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的降临,长安城内也泛起了点点星火。
各坊c各街的放粮施粥依旧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熙熙攘攘地行人c难民,再加上嘈杂的呼喊声倒为夜里的长安添加了不少生气。
永嘉坊位于大明宫之南,长安城的东北一隅。因为靠近大明宫c兴庆宫的缘故,此中居住的多为帝国最为权势的一批人。
他们作为金字塔顶端的肉食者,当然不会受到饥荒的影响。他们没有饥饿的忧虑,连带着这里的气氛与诸坊相比也是安静了不少。
李林甫府上,书房
李林甫跪坐在主座上,对面跪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李隆基新进提拔的近臣——秘书少监陈希烈。
陈希烈年轻时博览群书,精通道家学说。
后被李隆基召入禁中,讲解《老子》c《易经》,累迁至秘书少监,并常以神仙符瑞来取悦李隆基。虽说是幸臣,但其在经学上的造诣素来不凡。
燕许大手笔张说,文坛盟主张九龄,以及这位陈希烈,都是天下有名的文学尺度。
陈希烈今年将近五十岁,面部光洁白皙,胡须齐整,配上一对垂行眼,倒也不失为一个年老的帅哥。
陈c李二人相对而坐,中间的卧案上没了常用的煮茶小锅,反而换上了一个茶盅,两人面前各是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李林甫向陈希烈示意了一下,随即端起茶杯,浅饮一口。陈希烈含笑点头,便与李林甫对饮一杯。
对于此人的来意,李林甫毫不知情但多少明白一些陈希烈的心思。
圣人不在京中,裴耀卿c张九龄又将于明日远赴河南道,就连自己也会不日前往东都伴驾。
取巧的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心思,倒也情有可原
李林甫放下茶杯,轻舒口气,品味了一番茶中的清香
轻笑几声,对着陈希烈轻笑说道:“这十八殿下所赠与的茶叶,泡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满口淑逸,唇齿留香这些才是正品的香茶啊。”
陈希烈放下茶杯,笑了笑,说道:“十八殿下恭谨有礼,又蒙圣人垂怜,甚至不入十王宅得此恩遇,有此清茶倒也不算稀奇。”
李林甫轻笑摇头
这陈希烈说起话来还真没有一句是闲话的,太不会唠嗑了
陈希烈轻舒口气,对着对面的李林甫拱手说道:“侍郎,今日放粮一事已步入正轨,想必,裴侍郎c张侍郎等人明日就会出发河南道”
李林甫颔首,回道:“既定行程本就如此,陈少监又何必多怪。”
陈希烈笑了笑,说道:“裴c张二人素来交好,又有太府卿严挺之c侍中裴光庭常伴君侧,李侍郎虽与韩休韩左丞莫逆,但尚有萧相在上,实难为李侍郎施展心中抱负。”
“如今,张九龄又凭文章幸进,而李侍郎却在此任上半步蹉跎,某实是为侍郎担忧”陈希烈说罢,竟长叹口气,低垂下了脑袋。
李林甫好笑,到底是个幸进的文臣,连说话都不会含蓄些。
好笑之余,却也不禁为难,陈希烈此番言语倒也说中了自己的心事
韩休是提拔自己的人,萧嵩是提拔韩休的人。
当初,萧嵩看韩左丞性格温软,于是提拔他做了尚书左丞,可未曾想韩休竟是个硬茬子。二人因此结怨。
之后又是阴差阳错,自己在武氏的帮助下,入了韩休的眼,韩休又提拔了自己
而张九龄是故相张说一手提拔,更是他选中的“接班人”。
张九龄在继承张说的文翰一系后,更是蒙圣人恩宠,屡次乞骸骨而不放归,如今更是正式拜相
李林甫长叹口气,陈希烈说的不错,眼下的情况正是如此。
而自己自是知晓眼前的陈希烈在庙堂中难堪大任,但如今可为臂助,又为圣人看重的
只有他!
李林甫故叹口气,说道:“陈少监所言甚是。”
陈希烈闻言大喜,问道:“李侍郎以为如何?”
李林甫一笑,明白这是陈希烈向自己讨要亲近的凭证
“寿王已经出阁,不日开府仪同三司,某可为圣人举荐,选汝兼任寿王府长史。”
陈希烈颔首,寿王是李林甫支持的人,自己成了寿王长史,那自己的这块敲门砖,自然也算有了回应。
“某谢侍郎!”
王府长史或许在高祖c太宗c高宗朝这个官职会有些分量。但李隆基自从开辟了十王宅,连带着亲王王府上的人事任命权也都收归于上。
随着李隆基治世的到来,所谓王府长史不过就是李隆基安置一些文人的职务。
比如永王府长史曹霸弟子陈闳,颖王府长史著名的道学家辛替否比比皆是。
次日,灞桥
李清早就得到了“裴耀卿今日离京,远赴汴州”的消息。
本来,李清对于这位历史上素有贤名的宰相,一向是敬而远之。但考虑到裴耀卿前前后后的职务,觉得还是来送上一回还是比较好。
裴耀卿本来对于自己离京一事保持隐秘,除了少数政事堂内的相公外,几乎没有人知晓今日自己离京一事。忽地听闻有人已在灞桥备酒,要为自己践行,裴耀卿心中还是很惊讶的。
及至下车,这才发现,要为自己送别的人竟然是寿王李清
裴耀卿见李清向自己迎了过来,也没敢耽误,便向着李清走了过去。
“小王李清见过裴侍郎。”
“臣裴耀卿,见过寿王。”
“小王知晓侍郎有皇命在身,不敢耽误,且备薄酒一盅予侍郎践行。”
裴耀卿看着眼前这意气风发的男子,会心一笑,躬身回礼道:“某谢殿下。”
“侍郎,请。”李清笑笑,随即伸手指向了身后的凉亭。
二人坐定,裴耀卿静坐,只待李清说出来意。
李清知晓裴耀卿时间的宝贵,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小王知晓裴侍郎将要去主理江淮河南转运漕粮一事,小王先祝侍郎一切坦顺。”
裴耀卿轻笑谢过。
李清沉吟一番,又开口问道:“实不相瞒,今日饮别侍郎,实为有事所求”
裴耀卿颔首,伸手示意,道:“殿下但说无妨,某力之所及,必会慎重。”
李清拱手谢意,便直接说道:“京兆府麾下组织‘不良’近日并无差遣,小王想借此一用。”
裴耀卿微愣实在未曾想到李清会提出一个这样的要求,他本以为李清会要求自己为他在江淮河南之地,为他谋个盈利的差事
没想到,竟是要用不良人?
不良,又称不良人,指有唐一代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归长安京兆府直属。
裴耀卿点头,问道:“不知殿下要‘不良’有何用?”
李清笑笑,回道:“放粮之时,金吾卫难免力有不逮,小王自然是借此护地长安诸坊平和。”
金吾卫力有不逮?
裴耀卿有些狐疑,不良这个组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有着近千人的规模。
唯一值得一用的,便是他们那由来已久的凶名,用以震慑百姓,以及缉捕凶徒。
“金吾卫如今已去其半,虽说有大将军坐镇,但实在不如‘不良’这一名头更能稳定长安诸坊秩序。”
李清看着裴耀卿那还是有些踌躇的表情,便幽幽的说道:“更何况,金吾卫动辄数百c数千难免有些耗费人力,而不良则是容易操控的多”
裴耀卿颔首,沉思片刻后,便对着身后吩咐道:“二郎,将不良帅印交给殿下。”
“是,父亲。”
裴泛领命,从怀中掏出一个铁质的令牌,躬身交给了李清身后的邓泽。
“谢侍郎。”
李清含笑谢过
裴耀卿此人在历史上以“务实”著称,若是说些前后优点缺点对比的话,终究会让裴耀卿心甘情愿的同意。
李清起身,躬身辞别了这位要去改革漕运c利在千秋的贤相看着马车卷起的阵阵烟尘,李清含蓄一笑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却不知裴耀卿此次改革中会有几人得利,几人有功?
目送裴耀卿离开后,李清长叹口气,转身返程。
对着身后亦步亦趋的邓泽说道:“将不良人全部派遣出去,再找机会将祝铧的那位兄弟从大狱中救出来。时间,你们看着办”
“喏!”
邓泽躬身,将帅印揣进怀里,直接翻身上马,向着西门而去。
要知道,不良人可是暴力城管来着,虽然隐秘c能打了些但,那也是城管,
李清笑了笑,有了这群人,都不知道长安会有多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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