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余晖铺满山川，开封城外的一处荒野上，散乱地搭着几顶破帐篷。花明和红袖一起将最后一笼馒头发了下去。花明提着食盒，擦了擦汗，看着那些蹲在破烂的帐篷里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的难民，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红袖知道她在想什么，毕竟她们曾经都是这么过来的。于是拿过花明手中的食盒，微笑着道“还好这里的难民不多，连着来发几天，应该还是撑得住朝廷的安排下来。走吧，天都要黑了”
花明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正当他们往回走的时候，昨日那个小孩跑过来拉住花明的手。花明以为他是没吃饱，于是弯下腰，平视着小孩的眼睛道“小宝，是不是没吃饱啊？”
红袖也低下腰，摸摸他的头道“不然，你跟姐姐进城，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小宝”正当红袖跟花明在逗小宝时，海氏从后边跑了出来，拉过小宝，抱歉地看着红袖与花明道“两位娘子这可使不得，娘子带来的吃的，已经够了，哪儿能还麻烦娘子，小宝只是贪玩而已。”说着还警告似地看了小宝一眼。
花明看见小宝另一只手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似的，便问道“小宝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告诉姐姐啊？”
听到花明的询问，小宝抬头看了看海氏，然后又低下头。红袖看出小宝的紧张，于是笑着道“海夫人不必拘着小宝，小孩子而已，也不会有什么的。”然后又低下头看着小宝道“小宝是不是有什么要问姐姐的？”
小宝犹豫地抿了抿嘴，然后才慢慢地将藏在身后的一张草纸拿了出来，递给红袖。然后就跑掉了。
“诶，这孩子！”海氏看着小宝的背影，有些无可奈何
花明也凑过来看着是什么，原来是小宝写的一篇字，看起来笔法还很稚嫩，用的笔墨应该都很劣质，所以，有一些笔画时常会有虚白。花明拿过草纸，仔细地看了看，喃喃道“如果先生在这儿就好了，还可以指点指点小宝。”
红袖微微一笑道“海夫人自己在教小宝习字吗？”
海氏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也就指望着他能认识几个字而已，谁知他还拿来打扰姑娘”
“不打扰，不打扰”花明笑着道，好好地将字收好“我回去拿几本先生字帖，让小宝好好学，我们先生的字可好看了”
“真的？”海氏大喜“那就太谢谢姑娘了，实不相瞒，奴家的丈夫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原也望着小宝长大之后能光宗耀祖，怎奈在战火中就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若是能让小宝多识几个字，奴家也算对得起先夫的在天之灵了。”
红袖道“逝者已逝，生者节哀，海夫人也莫过于伤心了。我那儿还有一些平时不用的笔纸之类的，下次过来的时候，我也带过来吧。”
海氏看着红袖与花明，惊喜地说不出话来，直直地跪倒地上，给花明与红袖行了大礼“姑娘大恩大德，海氏没齿难忘”
花明与红袖连忙扶起海氏，道“好好的，你跪什么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好了，现在天也不早了，我与花明也该回去了”红袖道“海夫人好好照顾小宝与自己，若是有什么难处就跟我们说，就算我们俩做不到，也能给你想想办法。”
李子楼里，沈青云与赵瑜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水都换了几次，对面的醉眠楼开始喧闹起来，这边的包厢里依旧是茶香袅袅，赵瑜时不时会弹一首琴，与沈青云评论一番。
沈青云递给赵瑜一杯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
赵瑜接过茶，端详了一下茶杯，然后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沈青云，道“子明冒昧问一句，你在这儿喝了一下午的茶，难道你就不觉得难受吗？”
沈青云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对面还闭着的那扇窗户，道“世子请我在这里喝了一下午的茶，难道世子就不羞愧吗？”
“还真是，一点都吃不了亏”赵瑜白了沈青云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道“我倒想请你去别的地方，对面那栋楼可比这里热闹多了。”
沈青云面不改色
“可惜有的人不敢呀”赵瑜揶揄道
沈青云放下茶杯，站到窗前，道“宁王爷怕是也不让世子去的吧”
“无趣”赵瑜总结
“你说的好戏要开始了”沈青云望着外面道。
李子楼下的街道上，正是这次殿试的榜眼吴泉带了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走过来，刚到醉眠楼的门口，那些个姑娘便像是十分熟悉一般，几个几个地围了上来，簇拥着吴泉进了楼。
见吴泉进了楼，沈青云便走了过来，还在茶桌边坐好，道“最近京城的难民多了不少”
赵瑜皱了皱眉，道“的确，皇上也很关注，李相主张在城外搭建一些临时的居住点，但是太子似乎不同意，殿下认为每年都会有一些难民，京城也有一些平时救济的措施，若是京城再大规模的容纳难民，怕是会扰乱京城的秩序”
沈青云想了想道“其实太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每年来的难民多是从银州一带过来的，主要还是边境处与漠北争端，导致百姓流离失所。”
“没错”赵瑜道“但是我朝与漠北和又和不了，打又打不死，每年寒冬的时候就会来扰我边境一次，圣上临朝以来，换了好几次镇北将军，还是如此。”
沈青云敲了敲桌子，慢慢道“我记得现在镇守北边的是禁军中的龙骑军，守将是曲正曲大将军”
“嗯嗯”赵瑜接着道“曲正是三年前调过去的是，本是京城护城禁军龙威军的指挥，这个人倒是有些才能，几次向皇上上奏要出兵平定莫北，但是都被枢密使王大人否决了”赵瑜有些遗憾“唐林现在不是在王大人手下做事吗？那小子是个人才，你倒要注意些，别让他被磨了棱角”
沈青云笑笑，也没有回答。
“都给我滚！”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啊”
“紫玉快给吴公子道歉”
对面传来了混乱的争吵声。
赵瑜与沈青云对视一笑。赵瑜端起茶杯，敬沈青云道“恭喜子明在御史台行走了”
醉眠楼里，已经是一片人仰马翻。吴泉红着眼睛，周围全都是被他推到的桌椅，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低着头颤颤巍巍地缩在一边，只有一个穿着紫色齐胸襦裙搭着同色褙子的女子被老鸨拉着跪在地上，身子虽然有些颤抖，秀气的脸上倒是在强装着镇定。
吴泉狠狠地踢了老鸨一脚，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醉眠楼。
待对面平静了些之后，赵瑜与沈青云才来到窗边，看着吴泉的背影。
“我猜他现在应该要去找刘大人告状了”赵瑜道
沈青云微微一笑
“用着你的法子，本世子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小人了”赵瑜开玩笑道
“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青云平静道“也莫以君子之心揣小人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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