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眼镜摘下来,把眼角的眼泪擦掉,然后才木然地放下话筒。
第二天的午饭时间,尹正霏又找到重生洋行去了,几个月不见,小楼变成橙黄色了。这回他轻车熟路,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念慈的座位上没有人。他不安起来,是不是念慈不在这里做事了?
尹正霏正在犹豫的时候,杜文畅从他后面走过来,问他:“这位先生,你找哪一位?”
尹正霏没有见过杜文畅,见杜文畅衣着讲究,气宇轩昂,估计不是等闲之辈,就非常客气地问:“请问先生,有一位姚念慈小姐,以前在这里当秘书的,现在是不是辞工了?”
杜文畅停下来回答他:“姚秘书还在这里工作啊,就快回来了。先生进来坐吧。请问是公事还是私事?”
“哦,私事,私事。” 尹正霏放下心来,在杜文畅指的椅子上坐下来。
“那么先生请自便。”杜文畅说完走进里间去。
尹正霏看见杜文畅在里面的大班台后坐下,猛然想起来报上说杜重生的公子已经在重生洋行接任总经理了,真没想到这位杜公子如此的一表人才。尹正霏站起来走到杜文畅桌前去,重新寒暄说:“先生想必就是杜公子吧!恕我有眼不识泰山。敝人尹正霏,是《申江报》的东主,今天真是幸会!”
杜文畅听了马上站起来,向尹正霏伸出右手:“尹先生,幸会!文畅是新手,是晚辈,今后还要请尹先生指教。”
尹正霏赶忙去握杜文畅的手,客气地说:“杜公子年轻有为,敝人才疏学浅,怎么敢当指教二字!”
杜文畅真诚地赞扬道:“家父前几天还曾提到《申江报》,说新东主目光敏锐,胆识过人,新闻报道无偏无党,秉承新闻独立之精神,短短时间就把《申江报》提升到主流大报的地位了。文畅真心佩服!”
尹正霏听了心里真是舒服得很,他也由衷地称赞杜家父子:“真没想到令尊还记得我的《申江报》,请杜公子代我感谢令尊的厚爱。杜公子如此谦逊有礼,令人感佩。”
杜文畅接着说:“尹先生请坐下说话吧。尹先生是姚秘书的亲戚吗?”
尹正霏有点讪讪地说:“是,是亲戚。”
杜文畅感到尹正霏开始不安,目光闪烁不定,就打住了没有往下问。尹正霏站起来说:“杜公子你忙,我不打搅了,到外面去等。”
文畅点头,看到外面姚念慈正好走进来了,就说:“尹先生,姚秘书回来了。”
姚念慈看到尹正霏也在,有点吃惊,但马上镇定下来:“尹先生,又见面了。”
尹正霏对她直呼其名:“念慈,我在等你,想跟你一起吃午饭,有事情,谈一谈。”
姚念慈淡淡地说:“尹先生,我下了班再跟你谈吧。我们这里今天很忙,刚刚开完会,后面还有文件要整理。”
尹正霏求助地望着杜文畅:“杜公子,能不能给念慈准个假?”
杜文畅当然不想做恶人:“这个,尹先生,如果姚秘书愿意跟你去,我这边是不成问题的。姚秘书,尹先生刚才跟我说过,找你是私事,请你自己决定。”
姚念慈没有了借口,她怕尹正霏一急之下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就勉强说:“谢谢总经理,那我出去一下,尽快回来。”
杜文畅犹豫了一下说:“姚秘书,不要走得太远了。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回来,我今天下午一直在这里。”
姚念慈对他感激地点点头。
大概过了一个多钟头,姚念慈回到办公室。她刚一坐下,杜文畅就走过来问她:“还好吧?”
她站起来,对老板说:“谢谢总经理,都还好。”
文畅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来:“还好?那你眼睛怎么红了?姚秘书,本来你的私事我不应该过问的,但是今天尹先生经过我的同意把你带出去,如果你被人胁迫,受到伤害,我岂不成了帮凶?”
姚念慈很窘迫地辩白:“不是不是!总经理误会了!尹先生他,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啊?!”杜文畅大吃一惊,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样啊那你怎么姓姚不姓尹啊?”
念慈低着头答道:“姚是我妈妈的姓。尹先生早年对不起我妈妈,没有抚养过我,所以我不姓他的姓。我眼睛红是为我妈妈哭的。”
杜文畅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的判断力太差,对你,太不了解。姚秘书,如果你心情不好,现在就回家休息吧,工作可以明天再做。”
念慈婉拒了老板的好意:“我没事的,真的,我喜欢工作,忙的时候就没有功夫胡思乱想了。”
“那好,你自己决定吧。”杜文畅吁了一口气,心想,原来如此,还好是虚惊一场。
第二天早上杜文畅到办公室,对已经在桌前工作的姚念慈说:“我看到今天的《申江报》了,有一则很抢眼的私人申明,说‘原姚氏女念慈因寻得生父尹公正霏改回尹姓认祖归宗特此声明’。是你发的吧?”
念慈答道:“是昨天尹先生要求的,我同意了,事先我妈妈也已经同意的。”
文畅笑笑说:“那我以后要叫你尹秘书了,还真是不习惯。”
念慈说:“总经理不必顾虑。姚秘书尹秘书我都不介意。”
文畅提议:“不如我叫你念慈吧,这个名字不会改吧?”
念慈答道:“感念我的母亲,这个名字永远不会改。总经理就叫我念慈吧,以前秦老也是这样叫我的。”
“那好。”文畅说着进他的里间去了。
尹正霏认了女儿,心情大好。他走进《申江报》报馆,职员们纷纷上前恭喜他。他满面春风地说:“改天我跟小女商量后,请各位吃饭,庆贺父女团聚。我这个女儿啊,才貌双全,圣约翰大学商学院毕业的,跟我一样写得一手好字!”
有人问:“尹小姐有没有出嫁啊?夫家是哪里的?”
尹正霏很有气势地说:“小女还没有许人家。像她这样秀外慧中,自己都可以做事赚钱的女孩子,一般人哪里配得上!我要慢慢给她挑一个出类拔萃的!”
人群里马上有一片 “当然当然”的附和声。
到了礼拜六,尹正霏带念慈去买衣服首饰。年轻的时候,他幻想过给姚雪颜买好东西,但是他没有钱。现在他把补偿都放在女儿身上了。
念慈虽然一直替她妈妈抱不平,但是毕竟她是渴望父爱的,父亲竭力讨她的欢心,对她呵护备至,渐渐地她就笑了,像所有受到父亲宠爱的女孩子一样,她开始撒娇了。
尹正霏给女儿挑的衣服,都是看上去活泼的,靓丽的,跟念慈以前买的衣服大不一样。念慈刚开始一概摇头,后来见她老爸像小孩子一样坚持,她就肯穿上试试了。尹正霏叫她转过来看看,她神采飞扬地连转了好几圈,把她老爸看得都呆了,然后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念慈啊,爸爸像做梦一样!老天有眼,我一辈子没有白捱,从前吃的苦受的委屈都有了回报。”
吃饭的时候,尹正霏对女儿说:“念慈,你搬到爸爸这边来住吧,来当爸爸的家。爸爸老了,家里要有个人打理,光靠佣人不行。”
念慈婉言拒绝:“那怎么行?妈妈会怎么想?”
“你妈妈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我是孤苦伶仃的。” 尹正霏打动人心的本事一向不一般。
“不行,这件事不能草率。只要妈妈有一点不高兴,我肯定不能答应你。”念慈说得很坚决。
尹正霏又出一个主意:“那你到我的报馆来做事吧,职位随你挑。在自己父亲这里做事,天经地义的吧?我没有儿子,以后你接我的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羡慕我啊,有几个女孩子能像你这样。”
这回念慈给父亲留了句活话:“我想想再说吧。现在这个工作还不错,暂时不要换吧。”
尹正霏探问道:“那个杜公子对你怎么样?他好像还没结婚。”
念慈制止爸爸往下说:“爸爸别想多了,杜公子早有未婚妻了。他是正人君子,公私分明。”
“好好,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 尹正霏赶紧让步。
尹正霏提着大包小包,把念慈送回家里。看着念慈进去,他依依不舍地挥手。念慈进去好一会儿了,他还站在那里。他发现最近他常常追忆过去,很容易就流泪,真的是老了吗?
但是他想起当年和姚雪颜在一起的情形,还会觉得温情脉脉。所以他还不是很老,他现在想起姚雪颜还会觉得心动,他还想求得姚雪颜回心转意。光靠他自己是不行的,只有好好让女儿帮忙去打动姚雪颜了。
第24章 杜冰冰考上大学
十二月初,杜冰冰分别参加了三所大学的入学考试。圣诞节前,杜家收到了三张录取通知书。杜重生比冰冰本人还自豪:“看我杜家的女儿!”他以家长的身份,书面帮冰冰接受了圣约翰大学的录取,然后婉拒了另外两间大学,同时向三所大学各捐赠一万块钱,感谢校方慧眼识才。
天冷了,冰冰和孝慈不能再在公园里待那么久了。他们现在去各家电影院,人越少越好,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享受他们的秘密时光。
孝慈自从吃了冰冰给的“定心丸”之后,就安心多了,每次见面都是冰冰在掌握控制权,让他老实他就老实,给他信号他就放肆。
这天电影院的灯灭掉之后,冰冰跟孝慈说:“上圣约翰大学的事已经定下来了,爸爸高兴得很。快庆贺我吧!”
孝慈一边问:“你要怎么庆贺?”一边暗中捏她的手。
冰冰说:“说庆贺就可以啦!这回可把我辛苦坏了,从来没有这么用功过。”
孝慈顺势说:“那就不是光说庆贺就可以了。我给你多一点好不好?”他又捏一下冰冰的手。
冰冰很有兴致,笑眯眯地说:“好!”
“那你把眼睛闭上。”孝慈等冰冰闭了眼睛,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轻轻地去吻她。他知道冰冰喜欢这样的,轻轻的,慢慢的,时间不要很长的。
他放开的时候,温柔地问冰冰:“好不好?”
冰冰一脸幸福地说:“好。你对我最好。”
电影放了没多久,冰冰就歪在孝慈肩上眯着了。孝慈小心地保持自己的肩膀不动,不时捏捏冰冰的手,觉得还是握在手里的最实在。看的什么片子两个人往往没有印象,对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记得很清楚。
电影散了场,为了在一起待久一点,孝慈步行送冰冰回去。他问冰冰:“我们圣约翰的圣诞舞会你能来参加吗?就在圣诞节当晚,学校的礼堂里。”
冰冰反问道:“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也可以参加吗?”
孝慈说:“我邀请你当嘉宾啊。学生会要为难民募捐,很欢迎嘉宾参加舞会。再说,我们严重缺少女生。”
冰冰说:“我想去,但是晚上出门,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同意。”
孝慈怏怏地说:“跟你爸爸好好说说吧。如果你不去,我去也没什么意思。”
冰冰在杜重生面前撒了个谎,说圣约翰大学因为女生严重少于男生,特别邀请明年才入学的女生今年就可以参加学校的圣诞舞会了。杜重生正在为女儿骄傲的兴头上,说大学的舞会不会像外面的舞会那么乌烟瘴气的,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了冰冰,嘱咐说让家里的司机接送冰冰就行了。
冰冰偷偷打电话告诉孝慈的时候,孝慈激动不已,他终于有机会好好跟冰冰在乐队的伴奏下跳舞了。
但是,很快冰冰就泄气了。因为杜文畅收到来自母校圣约翰的邀请函,请他作为特邀嘉宾去参加圣诞募捐舞会。杜重生说既然两兄妹都去,他更放心了,叫文畅写好支票带在身上。文畅因为冰冰要去,接受邀请当然爽快,心中盼望得很。
冰冰又打电话给孝慈,说哥哥也要去参加舞会,叫孝慈要装着在舞会上才刚刚认识自己,而且一定要老老实实的,不然她就只好装病不去了。孝慈舍不得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答应都按冰冰说的去做。
圣诞节那天黄昏,杜家兄妹换好礼服,文畅亲自驾车到了圣约翰大学的校门口。因为文畅有特别嘉宾的邀请函,他们受到礼遇,一个学生哥要带他们进去,文畅说不必了,我以前来过这里,知道礼堂怎么走。于是文畅带着冰冰步行进去。
文畅心情很好,说起读书时的一些事情。他说:“我上大学的时候,你才八岁,已经懂得崇拜我了,你看着我的时候,那眼光让我觉得我是多么了不起。你记不记得?”
冰冰东张西望,不知道姚孝慈什么时候会从哪个角落闪出来。文畅问:“你看什么呢?我问你还记不记得。”
冰冰说:“当然记得。哥哥一直就是我的榜样。因为你读书好,我才好好读书;你做什么,我就跟着做。”
文畅很感慨,也很欣慰:“你冰雪聪明,现在你已经懂得这么多,不用再仰视我了,我们可以在同一个高度上谈话,是彼此的知己。”
冰冰有口无心地应道:“嗯。”眼睛还在四下搜索。
一路上都没见姚孝慈的影子。
进了礼堂,文畅和冰冰被学生会的几个人安排坐在嘉宾席上。一个看上去大方娟秀的高年级女生自我介绍说:“杜学长,杜太太,我是学生会的副主席朱慧娟,欢迎两位今晚赏光。”
冰冰马上纠正她:“不是杜太太,是杜小姐。”
文畅笑笑说:“我妹妹刚刚考上了圣约翰,明年夏天就要来这里读书了。”
朱慧娟爽朗地笑着道歉:“对不起,杜小姐,我刚才其实有一点犹豫该怎么称呼你,你这么年轻。看来我以后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请你不要介意啊。”
冰冰也笑了:“朱学姐,我不介意。”
一直到舞会开始,冰冰也没看到孝慈的影子。开场第一曲,文畅请冰冰跳了。第二曲,朱慧娟来邀请杜文畅,他们两个刚一离开,姚孝慈就钻到杜冰冰面前来了,一句话不用说,冰冰毫不犹豫地跟他去了,让旁边还在找勇气的男生们落了空。
孝慈很开心,不过不敢说话。他现在终于在优美的音乐伴奏下,跟心爱的人一起跳舞了。冰冰也很高兴,她只说了一句话:“今晚一定要老实!”
姚孝慈真的很老实,他和冰冰保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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