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齐东野语 > 第 18 章
    yù访之,乃呼一卖珠人于其门首茶肆中,议价再三不售,撒其珠于屋上,卖珠者窘甚。君与笑曰:“第随我来,依汝所索还钱。”蔡于帘中窥见,令取视之,珠也。大惊,惟恐其不来。后数日乃诣之,其家喜相报曰:“前日撒珠郎至矣。”接之甚至,自是常往来。一日,携上樊楼,楼乃京师酒肆之甲,饮徒常千余人。沈遍语在坐,皆令极量尽欢,至夜,尽为还所直而去,于是豪侈之声满三辅。既而擢第,尽买国子监书以归。

    时贾收耘老隐居苕城南横塘上,沈尝以诗遗之蟹曰:“黄骺旱臼熳刮鞣纾肥入江南十月雄。横跪蹒跚钳齿白,圆脐吸胁斗膏红。羞须园老香研柚,羹藉庖丁细擘葱。分寄横塘溪上客,持螯莫放酒杯空。”耘老得之不乐曰:“吾未之识,后进轻我。”且闻其不羁,因和韵诋之云:“彭越孙多伏下风,蝤蛑奴视敢称雄。江湖纵养膏腴紫,鼎镬终烹爪眼红。嗍称吴儿牙似镀,劈惭湖女手如葱。独怜盘内秋脐实,不比溪边夏壳空。”君与怒曰:“吾闻贾多与郡将往还预政,言人短长,曾为人所讼。吾以长上推之,乃鄙我若此”,复用韵报之云:“虫腹无端苦动风,团雌还却胜尖雄。水寒且弄双钳利,汤老难逃一背红。液入几家烦海卤,醢成何处污园葱。好收心躁潜蛇穴,毋使雷惊族类空。”贾晚娶真氏,人谓贾秀才娶真县君以为笑,沈所指团雌为此。贾寻悔之,而戏语已传播矣。

    ○吴倜

    吴倜字公度,吴兴人,试补太学为第一。崇宁五年,群礼部七千之士而魁之,其名声风采,人莫不求识面而愿jiāo。邃经学,妙语言,为时闻人。

    其父伯阳,尝梦若游奕使者立东阶,问:“秀才在否?”曰:“不在。”遂去,出门见旌幡容物,弥望不绝,曰:“秀才归。”但道天赦曾来,已而捷音至。先以名次高下商价,自榜尾行间前列以至首选,自百千渐至千缗,乃出其榜。初自删定敕令所出为宁海推官。

    时蔡京罢相居城中,意其生计从容,委买翊ㄍ廖镂扌樵拢倜意不平。念吾以文学起身,而不以儒者见遇,报以实直。京觉之而怒。重和二年,召为九域图志所编修官。时京以太师鲁公赐第京师,朝朔望。一日,上问京:“卿曩居杭,识推官吴倜乎?今以大臣荐,yù除官。”对曰:“识之,其人傲狠无上。”上惊曰:“何以知之?”曰:“吴知陛下御讳而不肯改,乃以一圈围之。”盖言“倜”字也,上默然不怿。未几,言者承风旨论罢,自是不复出。

    及京败,知郓州孙哐砸厝擞胁菁乐谣,上其事。甚者论其即仓为宅,拆仓邑人字为人君二字,谓京有不臣之心。虽若附会,然亦平日好以字画中伤善类之报也。

    ○御宴烟火

    穆陵初年,尝于上元日清燕殿排当,恭请恭圣太后。既而烧烟火于庭,有所谓地老鼠者,径至大母圣座下,大母为之惊惶,拂衣径起,意颇疑怒,为之罢宴。穆陵恐甚,不自安,遂将排办巨铣卵尽监系听命。黎明,穆陵至陈朝谢罪,且言内臣排办不谨,取自行遣。恭圣笑曰:“终不成他特地来惊我,想是误耳,可以赦罪。”于是子母如初焉。

    ○朱芮杀龙

    吴兴彰南朱教授(失其名)尝江行,舟人急报小龙见,请祷之,朱出视之,小蛇也。以箸夹入沸汤中,蛇跃出自投于江,却行波面,盼朱再四乃没。有顷,片云霹雳,烟雾蔽舟。既而视之,舟上一窍如钱,朱已毙于舟中矣。

    又王村芮祭酒煜,初任仁和尉。长河堰有龙王庙,每祭则有小蛇出,或止香炉,或饮于杯,往来者谨事之。堰岁数坏,人以为龙所为。芮疲于修筑之役,一日,焚香设奠,蛇果出炉上。芮端笏数之曰:“有功于民者乃得祀。龙,庙食于此,未尝有功,而岁数坏堰,劳民之力,为罪多矣。无功有罪,于国法当杀。”即举笏击之,应手碎。是夕,宿于近地,疾风甚雨,大木尽拔,土人大恐,而芮处之自若。后卒为名臣,其幸不幸也如此。

    ●卷十二

    ○姜尧章自叙(单丙文附)

    番易有布衣姜夔尧章,出处备见张辑宗瑞所著《白石小传》矣。近得其一书,自述颇详,可与前传相表里云。

    “某早孤不振,幸不坠先人之绪业,少日奔走,凡世之所谓名公钜儒,皆尝受其知矣。内翰梁公于某为乡曲,爱其诗似唐人,谓长短句妙天下。枢使郑公爱其文,使坐上为之,因击节称赏。参政范公以为翰墨人品,皆似晋、宋之雅士。待制杨公以为于文无所不工,甚似陆天随,于是为忘年友。复州萧公,世所谓千岩先生者也,以为四十年作诗,始得此友。待制朱公既爱其文,又爱其深于礼乐。丞相京公不特称其礼乐之书,又爱其骈俪之文。丞相谢公爱其乐书,使次子来谒焉。稼轩辛公,深服其长短句如二卿。孙公从之,胡氏应期,江陵杨公,南州张公,金陵吴公,及吴德夫、项平甫、徐子渊、曾幼度、商钪佟⑼趸奘濉⒁籽逭轮徒,皆当世俊士,不可悉数。或爱其人,或爱其诗,或爱其文,或爱其字,或折节jiāo之。若东州之士则楼公大防、叶公正则,则尤所赏激者。嗟乎!四海之内,知己者不为少矣,而未有能振之于窭困无聊之地者。旧所依倚,惟有张兄干甫,其人甚贤。十年相处,情甚骨ròu。而某亦竭诚尽力,忧乐关念。平甫念其困踬场屋,至yù输资以拜爵,某辞谢不愿,又yù割锡山之膏腴以养其山林无用之身。惜乎平甫下世,今惘惘然若有所失。人生百年有几,宾主如某与平甫者复有几,抚事感慨,不能为怀。平甫既殁,稚子甚幼,入其门则必为之凄然,终日独坐,逡巡而归。思yù舍去,则念平甫垂绝之言,何忍言去!留而不去,则既无主人矣!其能久乎?”云云。

    同时黄白石景说之言曰:“造物者不yù以富贵冫免尧章,使之声名室于无穷也,此意甚厚。”又杨伯子长孺之言曰:“先君在朝列时,薄海英才,云次鳞集,亦不少矣!而布衣中得一人焉,曰姜尧章。”呜呼!尧章一布衣耳,乃得盛名于天壤间若此,则轩冕钟鼎,真可敝屣矣。

    是时,又有单炜丙文者,沅陵人,博学能文,得二王笔法,字画遒劲,合古法度,于考订法书尤精。武举得官,仕至路分,著声江湖间,名士大夫多与之jiāo,自号定斋居士。与尧章投分最稔,亦韵士也。尧章诗词已板行,独杂文未之见,余尝于亲旧间得其手稿数篇,尚思所以广其传焉。

    ○白石禊帖偏旁考

    尧章考古极精,有《绛帖评》十卷行于世,审订深妙,人服其赡。又尝于故家见其所书《禊帖偏旁考》亦奇,因识于此,与好古者共之。

    “永”字无画,发笔处微折转。“和”字口下横笔稍出。“年”字悬笔上凑顶。“在”字左反剔。“岁”字有点,在山之下,戈画之右。“事”字脚斜拂不挑。“流”字内“肱”字处就回笔,不是点。“殊”字挑脚带横。“是”字下疋(音疏)凡三转不断。“趣”字波略反卷向上。“欣”字欠右一笔作章草发笔之状,不是捺。“抱”字已开口。“死生亦大矣”亦字是四点。“兴感”感字,戈边亦直作一笔,不是点。“未尝不”不字下反挑处有一阙。

    右法如此甚多,略举其大概。持此法亦足以观天下之《兰亭》矣。

    ○禊序不入选帖

    逸少《禊序》,高妙千古,而不入选。或谓“丝竹管弦,天朗气清”,有以累之。不知“丝竹管弦”,不特见前汉《张禹传》,而《东都赋》亦有“丝竹管弦,烨煜抗五声”之语。然此二字相承,用之久矣。张衡赋:“仲冬之月,时和气清。”又晋褚爽《禊赋》亦曰:“伊暮春之令月,将解禊于通川,风摇林而自清,气扶岭而自鲜。”况清明为三月节气,朗即明,又何嫌乎?若以笔墨之妙言之,固当居诸帖之首,乃不得列官法帖中,又何哉?岂以其表表得名,自应别出,不可与诸任齿耶?亦前辈选诗不入李、杜之意耳,识者试评之。

    ○淳绍岁币

    绍兴岁币,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红绢十二万匹,匹重十两。浙绢八万匹,匹重九两)。枢密院差使臣四员管押银纲,户部差使臣十二员管押绢纲。同左帑库子、秤子,于先一年腊月下旬,至盱眙军岁币库下卸。续差将官一员,部押军兵三百人,防护过淮。jiāo割官正使,例差淮南漕属;副使,本军ヘ或邻州ヘ充。例用岁前三日,先赍银百铤、绢五百匹,过淮呈样金人。jiāo币正使,例是南京漕属;副使,诸州同知。于所赍银、绢内,拣白绢六匹、银六锭,三分之,令走马使人,以一分往燕京,一分往汴京漕司呈样,一分留泗州岁币库,以备参照。例用开岁三日长jiāo,通不过两月结局。初jiāo绢十退其九,以金人秤尺无法,又胥吏需索作难之故。数月后所需如yù,方始通融,然亦十退其四五(自初jiāo至结局,通支金人jiāo币官吏糜费银一千三百余两、金三十五两、木绵三十六匹、白布六十二匹,酒三百四十石,共折银六百二十两,本色酒二千六百瓶,茶果杂物等并在外,俱系淮东漕司出备)。又贴耗银二千四百余两,每岁例增添银二百余两,并淮东漕司管认。凡吾正副使并官吏饭食之类,并淮东漕司应办。下至安泊棚屋厨厕等,皆自盱眙运竹木往彼盖造,彼皆不与焉。盱眙日差倚郭知县部夫过淮搬运银绢,兼应办事务。其拣退者,遇夜复搬运过淮,归盱眙库jiāo收,其劳人往复如此。且我官吏至淮北岸约二百余步,始至jiāo币所,皆徒步而往,雨泞,则摄衣蹑屐甚踔而行,艰苦不可具道也。

    淳熙十三年,淮南漕司干官权安节为岁币使,其金人正使一毫不取,拣退银绢甚多,逼令携归,安节固拒,金人至遣甲兵逼逐。安节不胜其愤曰:“宁死于此,不得jiāo,誓不回,虽野宿不火食亦无害。”声色俱厉。彼度不能夺,竟如数收受,给公文而归。寿皇知之,喜曰:“安节在彼界能如此,甚可重。若非遇事,何自知之。”遂除盐六部门。时通判扬州汪大定,亦同此役,颇著劳绩,亦蒙奖拔焉。

    若正旦生朝遣使,每次礼物金器一千两、银器一万两、彩缎一千匹(绵茸背,紧丝捻金线,青丝绫,樗蒲绫,线子罗)。又有脑子、香茶等物,及私觌香茶、yào物、果子、币帛、杂物等,复不与焉。若外遣泛使,则其礼物等又皆倍之。又有起发副使土物之费(正使五百贯,银绢各一百两匹。副使四百贯,银绢各一百两匹。又有公使各yào等钱,上节银各五十两、绢十匹,中节银绢各十两匹,下节各五两匹)。又有朝辞回程宣赐等费(正副使各金二十五两,并腰带笏马。回程茶yào各二两,银合及泛赐等物在外)。若盱眙等军,在路四处应办南北贺正生辰,常使往回程各八次,赐御筵每处费钱一万八千五百余贯,而沿途应办复不预。若北使之来,赐予尤不赀焉(宣和甲辰岁币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绿矾二十万栲,栲例五番运送jiāo纳。又代输燕京税物绵丝杂物计一百万贯,内丝绵并要燕京土产。绍兴壬戌初讲和,岁币银绢各二十五万匹两。今每岁各减五万匹两)。至兀术病笃之际,告戒其四行府帅云:“江南累岁供需岁币,竭其财赋,安得不重敛于民?非理扰乱,人心离怨,叛亡必矣。在彼者尚知有此,为我者,当何如哉!”

    时聘使往来,旁午于道。凡过盱眙,例游第一山,酌玻璃泉,题诗石壁,以记岁月,遂成故事,镌刻题名几满。绍兴癸丑,国信使郑汝谐一诗云:“忍耻包羞事北庭,奚奴得意管逢迎,燕山有石无人勒,却向都梁记姓名。”可谓知言矣。噫!开边之用固无穷,而和戎之费亦不易,余因详书之。

    ○书籍之厄

    世间凡物未有聚而不散者,而书为甚。隋牛弘靖请开献书之路,极论废兴,述五厄之说,则书之厄也久矣,今姑摭其概言之。

    梁元帝江陵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隋嘉则殿书三十七万卷。唐惟贞观、开元最盛,两都各聚书四部至七万卷。宋宣和殿、太清楼、龙图阁、御府所储尤盛于前代,今可考者,《崇文总目》四十六类三万六百六十九卷,史馆一万五千余卷,余不能具数。南渡以来,复加集录馆阁书目五十二类四万四千四百八十六卷、续目一万四千九百余卷,是皆藏于官府耳。

    若士大夫之家所藏,在前世如张华载书三十车,杜兼聚书万卷,韦述蓄书二万卷,邺侯chā架三万卷,金楼于聚书八万卷,唐吴竞西斋一万三千四百余卷。宋室承平时,如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山李氏,九江陈氏,番易吴氏,王文康,李文正,宋宣献,晁以道,刘壮舆,皆号藏书之富。邯郸李淑五十七类二万三千一百八十余卷,田镐三万卷,昭德晁氏二万四千五百卷,南都王仲至四万三千余卷,而类书浩博,若《太平御览》之类,复不与焉。次如曾南丰及李氏山房,亦皆一二万卷,然后靡不厄于兵火者。

    至若吾乡故家如石林叶氏、贺氏,皆号藏书之多,至十万卷。其后齐斋倪氏,月河莫氏,竹斋沈氏,程氏,贺氏,皆号藏书之富,各不下数万余卷,亦皆散失无遗。近年惟直斋陈氏书最多,盖尝仕于莆,传录夹氵祭郑氏、方氏、林氏、吴氏旧书至五万一千一百八十余卷,且仿《读书志》作解题,极其精详,近亦散失。至如秀岩,东窗,凤山三李,高氏,牟氏皆蜀人,号为史家,所藏僻书尤多,今亦已无余矣。

    吾家三世积累,先君子尤酷嗜,至鬻负郭之田以供笔札之用。冥搜极讨,不惮劳费,凡有书四万二千余卷,及三代以来金石之刻一千五百余种,庋置书种、志雅二堂,日事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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