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宅子,罗晓冬一个人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她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河边。春天的河水,波光凌凌,清澈荡漾。微风吹过,圈起了一阵阵的涟漪。罗晓冬一见,便满心欢喜。她脱下鞋子,光着脚就向河边走去。到了河边,她看见有一条大青石立在河岸。她跳上大青石,将手伸进河里,轻轻地撩拨着清清的河水。
罗晓冬在河边玩得兴起。她用双手紧紧地抱着青石板,右脚悄悄探进水里,她想用脚量一量河水的深浅。可就在她将脚伸进河里时,不知为什么,她的身子突然一歪,一下子就掉进了水里。
河水很黑,很深。罗晓冬觉得有一股引力将她紧紧吸住,不断地往下沉。罗晓冬害怕极了,她伸出双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可四周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罗晓冬在水里挣扎着,她想喊爸爸,可她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就在罗晓冬极度恐惧,极度绝望之时,一双有力的手向她伸将她紧紧地拉住。
随着这双手的牵引,罗晓冬觉得自已的身体在渐渐地往上走,她紧紧地拉着这双手,一下子就跃出了水面。
阳光重新又照耀在罗晓冬的身上。她被一双手从水里托起,又被这双手轻轻地放到岸边。河水将罗晓冬全身浸了湿透,她哆嗦着,紧紧地抱着双臂,不停地颤抖。
“你是罗家的人吧?”
一个年轻的有些稚嫩的声音将罗晓冬从恍惚中拉回现实中来,她这才迷迷糊糊想起是眼前的这个人救了她。
罗晓冬抬起头,向这个救了她生命的人看去。
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稳稳地立在那里,气定神闲。这个人虽然长的清清廋廋的,但却结实。因为刚从水里出来,他也是全身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凌乱地搭在他的额头上。
“谢谢你救了我。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罗家的人?”罗晓冬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说道。
年青人笑了,青涩的笑容里充满了阳光般浓浓的暖意。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是的。”
“以后不可以再大意了,这河水是很深的。”年青人将罗晓冬脱在岸边的鞋子递给她。同时,又将自已的外套套在罗晓冬的身上。
“穿上吧,河风很冷,会生病的。”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罗晓冬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年青人有些羞涩起来。他稍稍犹豫下,说道:“我叫乔冰。乔木的乔,冰雪的冰。”
“我叫罗晓冬。星罗的罗,拂晓的晓,冬天的冬。我出生在冬天的早晨,所以我爸爸给我取名叫晓冬。”
“晓冬,晓冬。。。。。”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了蓉姨呼喊晓冬的声音。罗晓冬跳了起来,向远处挥了挥手。
“蓉姨,我在这儿呢!”
“哎唷,晓冬,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呀?”蓉姨来到罗晓冬的面前,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吓了一大跳。
“蓉姨,你紧张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罗晓冬故做轻松地说道。其实,她的心里一直后怕着呢。
“好好的鬼哟!你是不是不小心掉进河里了?晓冬呀,要是你爸爸知道了,非得关你禁闭不可的呀。”
“你不说,我不说,爸爸怎么会知道呢?”
罗晓冬很快将鞋子穿好,衣服在太阳下也被嗮得差不多全干了。
“蓉姨,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罗晓冬一把将乔冰拉到了蓉姨的面前。
“蓉姨,他是乔冰,刚才就是他救了我。”
“原来是你救了我家晓冬呀,真是太谢谢了。噢,对了,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我们一定会登门拜谢的。”
听了罗晓冬的一番话,蓉姨紧张的一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她紧紧地拉着乔冰的双手,不停地说着感谢之类的话。
乔冰略显稚嫩的脸上隐隐地红了,他有些局促地缩回了自已的手。
“阿姨,举手之劳而已,您用不着如此客气。”
“哎呀,孩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呀!”
“好了,蓉姨,你就不要再拉着他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了。答应我这件事不许告诉我爸爸,好吗?
罗晓冬搂着蓉姨,腻歪歪地摇晃着蓉姨。
“这可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隐瞒不报?哼,你这个小祖宗,你就回家等着吧。”
罗晓冬落水的事情,罗培之最终还是知道了。他生气地让蓉姨去找一把戒尺来,蓉姨找了好大一会儿,回说哪儿都找不出一把戒尺来。罗培之只好让人去外面折了一根树枝来,他手拿小树条照着罗晓冬的屁股狠狠地抽打了几下。然后,将罗晓冬关进了屋子里,整整三天没有出来,这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和惩戒吧。
春祭过后,罗培之在老宅子住了几天,就打算回去了。罗晓冬落水后,可能是受了惊吓,一连好几天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发着低烧。将养几天之后,才慢慢恢复了体力。
看着还有些虚弱的罗晓冬,罗培之便让蓉姨留下来,陪着晓冬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等晓冬的身子全养好了再回去。
罗培之走了之后,罗晓冬便和蓉姨住了下来。好在老宅子原本就住着一对老夫妻,是专门照看罗家老宅子的。所以,一应生活用具齐备,倒也省了不少的事情。静养了几天之后,罗晓冬感觉好了许多,便和蓉姨嚷嚷着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这些个日子,真的是给我闷坏了。这也不许干,那也不许动,整天一个人呆在屋里,你闻闻,闻闻,我身上都有一股子霉味了。”
“那也不许出去,你要是觉着闷的慌,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就好了。”
这时,照看老宅子的妇人手拿着几根山参进来了。
“外面来了个小伙子,送来了几根山参,说是给晓冬炖汤补身子的。”
罗晓冬听了,眼睛一亮,“是乔冰,他现在在哪儿呢?”
“他放下山参,然后就走了。。。。”不等老妇人的话说完,罗晓冬已经象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乔冰,乔冰。。。。”
远远地,罗晓冬就看见了乔冰的背影。她大声地喊着乔冰追了过去。
其实,在罗晓冬第一次大声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见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装着完全听不见,脚下走的是越发的快了。
“乔冰,你等等我。。。。”
罗晓冬跑步追上了乔冰,挡住了他的去路。
“乔冰,你这么关心我,给我送来了山参,可为什么却又不见我?”
面对着罗晓冬这种毫无城府又近乎表白的问题,乔冰一时倒腼腆起来了。
停了一会儿,乔冰才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
“你,你没事了?”
“嗯。全好了。你看,我是不是又变得和以前一样结实了?’
乔冰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罗晓冬,没有说话。
“乔冰,我听说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土地公庙,我很想去看看,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呀?”
“你真的很想去?”
“那当然。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被关在屋子里,都快闷死了。乔冰,快带我去嘛,好不好?”
罗晓微微笑着,粉红的脸颊上梨涡微现,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近乎乞求地望着乔冰,乔冰突然有些恍惚了。
他下意思地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淹没在罗晓冬那纯净无邪的目光里。
乔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看远处无垠的天空,在那一瞬间,一股柔柔的,暖暖的情意一下子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乔冰的心头一阵激荡,他顿时明白,眼前的罗晓冬已然注定走进了他的心里,这一生一世都不会从他的心里离去。
土地公庙并不远。两人结伴而行,很快就来到了土地公庙前
土地公庙的规模不大,庙宇呈朱红色,垣墙粉白,掩映在一片绿树丛中。
走进庙门,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庙堂。庙堂呈阁楼形状,八角的飞檐,镶着琉璃的盘龙,显得肃穆而庄严。只是年代久了,经过了岁月的侵蚀,风雨的冲刷,庙宇显得古旧了一些。
虽然庙宇有些陈旧,但可以看的出来,香火倒也旺盛。香案上香火轻燃,摆在案上的瓜果时蔬十分新鲜。显然,这里的香客才刚刚离去不久。
两人来到大殿,大殿之上立着土地公公的神像。土地公公黄衫白须,手执玉如意端座在大殿之上。
罗晓冬虔诚地跪在土地公公的神像前,她两眼微闭,双手合十,心中在默默地祈祷着。看着罗晓冬认真,虔诚的模样,乔冰不禁微微一笑。
乔冰也模仿着罗晓冬的样子,在神像前跪了下来。
罗晓冬许完愿,睁开双眼,看到乔冰正看着自己在不停地笑,不禁脸上一热。
“你能告诉我,你都许了什么心愿吗?”
“不能。”
乔冰慧黠地一笑,“我知道你许的是什么心愿。”
罗晓冬的脸刷地红了,心中突地一跳,她心虚地避开了乔冰的目光,声音微弱地说道:“那你倒说说看,我许的是什么心愿。”
乔冰似笑非笑,颇含深意地看着罗晓冬。
忽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罗晓冬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就和蓉姨一起回到了城里。自此以后,每逢假期,罗晓冬便回到乡下的老宅子里。不到开学的时间,是决不回去的。这让罗培之感到困惑不解。见着蓉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蓉姨听了也是一脸的茫然,是啊,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一年后,乔冰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学。临行前,罗晓冬拉着乔冰再一次来到土地公庙。
“知道我上次在土地公公面前许的是什么愿吗?”
乔冰上前拉住罗晓冬的双手,轻声说道:“知道。”
“是什么?”罗晓冬双手发热,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喜欢你,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一时之间,欢喜的泪水瞬间模糊了罗晓冬的双眼。她握着乔冰的手,喃喃说道:“嗯,我也喜欢你,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罗晓冬双颊飞红,深深地凝视着乔冰,乔冰拉过罗晓冬,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星星啊。”
“看星星?”乔冰诧异极了。
“你这个傻瓜,大白天哪儿来的星星啊?”
“你呀,你就是我的星星啊!
“乔冰,你知道吗?当你从水里将我托起的那一刻,你就注定了是我生命中的那颗星啊。
可如今,爸爸却要让她嫁给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师野平。罗晓冬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晓冬,相信爸爸,野平是一个很不错的年青人,嫁给他是不会错的。”
罗培之苦口婆心地规劝着女儿。他知道女儿从小到大一向乖巧,这次也一定会顺从自已的意思的。可这次,罗培之显然是低估了女儿坚定的心意。
“爸爸,我相信,野平大哥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我们相遇的时机不对,在他之前我已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或许不如野平大哥出色,可我就是喜欢他,除了他,我是不会喜欢其他任何人的。”
罗培之怒哼一声,“你说的是乔冰吗?”
“爸爸,您都知道了?”罗晓冬低下了头,她忽然觉得她有些对不起爸爸。
罗培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低声下气地对罗晓冬说道:“晓冬,你是我女儿,你有什么事是爸爸不知道的呢?可是,晓冬,你要明白,感激和爱情是两码事,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清楚,不要将感激和爱情混为一谈。。。。。”
“爸爸,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对乔冰完全出于爱情,而不是什么感激之情。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已喜欢上他了,直到现在从未变过。爸爸,我恳请您成全我们。。。。。。“
“糊涂!我决不会同意。”罗培之将桌子上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然后生气地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罗晓冬孤零零地站在大厅里,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泪水不争气地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蹲下身子,将碎在地上的瓷片一片片捡拾起来。
蓉姨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将罗晓冬扶了起来。“还是我来吧,小心扎了手。”
罗晓冬无助地嘤嘤地哭了,她拉着蓉姨的手口齿不清地说道:“蓉姨,我该怎么办啊。”
蓉姨将晓冬搂进怀中,无可奈何道:“我的晓冬啊,看来你得舍弃乔冰了。。。。。。”
听了蓉姨的话,罗晓冬哭得更厉害了。“蓉姨,难道连你也认为我应该离开乔冰吗?”
“我的想法重要吗?你是了解你爸爸的,他是一个多么固执的人。你妈妈去世后,他怕你受委屈,坚持不再续娶,一个人将你抚养长大,晓冬啊,你难道忍心忤逆你的父亲吗?”
“可是我,我,我也同样不忍心离开乔冰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难为你了。。。。。。”蓉姨轻抚着罗晓冬的双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也知道你爸爸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他答应师家的婚事,就一定不会反悔,我恐怕你只能放弃乔冰了。”
听了蓉姨的这番话,罗晓冬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蓉姨,我喜欢乔冰,我不想离开他,我答应过他我会永远和他在一起的。。。。。。”
“晓冬,放弃吧。这是你们的命运,你和他的缘分仅此而已,不要再有什么妄念了。”
“不,我不要嫁给师野平。蓉姨,你帮帮我,我要去找乔冰,我现在就去找他。。。。。。”罗晓冬的眼睛里忽然发出亮晶晶的光来,她挣脱蓉姨的双手,转身便要跑出去。
“晓冬,你站住。”
蓉姨大声叫道,上前拦住了罗晓冬的去路。
“你找到了乔冰又能怎样?你难道会为了乔冰而抛下你的父亲吗?你难道会为了乔冰而忍心让生你养你的父亲孤独终老吗?。。。。。。”
在那一瞬间,罗晓冬忽然就混乱了。她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已的耳朵,声嘶力竭地喊道,“蓉姨,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晓冬全身无力,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蓉姨的一番话,一下子就戳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此时,她的心变得空空荡荡的,无从选择也无所依存。可是,她明白,她是真的要失去乔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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