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是什么,怎么形成的,至今没有定论。
不过修真界存在的岁月实在是太久了,抓不到本质,可以分析现象。
经验主义的看法是,既然万物有灵,说不定轮回界也有灵,就像修真者想要壮大自己一样,轮回界同样有这个需求。
轮回界壮大的方式,是蚕食。它截获一片本来就不属于它的空间,然后慢慢同化,最后使其彻底融入。
这种理论,很容易找到实证。比如最开始发现的那批秘境,绝大多数真的就慢慢与轮回界所在空间无异了。
也并非完全无异,也许这个同化过程,还在继续,因为所有制造储物装备的材料,都是取自这种曾经是秘境的地方,他们犹如矿产,会慢慢枯竭,但是很快人们又会找到新的储物矿,并以此推断,这里曾经出现过秘境,只是未被发觉。
这种说法,有一定说服力,但并不能概括所有秘境特征。
有的秘境,坚如磐石,空间之稳固,犹在轮回界之上,比如传说中吴真神当年就发现过这种秘境,并取名离娄。
离娄名气之所以大,除了吴真神的因素,还因为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可以移动的秘境,没人能解释为什么会如此。
还有的秘境,会莫名其妙消失,消失的同时,会连带扯走大片属于轮回界的空间,就像把轮回界挖了一道伤口,需要很久方能弥合。而且那片区域,根本没有储物矿。
吴青松找到的,就像一个正要被轮回界完全同化的秘境,其空间壁垒之薄弱,快到了一捅就破的地步。
每个秘境,都有匪夷所思的开启方式。比如吴三家的这个,打开方式之夸张,不仅吴三不信,寅雄乡也不信他爷爷能有这本事发现并找到正确的操控办法。
寅雄乡自然会想到是那条狗在帮他们家,吴三也认为是那条狗的杰作,不过此狗非彼狗罢了。
秘境不大,和华丰原差不多,地形也不复杂,除了位于正中的一处心形大山,余者皆是平原。
花草树木,这里有;鱼鸟蛇虫,这里也有,但不成气候,全是野兽,与妖根本不搭界,连人类修士的炼气初期都不如。
“爷爷,母亲,我回来了!”
探入秘境后的吴三,连忙奔向建在心形山脉底部的家,一边大呼小叫。
没有任何人回应吴三,他有些慌了。
终于,他来到位于心形山脉下的家,一时之间,竟有些害怕推开这道家门。
他知道无论是爷爷还是母亲,都不会在无法确认外界是否安全的情况下,擅自离开秘境,这是散修的生存之道。
“爷爷母亲”吴三站在门口,怯怯地呼喊。
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低呼了多少声,吴三终于还是推开了这道门。
很安静,安静得哪怕吴三尽量收敛了自己的脚步声,他依然能听到尘土与脚底板的摩擦声。
咚咚的心跳,以及尽量被吴三放缓的呼吸声,搅乱了脚步的韵律,让吴三说不出的烦闷。
终于,他搜索完所有的房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只在属于爷爷的卧室,看到了一个储物袋。
那是爷爷的储物袋。
吴三心里说不出地疼,这是爷爷从来都不离身的储物袋,为什么会搁在卧室?
他觉得这是秘境,也许储物袋根本就不需要了——不,不是也许,肯定是这样的!
捏着储物袋,他缓缓走出家门,开始搜索秘境的每一个角落。
他搜得极慢,慢到连三岁小孩走路的步履都赶不上。因为他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他怕搜得太快,绝望就会越早降临。
他不想没有希望
秘境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那层隔绝空间的薄膜,只能让吴三感知到外面是否白昼和晚上,他忘了自己到底搜索了多久,只感觉天空白了又黑,如此反复多次,实在是毫无所获了,才极不情愿地往心性山脉的顶峰迈去。
爷爷说过,当生命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点,请将他葬在秘境的最高处
终于,他爬上了山顶。
山顶虽小,却很平整,以前不是如此的,显然是有人专门整理过。就算他多么想回避,却还是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两座孤坟。
一座新坟,荒草才露出嫩芽,新坟面前,什么都没有。
一座旧坟,荒草一样才露出嫩芽,显然有人经常打理。
旧坟前有碑,碑上有字。
“吴氏双陆之母,张忆芸之墓。父吴青松愧立。”
“不可能!假的,假的!苏庆禄,老子只看到一个储物袋,母亲不可能在秘境,是不是你把她带走了?吴笑天对,应该是吴笑天带走的不对,应该是苏庆禄施展的幻境,这孙子上次篡改可可记忆,曾把我也拉进去过”
吴三的母亲,叫张忆芸
“我草泥马!有什么冲老子来,别拿老子家人开这种玩笑,你无聊不?!孙子,今儿个我把话撂这儿了,你特么别让老子翻身,否则我一定会挖光你家祖坟”
吴三骂了整整一天。
最后他奋力击向那两座孤坟
为什么?
我以为只是玩笑,只是幻境,为什么你们真的躺在里面?
吴三缓缓地将他刨开的泥土再次掩埋了回去,将母亲和爷爷的尸身再次覆盖,靠在坟头,不知好久好久。
后来他缓缓打开了爷爷的储物袋,里面除了一些日用品,多了两个信封。
其中一个信封上有两个娟秀的字,不知何人所书。
“婚书”。
另一封,则写着“双陆亲启”,是吴青松的笔迹
吴双陆打开那封属于自己的信,嘶声裂肺的哭喊,响彻秘境,经久不绝
信是爷爷写的,三个月前写的,吴青松等不来吴三,便留下遗书,给自己掘了墓,躺了进去,活埋了自己
信很长很长,长得吴三足足看了整整三天,每一笔,每一划,都深深地刻在吴三的心上。
爷爷不是吴笑天杀死的,母亲却是。
你特么的不杀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将一切都告诉爷爷?
年迈的爷爷,如何能承受这种打击?你说不杀子弑父,但是你这种作为,却把爷爷生生给逼死了!你特么的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丝人性?
又不知过了好久,吴三从痛苦中挣扎着醒来,抹掉眼泪,自山上劈了两块石头,在两座坟头前列了两块无字碑。
“是我不好,明明还是可以争取早点回来的,可是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吴三深深自责。
他难免就会对寅雄乡他们产生怨怼情绪,可是他知道,这些怨怼,本就有些不讲道理。涉及白虎一族的生存大计,他们不可能不谨慎行事,要怪只能怪自己把饼画得太大了。
不,不是自己把饼画得太大,我甚至可以画得更大,如果没有吴笑天极其走狗苏庆禄如此作为,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悲剧。
难怪苏庆禄当初要自己有机会回秘境瞧瞧,还说了一大通替吴笑天开脱的屁话,你特么明明能阻止,为什么任其发生,为什么!
“我姓吴,那个畜牲姓什么,我不管,爷爷,我随您姓。”
“双陆这个名字,是他取的,我不要了,所以我把母亲那块墓碑给换了,您不怪我吧?”
“我还是给自己再取个名儿吧,好不好?爷爷,母亲,我,三个人,哪天我死了,我就躺你们旁边,我是第三个,那我就叫吴三吧。”
“他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不过我也应该很厉害,但是没他厉害,他能在凡界做到斩仙根,去神脉,了不起啊,牛逼啊,但是——”
“我还是要报仇,一定要报,我不会绝望,请相信我”
“好吧,其实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是我吴三,指天发誓——”
“天道!你如果眼看着这人寰败坏不管不问,我首先骂你一句草泥马!你如果要管,那好,千万别让我死了,我得亲手帮你把这人伦扳正,你特么的答应还是不答应!”
没有任何响应,就算天道有灵,岂会在乎一只蝼蚁的呐喊与叫嚣?
“嗯,不反对就是答应了。记得帮我,听到了?”吴三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转身回到那个秘境中的家。
他拿着婚书,喃喃自语:“爷爷,您是怕我早早破身,于是设定了非要金丹才能打开这个信封吧?”
“这应该不是您设定的,您才筑基巅峰修为,怎么可能设置得了金丹的禁制?看来我那媳妇儿家很有本事啊爷爷,您说当我找上门去,她会不会把我给轰出门去?”
“爷爷,您的眼光,真的不咋地,母亲是您替那畜牲相中的,结果呢?宁叔父母双亡,媳妇也是您帮他找的,到头来却捡了顶绿帽戴说实话,我觉得这个小媳妇儿多半会把我给轰出门。”
“我跟您开玩笑呢,放心,这媳妇儿我一定得娶。我得生一窝孩子,让他们好好修行,我会把这桩仇恨代代传下去,直到有一天,他们中的某一个,能干掉那个畜牲,您说我这个办法好不好?”
“对不起,爷爷,金丹我真的没想过原谅我的食言,为了报这个仇,我不得不让您失望了”
吴三根本不指望自己这辈子能有多大作为,他的目标,是当种马,制造无数后代,也是制造希望。
这应该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复仇的路了。
最后,吴三拿着婚书,狠狠地亲了一口:“媳妇儿,你是正室,不管你愿不愿意!放心,我一定不会像那个畜牲对待自己妻子那样对待你,可能我不会爱上你,但是我不会让你看出来我不爱你,你的任务,是生三个娃,其他的,别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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