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考虑一下。”
“好，”叶菀歌的声音很轻，却仿佛一碰就会碎一样：“外公，我什么都听您的。”
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是要活下去，还是要体面地死亡。
如果到了最后这一刻……
叶菀歌知道，自己不能自私地决定了。
陈烨来找叶菀歌时，叶菀歌正准备回去。
叶华庭决定要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叶菀歌只留下了保镖。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了陈烨，陈烨看向叶菀歌，明显能够感觉得到，叶菀歌的情绪不高。
他迟疑了一下，就见叶菀歌开口了：“抱歉陈少，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今天能放我一个人么？”
陈烨微微一怔，知道他不应该继续纠缠，然而却还是说了出来：“叶小姐，可以的话，你能去见见我父亲么？”
“现在？”叶菀歌蹙眉。
“现在。”陈烨颔首。
叶菀歌叹了口气，道：“好。”
她并不想在情绪不高的时间见一些容易犯错的人，但是陈烨这样笃定，叶菀歌只觉得无法拒绝。
陈定军的状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差一些，见叶菀歌进来，他费力地想要起身，却只能依靠旁边的人将床头摇起来罢了。
叶菀歌看得胆战心惊，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小声地问了句好。
陈定军轻咳一声，道：“叶小姐，好久不见。”
他看起来太瘦了，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将整个人吹走了似的。
陈定军就那样看向叶菀歌，眼底还是带着慈爱的笑容的。
叶菀歌有点尴尬，她看向陈烨，希望陈烨可以将话题带走一点，知道了陈定军和叶风妍的事情以后，她总是不太愿意单独见到陈定军的。
然而这一次，叶菀歌事与愿违了。
陈烨想了想，道：“父亲，我先出去了。”
叶菀歌一怔，怎么能这样啊！
然而陈定军的语气很轻：“叶小姐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聊聊天罢了。”
叶菀歌看得出来，现在的陈定军，几乎已经算是在吊命了。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陈先生，您还会好起来的。”
“我自己都知道，不会有这个机会了。”陈定军摇摇头，笑道。
叶菀歌的嗓音很低：“陈先生……”
“我这是慢xìng病，而且之前也发作过好几次了，只会一次比一次更糟。不说这些了，”陈定军费力地呼吸了一下，这才道：“叶小姐，你和你母亲，真的是很像。”
叶菀歌心底微微一动。
这句话，最近总有人说起。
有时候是叶书渊，这一次是陈定军。
有些骨子里面的东西，到底还是相似的。
毕竟她们是母女。
“真好，她的女儿也长大了，而且还很顺利地长大了。”陈定军哑声道：“其实我一直以来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你母亲说让我放手的时候，我真的放手了。后来我几次见到你母亲，我都觉得她过的没有那么快乐，可是那时候什么都迟了。”
叶菀歌静静地坐着，一言未发。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种情形。
沉默了一会儿，叶菀歌方才道：“这是母亲自己的选择，虽然她选错了人，但是……也不是陈叔叔您的责任。”
她的语气很温婉，因为叶菀歌知道，如果叶风妍在世，也一定会这样笑着说的。
果然，陈定军的眼底满满的都是怀念：“你和风妍……真的很像。”
“陈叔叔，您和妈妈，只有过一段恋情，是吗？”虽然这个时间不应该问这些，但是叶菀歌还是没忍住。
如果陈定军过世了，那么他和叶风妍所有的一切，就都会成为过眼云烟，再也不剩下什么了。
所以叶菀歌一定要问，也必须要问出口。
陈定军哑声道：“你认为还应该有什么？”
“顾听雪，是你们的孩子吗？”叶菀歌低声问。
这个问题叶菀歌问过一次，因为如果无缘无故的，叶风妍为什么一直资助顾听雪那么久？甚至等自己过世了，还要专门设立一个资金，来资助顾听雪？
陈定军摇摇头，眼底满是黯然：“如果我和叶风妍有个孩子，如果……不可能的，风妍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她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她太善良了，我喜欢她，本来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风妍还是觉得对不起我。”
叶菀歌静静听着。
陈定军这才道：“当时我听说你母亲资助了顾听雪，其实我也很意外。后来我才知道，你母亲当年是误会了，以为顾听雪是我的私生女，当时顾听雪流落在外，恰好被风妍碰到，风妍出于这样的考虑，就开始资助顾听雪，似乎也是为了还我对她的喜欢。”
他的嗓音满是痛苦，连说完一句话都需要喘好几次粗气。
叶菀歌沉默地听着，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良久，她方才哑声道：“母亲还是太善良了。”
“是啊，风妍……就是太善良了，可是太善良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居然是没有好报的，这是个什么世界啊。”陈定军痛苦地咬牙道。
陈烨敲敲门走了进来：“父亲，您该休息了。”
陈定军眼底划过一丝明显的戒备，这才点头应下：“今天谢谢你，叶小姐。”
“不必。”叶菀歌的神色很是复杂。
第六百三十六章 和陈烨之间的关系
叶菀歌说不出那种感觉，见陈定军对陈烨唯唯诺诺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父子之间应该有的样子。
陈烨陪着叶菀歌走出来，一边道：“谢谢你陪父亲说说话，父亲现在情绪很糟糕。”
“伯父的身体……”
“大概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吧，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开春。”陈烨对陈定军的生死似乎也不甚介意的样子。
叶菀歌看了陈烨一会儿，这才忍不住问：“陈烨，你知道我母亲的事情吗？”
陈烨的步伐猛地一顿，看向叶菀歌的眼神添了三分不愉。
叶菀歌知道，这大概就是陈烨的逆鳞，然而这一刻，她不得不问出来：“当年，你的父亲是喜欢过我母亲的，是吧？”
“这件事说到底，是我母亲活该，不该嫁给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她用了一辈子的努力，到底也是没能扭过来。”陈烨冷冷道。
叶菀歌静静听着，陈烨这才道：“这件事从始至终，我都看的很分明，和叶小姐的母亲没有关系，是我父亲太渣，母亲又太……喜欢我那个渣父亲了。”
叶菀歌心底动了动，忽然想起之前宁沅说的话，他说，陈烨其实很可能是对你用了真心的。
想到这里，叶菀歌犹豫了一下，道：“那陈少呢？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陈烨一怔。
“短期之内，国际金融应该不会有太大波动，至少看目前趋势是如此，那么陈少是打算在内地发展，还是会选择回到港城？”
“这好像不是一个单选题吧，”陈烨平静地笑道：“还是说，叶小姐在套我的话？”
“不算是套话，”叶菀歌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却忽然想起：“啊对，你稍等我一下。”
叶菀歌钻进车里，拿起车后座上的一个小袋子，这才jiāo给了封慕辰：“生日礼物，抱歉迟到了。”
陈烨微微一怔，接过那个小小的袋子时，居然觉得那个礼物袋重如千钧。
他沉默了良久，这才嘴唇翕合道：“谢谢。”
“不用客气，朋友之间互相送礼物是正常的啦，你这么客气，我反而觉得很奇怪。”叶菀歌笑出声。
陈烨闭了闭眼，小心地将礼物拆开。
是一个小巧的玉石摆件，雕刻成了栩栩如生的九尾狐狸模样，可爱而灵动。
陈烨看着看着，就觉得那小小的俏皮的九尾狐，实在是和叶菀歌像极了。
他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
叶菀歌怔住。
她看向陈烨，小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笑。”
“是么？”陈烨很快收敛了情绪。
许是月色太温和，许是因为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想要说一说真心话。
叶菀歌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陈少，其实我一直想要问你，像是你这样的人生，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陈烨的手微微动了动：“为什么？”
“如果人生一直没办法按照自己想要做到的样子往下走，而是完完全全要伪装成冷若冰霜甚至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模样，那么人活这一世，不是很悲哀吗？”叶菀歌问。
陈烨盯着叶菀歌看了一会儿。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他这个问题。
如此直白地令人惊讶。
陈烨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没有考虑过。”
“没有考虑过？”叶菀歌一怔。
陈烨颔首：“恩，从没考虑过你说的这个问题，而且你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人的xìng格是会改变的，也许在我长期戴着面具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其实也没有觉得自己在刻意地伪装，但是我的确不会有太多喜怒哀乐。”
像是将自己封印了一样，也像是将自己锁进了厚厚的壳子。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欢喜，也没有了悲伤。
叶菀歌看向陈烨，陈烨淡淡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叶菀歌的肩膀，神色很深邃：“好了，你该回去了。”
叶菀歌这才点头。
陈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你不在的时候，如果叶爷爷这边需要帮忙，你也可以找我，我最近都会在医院这边。”
叶菀歌沉默了一下，点头：“谢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从陈烨的生日开始，他们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
如果说从前是互相猜忌甚至是水火不容的敌人，那么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叶菀歌开始觉得，如果能和陈烨做朋友，或许也不错。
只是在想起这个可能时，脑海中会一瞬间划过封慕辰微愠的脸。
叶菀歌摇摇头浅笑了一声，说不出那种感觉。
她发现或许自己是真的深受叶风妍的影响，爱上一个人，就是彻彻底底地死心塌地。
心房那么小，就只能装下一个人，仅此而已，再无其他人的半点空间。
这一天，叶菀歌睡得很沉，恍惚之间好像是梦到了曾经的封慕辰。
那是前世的最后，自己的灵魂漂浮在空中，看尽尘世寒凉。
只是这一次，她看到了封慕辰，就下意识靠近了——
她听到封慕辰在说话：“云翳，叶小姐，才二十出头吧。”
“是，封少。”
封慕辰轻轻叹了口气，道：“之前外公说让我多照拂，可是我也一直没有帮上什么忙，只是没想到……他们下手实在是太快了，对一个没有野心的女孩子，何必呢？”
“封少的意思是……”
“只有这种可能。”封慕辰神色微微一凛：“准备联系孙警官，可以的话，尽快立案，不要相信什么意外，这件事不可能是意外。”
叶菀歌从梦中惊醒，只觉得手心一片冷汗。
封慕辰……
封慕辰……
所有的所有，都化作这个名字，在脑海中疯狂盘旋。
叶菀歌闭了闭眼，说不清那一刻的感觉。
她知道，前世的封慕辰绝对不会喜欢上那个无能的自己的，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替自己……报仇了吗？
那就好，那就好。
叶菀歌闭了闭眼，看向窗外。
窗外早已经天光大亮，阳光熹微，是个好天气。
第六百三十七章 给我滚出去
“小小姐，”阿大敲敲门，这才走了进来：“小小姐，刚刚封少来电话了，但是您还没醒，所以……”
“恩，说了什么？”
“封少说，见到了原告，原告的态度很明确，必须要求赔偿。”
“赔偿……”还真是吃相难看啊：“要求赔偿数额是多少？”
阿大犹豫了一下，比了个二。
“二百万？”
“不，是两千万。”
叶菀歌直接笑出来了：“这是和解条件？”
“对，和法官说的意思是，觉得这是违法合同，所以除非两千万，否则不可能答应和解。”阿大低声道。
叶菀歌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们疯了，才会愿意支付这样一笔钱。”
“没错，封少也是这样说的，但是他们这个法院的地点对我们实在是很不利，虽然之前谢律师说过可以过去，但是在那边的法官不知道素质如何……”
“现在山区法官也都是经过了司法考试过去的，素质方面你不用担心，而且也有很多是老法官调派的，比如这个……”叶菀歌一边说，一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键入，然而看到那个介绍时，她一下子拉闸了。
阿大注意到不对劲，蹙眉问道：“小小姐？”
“这个案子不应该让封慕辰去的，这个人，很可能并不喜欢慕辰。”叶菀歌沉声道。
那个案子的主审法官，分明是曾经和封慕辰打过jiāo道的，上面包括封家公司的案子就比比皆是。
叶菀歌闭了闭眼，道：“调解的时候，怕是已经见过法官了。”
阿大颔首：“不过不是可以申请回避吗？”
“对，给律师打电话，让尽快申请一下回避，我并不希望这个案子走到上诉审，事实上如果真的走到上诉审，对封慕辰的公司一定有影响。”叶菀歌斩钉截铁。
门铃响了。
叶菀歌过去将门拉开，看到的就是一脸疲惫的梁蕴和和一脸志得意满的沈令竹。
他们两个忽然走到了一起，叶菀歌微微蹙眉。
“梁少，沈女士。”叶菀歌平静地问道：“不知道二位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
“我们来谈一个jiāo易。”沈令竹毫不客气地直接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这才看向叶菀歌，将一个录音笔摆在了桌上：“你有什么东西，也都拿出来吧，至少我们彼此要互相信任，对吧？”
叶菀歌挑挑眉：“我平时不带这些，看来沈女士的生活是相当水深火热啊。”
面对叶菀歌的冷嘲热讽，沈令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一声，道：“是这样的，叶小姐，我们是来谈判的。”
“你说。”
“我想叶小姐应该大概知道，我想要谈判的内容，现在的官司，换陆菀情的案子的证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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