以不要。

    夏冬私人的兵马步步的计划,清晰地昭示着他的野心。

    东方卓不想参与这些,奈何他早已习惯了为他办事,更何况,夏冬是夏桐的父亲。

    重烽岛的都城名叫炎。

    炎都与重华岛离都相似,城区极大。房屋大体井然,偶有一处大人家拥有普通房子几十倍的地,院墙高耸,上面的符咒令人丝毫不敢靠近。

    这最大c最美的一处的自然是当朝尊皇的天昭园,是尊皇起居c理政之所。这并非此园原名,不久前刚刚更改。此名实在挑战重华岛三岛之尊的地位,天帝目前却暂无旨意要求改回来。

    次一些的是皇亲国戚们的住所,但大多人选择都外生活。都内园中,大小暂不相比,论门客最多,二皇子任朔的殷园和五皇子任胜的镁园不相上下。

    尊皇身体逐渐衰弱却至今未立储君,炎都臣民猜测纷纷。

    但今日,五皇子闭门谢客。

    这位对外称病的五皇子,在自家阁楼上,一脚踢翻了一把摇椅。可惜,发出的巨大响声依然没把床上的秦子君唤醒。

    王妃陈晴笙坐在床沿收了法力,拂了拂自己的短裙:“你急什么,任朔不是也没找到吗。”

    “他找到什么都完了。”任胜横眉紧锁,“好在他安插来的人被夏冬那边的东方卓解决了,说起来,这招借刀杀人,还多亏了你派他去找东方卓。”

    “别,我还得夸夸你智商够,看了一遍就学会了引魂术。”陈晴笙笑。

    任胜略显得意,又沉吟说:“说起来,我们不能轻视了夏冬这个人,感觉不可靠,我看他有脚踏两条船的意思。”

    陈晴笙美目微眯:“还是不要提醒父皇,他好像十分信任夏冬。”

    “自然。那这人——”

    陈晴笙起身,俯视着秦子君:“他现在记忆还在锁着,想问重华钥匙的下落,得有一件他的旧物来解封印。”

    任胜点头:“任朔去重华娶公主的时候,我派人跟去。”

    接连多日,夏桐暗中调查会引魂术的人,一无所获。

    她仍不信天地间只此一人会引魂。

    一日,夏桐帮方子擦脸,觉察出房门外有人。方子还是没有醒来,夏桐把隔壁客房的床搬来她的屋子,方便看着她。

    出了门,见东方卓背身站在门口。听到声响,他转过头来,狭长的双眼中有些许犹疑。

    “夏大人说,让你去见他。”见夏桐欲关门,他忙补充,“他说可以救回秦子君。”

    夏桐冷冷地开口:“以我嫁人为条件?”

    “也许。”

    夏桐沉默许久:“我知道了。”她退回房间,在房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她一顿,“如果我走了,方子拜托你。”

    东方卓没有回答,却在门关上的那刻,几欲落泪。

    转过身,已是面冷如常。

    三日后,重华岛离都沸腾了。

    原本无女的天帝,即将将自己在外的公主接回,赐予封号,并于当日嫁与重烽岛,意在宣告重岱岛一些消息。

    册封前夜,南街街尾一处二层高的小楼闪进一人影。

    原大将军的住所,如今满是尘垢。

    夏桐认真地打扫着,认真地整理着,认真地把自己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咽下。

    宋嘉兴就是他,她知道。

    也许这就是缘分,哪怕生命重来一次,哪怕可以重新相识,他们依然要错过。

    忽然,又一道身影越窗而入,拿起桌上的一样东西就跑。

    夏桐正在屋内徘徊,迟迟不肯离去,立即追出窗去,却已不见其人影。

    她思索再三,实在不解为什么会有人要她刚买的刷子。

    施法将小屋保护好,她慢慢沿南街走着。不远处,离都大驿馆内仍然嘈杂。夏桐久久地看着一个个通明的窗口,目光死寂。

    身后传来微微的风声。

    夏桐淡淡道:“劫什么。”

    身后的人依然架着短刃,瞬移到她面前。夏桐抬眼看去,见一俊朗面容的男子直直地盯着她,天生一双笑眼却笼了些许愁绪,一身便服倒与自己身上的相似。许久,收回了兵器。

    “我劫点时间。”男子略一欠身,“不知道你看没看见有人经过?”

    夏桐点头:“他偷了我一把刷子。”

    “那也许不是。”

    “我想也不是,你们重烽岛不至于这么穷。”

    男子感兴趣地打量了夏桐一番:“哎,你挺厉害的,居然能嗅到星海的气息。”

    夏桐敷衍一声,准备离开。男子忙问:“等等,你知道你们大将军——前大将军秦子君旧宅在哪吗?那人可能去了那里。”

    夏桐不动声色地随便指了个楼。男子感激道:“谢谢你啊。”之后赶紧赶去。

    很快,男子被轰出门来,一个壮汉大步走出来欲追打他,门口探出一张羞恼的女面。

    男子忙化入黑夜之中逃跑。待他回来,南街寂静无人,哪里还有夏桐的影子,气得他想捶墙挠地。

    秦子君惊醒时,脸上一片凉湿。

    他在黑夜里勉强环顾四周,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那窗帘和桌子像正常现代的样式,床却是一整块石头。门窗紧闭,他下了床走到门口,惊异地发现门没有把手,推不开也拉不动。

    “王然?王然?”他叫着助理的名字,却没人应答。

    莫非,是死后世界?真的有这地方?

    那么——夏桐!

    秦子君忽然猛力推门。也许夏桐被关在其他屋子里,这么多年,她一定很孤独,很难过。

    他又一发力,门挪开了一侧身宽。

    门外是廊道与栏杆,夜幕中,五皇子极大的府地依然可见。他从栏杆下视,一辆星月车停在楼下门口,两个人在车头小声交谈。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黑灰的宽口衬衫和长裤,是家仆的通用衣着。

    “谁知道呢,我猜关在这的是个女人。”

    “女人?也是,感觉王妃不是很会体贴人。”

    “他倒是爽了,这屋子多少年没用过了,我这打扫得要死了”

    “唉,别让主子听见,咱俩小命可都得交待了。趁早去吧,我看这人没啥动静。”

    “那我先溜了,你帮我盯着点。”

    秦子君听蒙了。他整理了一下关键词,这里的主人,不喜欢妻子,出轨了,出轨的对象是——他?

    他这才发现,身体竟回到了二十来岁的状态。

    他来不及细想,悄悄下了楼,溜进了星月车后门。

    星月车载他驶离镁园。他将后门开一道缝,一路看着景致变化,感觉这里像个城市。各种元素融合在一起,看多了反倒不觉得不伦不类了。

    “啊”

    不经意地,声音溢出口。

    恍惚间,他竟忘记了惊讶。

    车渐渐远离了最初的地方。路过一堆干草堆时,他毫不犹豫地跳了车,闪身躲进一条巷子。他从巷子另一边走出,餐馆还没有关门,三两客人谈天说笑,喝酒吃肉。

    对面墙根蹲着几个乞丐,狼吞虎咽着餐馆一天的剩菜冷汤。

    秦子君咽咽唾沫,饥饿由腹部炸裂开来。可是他翻翻身上的病号服,里面除了一瓶药,什么也没有。

    老板看到他,眼睛一亮:“您好,您要吃点什么?”

    秦子君踌躇着:“我没钱”

    老板诧异地看着他,难道这身人类的衣服是高仿版?

    最后,秦子君拿衣服c药,换了一身破衣服和一顿好吃喝。

    除了菜口太咸,他觉得还是很满足的。可是他并不知道,他的人类物品可以买下一栋楼。

    可是他再没什么东西可换,又发现这里的人全会些“魔法”,他什么都做不了,最终在三天后强行加入乞丐队伍。

    他真的不愿意跪下。

    可是他的自尊,他的骄傲,在一遍遍发现一切都是真实时,在一次次想做清洁工都不被留下的屈辱中,慢慢被收回了。

    他在这个新的c他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只是个废人。

    他蓬头垢面,满身尘埃,一无是处。

    有人施舍些钱,却在转身时讥笑着:“可怜可怜你,又是个好不容易飞升,却没资质生存的废物。”

    一瞬间,他想把钱砸回去,却努力忍住了。

    不知道这里的司法机制,那么做会怎样。

    又是新的一天,他麻木地从破烂中起身,跪在主街之上。这里人更多,他也能活得稍微宽松些。

    忽然,有两个人从街头的乞丐一直盘查过来。

    秦子君猛地想到他们可能是抓自己的,可是来不及了,他现在逃跑等于暴露。那两个人渐渐走近,走近,终于,到他的面前。

    “喂,你,抬头。”

    秦子君握紧了拳,缓缓抬头,只求自己面目全非不被认出。

    抬至一半,忽然声声喝喊沿主街传唱:“许王许王妃将至,闲杂人等一律退让!”

    臣民皆低首让开主街。

    几个女仙身着彩衣最先飞过,一挽手,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满地。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白鸟滑行而过,上立一男子,复古的礼服,看不清脸。鸟喙衔着薄薄的红纱一端,另一端被后面的白鸟所衔。秦子君漫不经心地看去——

    呼吸停了一瞬。

    女子一袭素洁白裙,发饰金玉,面罩轻纱。

    大鸟转瞬而过。

    她只是默然看着虚无的一处,回想着刚刚经历的,梳妆,赐名,谢恩,茶礼,拜亲,乘鸟。

    木然走完全程。

    脑中只清晰地记着天帝的话——“今复公主位,封号适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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