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院歌舞升平的喧嚣声阵阵传到南房院子。
好不容易才从何剑这边脱身，席紫鸳满是疲惫。
但她无心入眠，傍晚方翠失神的样子还烙在眼前，她哪里放心得下阿娘一个人独自忧愁。
当然，现在肯定不能直接从中庭花园穿到后院去，这个时间正是晚宴最热闹的时候，不出门都能听到戏子搭台唱曲的声音。
席紫鸳准备从偏门出去，绕过后面的菜园子，再菜园子的后门进入后院。
怕赵志远和翁羽公半夜找人，她还特意端来一盘水到他们的门口打听要不要送洗脚水进屋。
翁羽公说他已经睡下了，不需要用水。
而赵志远根本就没打算理会她，直到她抱着铜盆的手直发酸，他屋里也没动静。
确定他们都不会再叫人以后，席紫鸳把铜盆放回库房里，这才悄悄从偏门溜出去。
快三月天了，津木镇的天气多少有了回暖的意思。
从清水溪佛来的晚风虽有些阴凉，但并不会冷得刺骨。
席紫鸳一个人提着灯笼慢慢走在菜地的田埂边上。
左手边是菜地，右手边是连着清水溪的浅滩。
浅滩很宽，有一部分是软泥区，有一部分是鹅卵石区，又有一部分是灌木丛区域。
一般除了软泥区没人踩踏过以外，其他地方都是百姓常去的地方，尤其是晚上，偶尔会有人来夜钓。
之前来摸鱼被巍千捉弄的地方就是杨府菜地和巍府菜地之间的灌木丛地带。
现在，席紫鸳只要走到那个位置都会警觉地扫视周围，就怕巍千又躲在哪个地方等着欺负她。
或许正是因为天气有回暖迹像，夜钓的人隔个三五十米就有一个，或是三两个结伴的。
他们有人点了灯，有人则根本不带照明，只借月光。
点了灯的人都是为了捉草鱼，然而，清水溪并没有多少草鱼。
席紫鸳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他们，看得饶有兴趣。
“可巧了，前面走的是紫鸳姑娘吗？”
席紫鸳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是一身便服的巍福。
巍福是一个人来的，虽是便服，却在月色下显得身姿优雅。
“巍大少爷好。”席紫鸳冲他点点头：“怎么这时间有闲情逸致出来赏月？”
巍福浅笑：“哪里是赏月，不过是散心。”
“那巍大少爷请慢慢散心，我还有急事赶着回府里，就不打扰少爷的清静了。”席紫鸳可不想在大半夜地还要陪人家府里的公子说话聊天。
有这功夫耽误在这里，还不如赶紧回后院陪阿娘。
不过，只要她这么想的时候，天公就偏不给她自由。
巍福一把扯住席紫鸳的衣袖道：“诶，难得遇到紫鸳姑娘，倒不如一起走走，反正这里只有一条路，只当我和你同路就行，等走到你门口了，我自然放你走。”
席紫鸳无法辩驳，确实这里只有一条小道。
巍福收起手，背到身后，一点点漫步月下。
席紫鸳的步伐本来走得很急燥，两步就离他离得远远的。
等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大有礼貌的时候，巍福却从嘴里蹦出一句：“不用放慢，就这么走在我前面吧。”
“呃…为什么。”席紫鸳觉得这样走路怪怪的，从来都是丫头跟在主子后边，这样走，太不像话。
“不为什么，我喜欢看你的背影。反正也不是今天才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晚的原因，巍福今晚说话似乎有些过界了。
席紫鸳谈不上对他的话反感，也谈不上好感，只是觉得怪怪的。
但如果这话是从文浩嘴里说出来就一定很恶心。
“我不知道巍大少爷什么时候看过我的背影，但我觉得这样十分无礼，恕我难以从命，还是请巍大少爷走在我前面吧。”席紫鸳把身子侧过去，给巍福让出很大的空间来。
巍福怔在原地，浅浅摇头：“不要，我最讨厌有人跟在我后边，要不，你跟我并排走吧。”
“……”席紫鸳抽抽鼻子：“哪有主子跟丫头并排走的道理，这不是在为难我么。”
“你让我说几次才好，我不是你家主子。”巍福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他定定地看着席紫鸳。
席紫鸳永远习惯不了他看人的眼神和态度，咽了咽唾沫，她还是做出了让步，跟巍福肩并肩地继续往杨府方向走。
“紫鸳姑娘，我想问你一些冒昧的问题，有可能你会生气，但我还是想知道答案。”巍福没走两步，很突然地又停住了脚步。
“既然料到我要生气，却还想知道答案，真是奇怪，那你还要问我。”席紫鸳回看了巍福一眼。
巍福暗自咬紧牙根，他不光料到席紫鸳会生气，也会料到她这么说。
有些问题，顾虑了别人，自己就难受了：“当然，因为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能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既然现在遇到你……”
显然巍福又在犹豫，他这么墨迹吞吐，反而让席紫鸳有不详的预感，她很害怕，却又不得不继续往下听。
“我想知道半年后我娶了杨秀丽，你能不能跟过来。”巍福侧过脸去，没敢看她的脸。
“巍少爷，你也知道这事由不得我作主，跟不跟大小姐过门是我能决定得了的事吗？”席紫鸳暗自好笑，这人是不是想问题想傻了。
是话才出口，席紫鸳又心头抽紧起来。
她想起来，半年前他还为这事到府里提亲来着，该不会他还想着让自己当小妾吧？
“那如果杨夫人觉得你也可以跟过来，那你可愿意跟？”巍福不依不饶继续追问着。
这问题确实不是席紫鸳愿意听到的，这让她很为难，她不想跟着大小姐出嫁，小妾也好，丫环也好。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在这半年里凑够赎身的银子，把自己先赎出去。
这不是自私，是自保。
巍福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是怕了，但他还是想知道答案，第一次心急，火急火燎那种：“紫鸳姑娘，你可愿意跟着小姐嫁过来？如果愿意，我就再去跟杨夫人提。当然，不是让你嫁…”
巍福果然也记得上次的闭门羹，他也知道现在问这些问题十分的唐突，所以后半句话，几次抬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在他把席紫鸳弄得更尴尬之前，赶紧咬紧牙改口道：“只是作为小姐的丫环跟过来。紫鸳姑娘，你别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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