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祸水见闻录 > 正文 无标题章节
    当下人心各异,处处疑云,我却也无从问起。但病症有救总归是好消息。

    “琴音愚钝,不知此症何解?”琴音问道。

    雅室清泽温婉的笑道:“这倒不难,殊不知这寒山石粉末易溶于油,只需用油状物洗胃,半月内多食油类食物便可了。”

    随后的几天,我经历了不堪回首的治疗,加上停用了安灵露,还真的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捉捕间谍的事情也似乎告一段落,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南线战败的阴云始终不散,太子府,尤兰府,鉴文汤渡的将军府等处都异常忙碌。永安书院中编书的多是这些府上的门客,大家忙于战事,几乎没空来书院,永安宫的西厢倒是比以往冷清了许多。

    我习惯性的想去找曲梁长生玩,却猛然发现,经过长宁郡主投毒一事,我与曲梁氏竟然已经成了仇敌。

    抿去心头悲苦,既然无人相陪,那就自娱自乐。我在东厢书房闲逛半日,却连一页书都读不下去。之前为了找黄道之术的线索,读书充满动力。如今知道了黄道之术多么残暴,我也断了念想。既如此,读更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呢?家,我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年末各处张灯结彩,永安宫愈显冷清。门前冷落,满院西风,只叹物是人非。不出半月,我竟养成了酗酒的习惯。

    听闻我养病期间,长宁郡主已经下狱,之后陆陆续续庭审了多次,新年的各种庆典都结束后便要量刑。这起谋杀不仅针对我,更是跟大皇子的死有关,皇帝和皇后会亲自审理,还特别派人来传诏,要我做好年后出庭的准备。

    隆冬日短,我晚起心情郁闷,梳洗中见涟漪笑着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枝寒战战的梅花,顿觉满屋幽香。城中地暖,却不知她从哪里找到了开得这么盛的梅花。

    涟漪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豫,红着脸笑了笑,神秘兮兮的递来一支桃红色的信笺,却是雅室焰的笔迹:

    肌若凝雪骨若霜,几枝遥望美人窗。

    想来我已经不止一次收到雅室焰的信笺了,每每得些清词丽句,我都没太在意,毕竟自己不擅辞藻,常觉得对这种美欣赏不来。但今日这红笺雅字,配上这梅花,还真的有那么点意思。

    我会心一笑,却又无奈的摇摇头。

    “公主不给他回信吗?”涟漪问道。

    回信?我倒是想回,可雅室焰这矫性的诗文有几人能对得上?我可不想搞出大笑话。

    涟漪见我不语,娇嗔道:“公主当知礼尚往来,小殿下给您来信可是第七次了,您是应他也好,骂他也好,好歹有个动静吧。再不理他,我都看不过去了。”

    “第七次了?我还以为就两三次。”

    涟漪听了更气,小脸闷得通红:“公主太不上心了!可怜五皇子殿下,多半是喜欢上公主了。”

    “他的确是喜欢我,从见第一面开始,他就喜欢我。”

    涟漪听了,一脸尴尬:“公主,女孩子谈到这种事情,起码要矜持一点吧!人家五皇子还没明说呢,你倒是大言不惭,一口咬定人家喜欢你,这”

    我笑了笑:“是我唐突了。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小就有种特异功能,能一眼看出来谁喜欢谁,只要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这种事情,女孩子本来就敏感,但我似乎比常人更敏感,从没看错过。”

    涟漪似乎不信,一脸挑衅的问道:“真的?那公主能看出我喜欢谁吗?”

    “你喜欢六儿。”

    涟漪登时脸红到了脖子,她放下手中东西,凑过来细声问道:“那公主见没见过对我有点意思的男子”涟漪越说声音越小,一副羞赧的模样很是可爱。

    我见状哑然失笑,道:“当然有,而且多得我都数不过来。”

    “都有谁?都有谁?”涟漪急得拉着我的袖口,一双大眼睛瞪的跟捕猎的猫科动物一样。

    “近了说,有门口那个叫阿桑的侍卫,后厨的阿鹘,远了说有秀林夫人的跟班小哥,还有澧兰彦明,神农怅,苍拓攸羽,还有五皇子对你也有好感。”

    “没有六儿?”涟漪一脸失落。

    “涟漪,说出来可能挺打击人的,我看六儿可能根本不喜欢女人,在那些夫人小姐前面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涟漪恍惚了一瞬间,忙回复了笑容,转移话题道:“那喜欢公主的人一定很多吧,除了五皇子,还有谁?”

    “喜欢我的还真没几个人,也就五皇子和曲梁长生这类小屁孩,还有总在永安书院研墨裱画的一个男仆。”我思索片刻,又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挺难以置信的,可能还有雅室绢治。”

    涟漪听了,傻笑了半天,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太子殿下呢?明眼人都觉得他和您才是一对儿啊!”

    “太子殿下谁都不喜欢,他只喜欢他自己吧。”

    涟漪一脸震惊,又问道:“尤兰小白呢?他喜欢你总是真的吧?”

    我摇摇头:“可能是灵隐术的缘故,尤兰一族的人所有情绪都掩藏了起来,我看不透他们。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能看出尤兰枫是个老色鬼,他总不怀好意的盯着琴音看,眼珠子都要掉到琴音身上了!”说着,我和涟漪笑作一团,涟漪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说到琴音,今天怎么不见她人?”

    涟漪叹气道:“又是她家里人找她麻烦。琴音姐姐跟我讲过,当初她病重,治病要花好多钱,新婚不久的老公和婆家人都跑了,自己爹妈也嫌药贵,人还没死就急着给她置办丧事,大夫都说还有救,却也劝不住。太医署的医官一时心善,捡了她回去,正好让大皇子遇见,一句话救了她的命。后来她痊愈了,死也不想回家,就在太医署做起了小工。也亏了她做事情踏实,没几年功夫,医术精湛,宫里几处好差事,都抢着要她。这回她家里人倒是讲起亲情了,天天来追着跟她要钱。”

    闲话间有人来报,廷尉府差人送了长宁郡主投毒案的卷宗来,要我出庭前审阅。我匆匆整理好仪容,却是浅文矩介的侄子,浅文知非亲自送了卷宗来。

    原来这卷宗记法很是专业,正是怕我有看不懂的地方,才派他来给我解惑。再者,此案涉及贵族,卷宗属于绝密档案,需要在廷尉府官员的监视下审阅,审阅后卷宗要立刻被回收。

    我翻开卷宗,先看了看来日将要出庭的阵势,不禁一惊,满朝文武,皇室宗亲,京中贵族都要去现场旁听,这阵势比上次戒严还要浩大。地点是永安偏殿,的确,除了此处也没有地方能容纳这么多人。

    长宁郡主已经招供,承认给我投毒的人是她,大皇子也为她所杀。杀人动机是情杀,与我推断的差不多,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她说曾经怀过大皇子的孩子,后来被迫打胎,大皇子为了和我的婚约,绝情的要与她分手,她就怀恨在心,要把害死他孩子的人都杀掉。大皇子向来身体不好,她一如往常的送药也没人怀疑,便趁机投毒。正如雅室清泽的推断,下毒用的便是寒山石粉末。

    我本以为案审到此便告一段落,可看看卷宗的厚度,这才不到五分之一。再往后读去,越发惊得我目瞪口呆。

    卷宗所记载,此后审理过程很是曲折,大意是在给长宁郡主定罪的档口,雅室莞莹突然站出来,说此案不是谋杀,而是谋反,说长宁郡主一开始就图谋皇位。

    长宁郡主图谋皇位?真是匪夷所思。

    我一头雾水的继续读了下去,却更是大跌眼镜。雅室莞莹一通胡搅蛮缠的调查,硬是查出长宁郡主是当朝皇帝的私生女,是皇室血脉,依照盛端国律法是有皇位继承权的,还猜测她杀大皇子是为了夺位。

    这桩原本简单的案子越审越复杂,一直拖到现在。长宁郡主只认谋杀,却死不承认谋反之罪。

    “谋杀也是死罪,谋反也是死罪,认不认罪有什么区别吗?”我不禁问道。

    浅文知非一愣,正色道:“这区别可大了!光是杀人也罪分九种,杀私奴为'私戮',当惩罚金;无故杀贱民外民为'戕',最坏的结果不过为流放;杀平民为'公戮',最严重也不过斩首。以下犯上为'谋逆',可判腰斩凌迟,史书有云,武神椒室疏朗当年”

    我狠狠的打了个瞌睡。都说聊天时千万别问对方专业相关的问题,这话是真理,浅文知非滔滔不绝的给我普及着各种法理,还强迫症似的非要把各种起源和转折性的历史案件也讲一遍,听得我昏昏欲睡。

    我早已神游太虚三周半,回过神来发现他居然还在讲:“然后再说这谋反,这是量刑最高的一等,比刚刚说的叛国更甚。凡是牵连到谋反案中的,最轻也要夷三族。而且此罪案审无期限,举证倒置”

    “夷三族?”我突然拍案而起,满心想的都是曲梁长生。

    “是是啊,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说前朝的太子案”

    我无心听他滔滔不绝,便捧起了卷宗,一字不落的又读了遍,却是越看越心慌。

    长宁郡主究竟有没有谋反之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急于指认她谋反。明面上站出来的是雅室莞莹,但背后多半是皇后,想借此事彻底铲除曲梁一家。

    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又引起了我的注意,最后一次庭审的主审官换了人,由浅文矩介换成了弘阳令苏千霖,监督也换成了苍拓靖宇!

    这明显对我不利,十有是打算顺便把我也审了,扯出最近沸沸扬扬的间谍事件,当众给我定个叛国之类的罪名,到时候我想死都死不痛快,说不准要被拉去凌迟腰斩之类的。

    读过卷宗已是傍晚,送走了浅文知非,我独自一人在后花园发呆,心中整理着各种事态和今后的各种可能,真是如同一团乱麻。

    回不去地球,我已是生无可恋,死也就死了,但这都未必是最坏结果。庭审时所有朝臣和贵族都聚集永安别院,如果叛了我死罪,尤兰小白极有可能一个心急,当场发动黄道之术屠了所有人

    若是一个月前,我肯定巴不得用他们的命换我一个回地球的机会,但如今我却犹豫了。这个世界的人命对于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吗?

    起初我穿越到这个世界,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与我无关,如一场梦,醒来了就都可以忘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越来越真实,特别是最近几经生死,我知道我若是死在了这里,那就是真的死了,反过来说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刻,也都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

    如此说来,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也都是真的,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草菅人命的事情,我不能坐视不理。

    苍拓靖宇说过,我活着就是个祸害,他说的竟也有几分道理。我苦笑了一下,不如让我去死吧!不想牺牲那么多无关的人,或许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自裁。

    想到这一层,我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一直以来,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为活下去,如今一旦看破了生死,便再也没了束缚,如迷雾散尽,云开月明,胸中豁然开阔,反而轻松了起来。

    一阵晚风吹过,满园萧瑟,我迎风而立,心中多了几分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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