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来了,组员也陆续来了,就差高清花一个还没来,你知道的,她这人一向都不自觉,每天上班都迟到,好像不迟到就吃了亏似的;然后又等了一会儿,主任就开始开jiāo接班晨会了,等主任讲完话,已经过了八点,可是高清花还没来,主任也不走,就在休息室里坐着,表情挺严肃的,好像还有点生气。
后来,直到八点一刻,高清花还是没来接班。李主任终于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火气十足地问:‘蓝水珠怎么还没来?!八点钟接班,现在都几点了?这太不象话了!脑子里还有没有劳动纪律?!有没有时间观念?!啊?!我坐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倒想看看,她究竟要什么时候才来上班!葛超(一位班长的名字),你给我把她的考勤,打上『迟到』!再不来,就打『旷工』……’
葛超大概是被李主任莫名其妙的火气给吓了一跳,所以,他愣了一下,才开口说:‘主任,那个……你说蓝水珠……她不是我们班的呀,她今天应该上夜班,晚上八点才来接班呢。我们班那个迟到没来的,是高清花。’
‘哦,是这样吗?’
李主任听完葛超的解释,就这样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再也没说别的,就径自走出C线休息室,回他的办公室去了。”
听完段勇谋讲述的有关jiāo接班的“小段子”,蓝水珠立刻感觉到,小头主任对自己的愤怒和报复,已经升级了。
如果说,“女工假事件”只是一个偶发事件的话,那这次的“张冠李戴迟到事件”,又该如何定义呢?小头主任,他难道真的不知道,真正迟到的,是一向把迟到当作家常便饭的女工高清花吗?作为C线的主任,他的手上,不仅有倒班班次日程表,而且还有每个班组的人员名单,像他这样精细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把哪个人是哪个班的搞错呢?他又不是初来乍到,这简直太离谱了。
不过,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为此,蓝水珠特别咨询了她的网络好友---人xìng分析专家---饼饼先生。
饼饼笑着说:“这还不明白?就是一种本能的、典型的泄愤行为嘛。这种行为,在人类的婴幼儿时期,就已经形成了。
“我知道是泄愤啊,可是……他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呢?”蓝水珠问。
“嗯……我想,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就是想通过别人的口,向你传达他对你的愤怒和不满。
你知道,传话这种方式,总会或多或少地歪曲事实;而一句话,一件事,经过的人和口越多,与事实的差距也就越远。
你说的那个‘张冠李戴迟到事件’,至少,经过了两个人的口,才传到了你的耳朵里,对吧?”见蓝水珠不作声,饼饼又进一步分析道:“我想,那两位jiāo接班的班长,都没有完全目睹整个事件。按照段班长的说法,小头主任,是八点差十分进入休息室的,而接班的葛班长,和他的几位组员,是过一会儿才进来的,这个‘一会儿’,我们就估计它是3~5分钟吧,也就是七点五十五分,这个时候,小头主任开始训话,训话完毕,据段班长说,已经过了八点,就算八点五分吧,在这之后,段班长及其组员,应该是下班离开休息室了。而后面发生的事情,段班长应该是听葛班长或其他组员转述的,对吧?而转述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出入和加油添醋,若那些‘出入’,恰好恶意歪曲了事实;并且,那些加进去的油和醋都不是好料,那么,不正好可以造成歪打正着的效果吗?这不是比当面找茬儿,对你的打击力度更强,更有效吗?这一招,正好是三十六计的第三计---借刀杀人。”
“嗯,你分析得太精彩了。”蓝水珠由衷地叹服道。接着又问:“那你刚才说的第二点呢?”
“第二点,我想应该是‘循序渐进’。”
“怎么讲?”蓝水珠不解道。
“就是逐渐增加对你的打击报复力度,从貌似不经意的偶发事件中寻找机会,到通过别人之口转达对你的敌意,然后接下来,就是当面锣对面鼓了,不信你等着瞧。”
蓝水珠真没想到,饼饼先生的“预言”,竟会那么的准。
时隔不久,就发生了“深夜查岗事件”。
那天晚上,小头主任九点多钟跑去C线查岗,蓝水珠正好伏在桌前全神贯注地写着jiāo接班记录。李攀像个小偷似的,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并大声质问,班长秦宇宽的去向。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蓝水珠一跳,她急忙回身,看见小头主任那张yīn沉yīn郁的脸和那对寒光闪闪的小眼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她知道秦宇宽此刻去洗澡了,但是,在上班时间洗澡,虽说是被领导默许的,但名正言顺地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妥,于是,她抬手指了指室外隆隆轰响的数台机器,意思是说,秦班长可能正在巡检。
小头主任立即用yīn森森的语气和声调,拆穿蓝水珠的“谎言”:“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趁着蓝水珠不知如何作答之际,小头主任又开始检查桌上的分析记录本,发现九点钟的记录没有填写,于是,他又横加责难,并污指蓝水珠没有按时做产品质量分析。其实真是冤枉,小头主任“驾临”之时,蓝水珠刚刚与秦宇宽合作,将400只产品包装袋盖好印章(nǎinǎi的,完全是原始手工劳作),秦宇宽干完之后,溜之大吉,跑去洗澡了,而剩下的一大堆手写、分析工作,必须由蓝水珠独自完成。从一接班就忙到现在,气还没喘匀呢,这个天杀的小头主任就冷不丁地钻了出来,简直就像地底下突然长出来的dú蘑菇似的。
九点钟的产品检验,蓝水珠做得迟了一些,因为盖章和抄写工艺记录,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做完最后一个分析之后,又匆匆进行其他工作,所以,其中一个数据,忘了填写,这的确是个疏漏,但是,那个数据还显示在分析仪上,尚未消掉,这个可以作为她已经做过分析的凭证。但小头主任不分青红皂白,当然,更不会听蓝水珠的辩解,他只相信他看到的东西,并作出主观武断的判决,殊不知,很多时候,眼睛也会欺骗人,你亲眼看见的一切,并不是真的。
这还不算完,小头主任,又气势汹汹地跑到楼上办公室,找到了洗完澡正在擦着湿脚丫子的秦宇宽,向他举报道:“你们班的蓝水珠,没有按时做分析,九点钟的样,到现在还没做……”
在此之后,又发生了“包包事件”。某一天,小头主任忽然看着蓝水珠的工具包觉得很碍眼,于是,他又主观地认为,那包里装的都是私人物品,而并非生产工作必备的工具和用具。
于是,一连两次,他以非常严厉的态度,命令蓝水珠把工具包收到工具柜里,不允许带进休息室。其实,那包里装的都是工具,只有一只喝水的杯子算是私人用品,但是,一连工作12个小时,你总不能不让人喝水吧?
但小头主任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要指鹿为马,并且,不容置疑地说:“这些都是你的吗?收到柜子里去!”小头主任的眼睛,就像是卫星定位系统,始终锁定蓝水珠的包包,只要一看见,就像是见到定时zhà弹一般,立刻变得脸色铁青,目露凶光。
但是,看到其他班组女士们(各班组的工具,通常jiāo给女工保管)带进工作场合的包包,不管是斗大的,还是迷你的,也不管是一个两个,还是三五个,更不管那包包里装的是工具还是化妆品,他一概视而不见。
还有前不久发生的另一起“包包事件”,也是相当有趣的。
某日,又逢蓝水珠当班儿,C线总管杜川,拎着一只桔红色的环保购物袋,袋里装着一只瓶子,瓶子里装有白色粉状试样,他让蓝水珠给做个分析,然后把分析结果告诉他。因为这是常有的事,所以蓝水珠二话没说,立刻接过试样,用天平称取了一些,加入分析仪。半个小时左右,得到分析结果,并汇报给了杜总管。
可是,那个桔红色,装着试样瓶子的包包,杜总管忘了带走,蓝水珠也没有提醒他,因为想着,他隔天可能会来取走,于是,蓝水珠把瓶盖拧紧,瓶子放进包包,包包就放在休息室的一角,只要走进来,一眼就能看见。
可是,过了很长时间,大概都快一个月了,这只包包明明放在显眼的位置,却一直无人问津。也没有人敢把它处理掉。蓝水珠不敢把它扔掉,她想着包包里那瓶白色粉末可能还有用,假如擅自扔掉了,杜总管若问起来,自己无法jiāo代。
其他班组的人,也看见了,还以为那是洗衣粉呢,所以也没敢扔。
直到有一天早上,那只始终“备受冷落”的包包,突然跃入小头主任的视线(真是奇怪极了,小头主任天天来训话,居然也一直没有发现),他一见那只包包,就像看见一只蝎子似的,叫了起来:“这包是什么东西啊?!”
没人理他。
蓝水珠、秦宇宽、乐小飞、桑帆、贾梦雨,班组里的五个人,一个都没作声。
这个场景,这个气氛,是足以令小头主任尴尬和恼羞成怒的。
呆了半晌,他把那颗邪恶的小头一扭,连同一对冒出凶光的小眼睛,一同转向了蓝水珠,蓝水珠只感到自己的脖梗子上,登时起了一片寒粒子。
“这是你的吗?”小头主任指着那个袋子,瞪着蓝水珠,拉长了声调喝问道。
室外,传来机器运转的轰鸣,与小头主任的厉声诘问掺杂在一起,蓝水珠的脑袋里,也嗡嗡作响。不经意间,她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疑问:这个小头主任,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为什么,凡是他看着不顺眼的东西,统统要跟自己联系到一块儿呢?他指着那个袋子问:“那是你的吗?”
这就好比,一个人指着街上的一堆屎,斥问另一个人:“这是你拉的吗?”这是对一个人,人格的侮辱。
那一刻,蓝水珠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做“yù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在,当蓝水珠作出否定的回答之后,秦宇宽又补充说:“是杜川的。”
“哦?是吗?是杜川的?”小头主任眨巴几下眼睛,表示怀疑。
秦宇宽又道:“是杜川的,他上次拿过来做分析的。”
当杜总管进来之后,小头主任又绷着脸,严肃地核实了一遍,这才相信了,“义正辞严”道:“把它丢掉!放在这里做什么?!”
“包包事件2”之后,又发生了“报纸事件”。
按规定,C线的职工在上班时间不准看报纸,也不可以做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当然咯,这一类规定,是专门针对倒班工人而言的,干部及其白班人员,不受此类规定的约束和限制。
可是,尽管领导们三令五申,说不准看报、不准看报;小头主任还经常带头在休息室的抽屉里翻找、没收报纸;估计那些没收的报纸,都让他给幺着卖了,因为,在福院的大门外,就常年蹲守着一个专收废品旧报纸的小老头儿。
无论头头儿们如何“禁看”报纸,工人们还是偷偷地看,以至于,小头主任搜报纸搜到手软,所以,过一阵子,也就查得松一些,他查得一松,工人们就看得更起劲儿、更大胆了。
有一天上白班的时候,乐小飞在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秦宇宽在看报纸,桑帆和贾梦雨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蓝水珠抄完工艺记录回到休息室,立刻开始做产品分析,因为分析仪是全自动的,做完一次试验需要5~8分钟,所以,蓝水珠看到大家都有事做,自己也感到有些无聊,于是,就从秦宇宽看完的一叠报纸中,抽出一张,刚瞄了一眼大标题,小头主任就像箭一样,“嗖”地一声,从门外“shè”了进来,蓝水珠立刻丢下报纸,想把它折小了藏进抽屉里,可是眼尖的小头主任,早就看到了,他像前几次那样,拖长了声调,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嚷道:“蓝水珠啊---报纸收起来咯……”
听他那种说话的语气,好像其他人都在埋头工作,只有蓝水珠一个人在开小差、不务正业似的;或者,比这更严重----好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趁着小头主任刁难蓝水珠的当儿,乐小飞懒洋洋地合上电脑,假装举起杯子喝水;秦宇宽也不慌不忙地收起报纸,开始玩弄手机;桑帆和贾梦雨二人的闲聊,也嘎然而止,蓝水珠掀了掀眼角,只见他俩都正襟危坐,在“认真阅读”福院领导刚刚发下的“红头文件”和《职工培训手册》……
蓝水珠心中一边冷笑,一边想:这几个玩儿假动作的鸟人,小头主任难道统统都没看见吗?
其他人犯错,他的眼睛就瞎了吗?蓝水珠犯错,他的眼睛,就变得雪亮了?而且瞪得比灯泡还大?即使蓝水珠没有犯错,他也要栽赃陷害。如果蓝水珠做得比别人好呢?那么,他又会变成瞎子,并且,耳朵也会聋掉。
后来,蓝水珠才了解到一些所谓的“内幕”:桑帆和贾梦雨的父母都是市里的高干,这两个人的家庭背景是相当厉害的,得罪不起;而班长秦宇宽呢,小头主任虽然不喜欢他,但是,据秦宇宽说,在不久前的一次谈话中,他很厉害地骂过小头主任,指责他这个主任当得实在很差劲,什么工作都不干,一天到晚就知道装模作样地在车间里转悠,就知道管人,云云;骂得小头主任脸红脖子粗,很下不来台;所以,小头主任暂时还不想找秦宇宽的麻烦,省得再次挨骂;至于乐小飞嘛,那是个嘴上擦油抹蜜的滑头小子,他年轻,精力充沛,除了这份正式的工作以外,还在外头干着很来钱的“副业”,所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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