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今年也就才不到古稀之年,按理来说女人或者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是两鬓斑白的风烛残年了,但我的母亲却看上去也就五十多岁,在我的印象里她无时无刻都喜笑颜开的,说来也是,这么一个穷乡僻壤里也没什么可烦恼的事,所谓的鹤发童颜,也许就是来形容她的。
但当我走入大门,入眼的却是一个好似已然身在弥留之际的老人,她捧着药丸,灌着开水,见我进来依旧强颜欢笑,她是我的母亲,两年前她亲自送我离开了这个小村落,现在我却只能凭着她的声音以及穿着了辨别出她的身份,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一夜白头?
当然,我还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姐姐,虽说她也是个平淡无奇的凡夫俗子,但脚底下踩着的道路却与我截然相反,她是一家小公司的艺术总监,虽然不能说是前程似锦,但至少养家糊口是绰绰有余了,她小时候跟我关系还不错,毕竟是看着对方长大的,但时过境迁,我们长大后各奔东西,联系的次数也随之减少,事到如今一年也只通几个电话。
母亲好似竭尽全力的才坐起身来,笑道“罗儿?你可算回来了?我和你爸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都不接,接了也都期期艾艾的说你在忙,这这两年到底干嘛去了?”
我依旧含糊其辞道“没没干嘛,打打零工呗妈,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老了那么多?”
母亲闻言,把我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身子笑道“妈本来就老了,你还指望我和个黄花大姑娘一样?你说你这两年了无音讯,要不是我和你爸腿脚不好早去找你去了,你说你怎么就不会好好跟妈说清楚你在城里究竟做的怎么样了吗?参没参加工作你也不说,吃的好不好你也不说,你这不是存心急死我和你爸吗?”母亲一如既往的开始了好似永无止境的唠叨,我这回却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她说完,没有打断她的意思,我只是扫视了一圈屋内,宅子和几年前相差无几,老式电视,茶几,算不上是破败不堪,但也并非窗明几净,这是我打小赖以生存的宅子。
我姐把茶水递给了我,她也亦是喜上眉梢道“啧,妈说得对,你最近都不打电话联系家里,你是存心想把我们急死?”
我对此也只是一笑而过,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我根本不敢接通父母的电话,他们苦口婆心的言语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刺痛我的心脏,但至少我再次回到了这里,我开口回应道“前几天不是忙嘛你怎么回来了?”
我姐闻言,装出一副怒不可遏之态,问道“怎么?我不能回来?我回来带老妈去看病!难道还要指望你?”
我有些大惊失色,问道“我妈病了?她她生了什么病?”
我姐瞥了一眼黯然神伤的母亲,把我拉到一边,伏在我的耳旁说道“老妈得了肝癌”
我闻言,有些惊慌失措,不知所措道“什么?肝癌?那那爸妈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姐对此有些嗤之以鼻,视如敝屣道“告诉你?告诉你有个什么用?打电话电话不接,发短信短信不回你也别太紧张,妈这是发现得早,还有得治,刚经历过化疗,医生说很大几率能治好,我和老公也是竭尽所能的掏出治疗费。”
我有些哑口无言,母亲生病但我现在身无分文,别说是贡献医药费了,就连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成问题,兜里就只剩下几块钱城里的房租都交不起,老姐自然也看出了我在城里混得差强人意,安慰道“你也不用这样,我和我老公还是付得起医药费的,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我如实答道“不不走了吧。”
老姐闻言,莫名其妙的有些如释重负,说道“不走了最好,省的妈天天想见你见不着,你也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家里不还有地吗?依我看你持之以恒的做,不怕赚不到钱。”
我强颜欢笑道“对啊”
父亲虽然说表面上看上去心如止水,但心里早已是欣喜若狂,虽然我是个无名小卒,但父亲还是奔走相告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回家来了,他为此还特意的杀掉了家里的一只野鸡,做成了鸡汤。
我回到了儿时待过的房间,也就是那间位于二层的房间,看得出,这里依旧一尘不染,我外出好几年依旧没有被蛛网尘封,这全都得归功于父母定期打扫,我躺在床上,呆若木鸡的盯着天花板,竭尽全力的用指甲掐了一下大腿,痛入骨髓,看着那血印子,正如我所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迄今为止我都不相信这里只是一堆数据拼凑起来的幻象,但我也不能证明我所处的世界是否真实。
我翻开了儿时的日记,当时我还是个知之甚少的小鬼,记得也都是流水账,大多都是年轻时的妈妈带我去赶集,父亲带我去插秧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曾几何时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军人,噢在我现在看来那遥不可及。
夕阳西下,父亲早已经忙于做饭,应接不暇,我想去帮忙,但却被父亲百般阻挠,直至老姐把我拉了回来,她说道“爸做饭不会让你插手的,好好坐着吧。”
母亲在看电视,电视里一如既往的在播着和真实世界大同小异的电视节目,该访问的访问,该座谈的座谈,该握手的握手,该幸福的幸福,我坐下身子,母亲开口问道“你这回是真的不走了?”
我笑道“不走了,不走了。”
父母喜出望外道“我都已经通知了你王婆李姨,说你不走了,他们改天来家里吃饭,顺便看看你你都不知道,你外出这几年村里人有多想你,你从小在村里就受欢迎,懂礼貌,说话轻声细语像个小姑娘似得,大家都还挺希望你回来的。”
我回应道“妈对不起。”
母亲有些诧异,回应道“有什么好对得起对不起的?你回来就好了。”
父亲的手艺算不是全村首屈一指的,但做出的鸡鸭鱼肉也是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我看到这平淡无奇的食物忽然觉得想要大快朵颐,真实世界的食物虽说味道上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但我吃了二十多年的地球食物,看到那些巨型虫子为原材料的视频还是觉得那些食物令人乍舌,我们四人围坐在餐桌旁,伴着那电视机中宛如天籁的调子,在我小时候,我们一家人经常这样吃晚餐,想想十几年过去了,我已经很久没能如此怡然自得的和家人吃上一顿饭了,曾几何时我也认为自己一辈子也无缘与这些地球上的家人泰然自若的吃上一顿饭了。
父亲把鸡汤里的鸡腿分给了我和老姐,一如既往的像小时候那般说道“你们姐弟两个人一人一只,不要争不要抢。”也许在他眼里我们至始至终都是两个未经人事的孩子。
父亲见我一言不发,诧异道“怎么了?娃子?在外面混得不好?”
我也如实说道“嗯没混出什么名堂来房租交不起只能回来种田了。”
父亲对此也亦是不以为然,并没有勃然大怒,他笑道“诶,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在城里混不出什么名堂就别混了,你看你王叔,前两年养猪不一样发家致富了吗?我也正愁着家里这些田没有人接手,我腿脚不灵便,你回来了刚好,明天我教你怎么插秧。”
“好。”
我和父亲有一句每一句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和他谈笑风生了,两人灌几口自酿的酒液,吃吃下酒菜,伴着农场傍晚独有的气氛,而老姐也只是在一旁赔笑,母亲把肉类夹进我的碗里,我曾几何时最憧憬的景象一一实现,伴着落日余晖,我好似又回到了童年一般无拘无束,不用刻意掩饰自己,不用殚思竭虑的想着怎么讨好别人,不必终日挂着一幅虚伪的嘴脸,在我身旁的都是至亲的家人,他们可以包容我的过错,他们从来不会对我恶语相向,伴着欢笑声,我泪如泉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爸,妈,老姐再见。”
再一次头痛欲裂,又再一次心旷神怡,我微微睁开眼睛,入眼不出所料是那个空无一物的房间,微微打开的窗户让残阳得以照进这狭小的房间,男人他站在我面前,看着方才还泪如雨下的我,若无其事道“你也不用那么伤心,这家店一直会在这里你想家的时候都可以过来当然,你得带上足够的国镑。”
机械木讷的声音也在我脑海中接踵而至“地球一l关闭中关闭完成游玩时间一小时整完成成就:归乡用户:德雷泽恩注销中注销成功期待您的下一次游玩。”
我缓过神来,有些大失所望,实不相瞒,我很期待这所谓的真实世界并非真实存在,我希望这真实世界中发生的事情都只存在于我的梦境之中,但还是事与愿违,我不得不接受地球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环境,而那些亲密无间的家人,情逾骨肉的朋友,都是些数据编制而成的虚像,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让自己不要嚎啕大哭,言道“这真的很难让人接受朋友,我在地球上活了二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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