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叶上。他忙不迭地爬了上去,钻进了身体里。

    “后来,这熊三斤活了?”我连忙问道。

    爷爷点点头,说:“没过多久,这熊三斤又去看他的表弟,表弟将那天晚上的奇遇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啥子都没说,只是心想,要不是那天表弟在埋罐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那个罐子,估计他永远都出不来,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走那条桉树小道了。”

    听了熊三斤的故事,我也在心里一阵唏嘘。

    爷爷伸手拍了拍我:“据说有些师傅拿坛子收人的时候就是这样,收的人心里最喜欢啥子,那门里就会出现啥子,比如你小子喜欢美女,在你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里面就会出现一个美女,走得越远美女越多越好看,你能不往里面走吗?”

    爷爷说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对了,爷爷你赶紧跟我说说你们去青龙山找你师兄林子的事情嘛。那个凭空消失的几千军团是真的吗?”

    听到这里,他仰头长叹了一声,说:“那个川军团啊,从当时被日军击溃,冲破封锁线从南京城撤出,一路抵达青龙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日军、国军、共军,没有一方查找到他们的下落,几千人就这么不见了,连一支qiāng、一个弹壳都没有留下……”

    第一章 雪女

    眼前好像腾起了阵阵烟雾,如同混入妖境一般。大风从左右两边对刮着,像展开了一场关于力量的对抗赛。那风里裹着厚厚的大雪,给几人的视线笼上了一个罩子,远处的山脉只留下了一个黑黑的影子。

    “妈了个巴子,现在才刚到十月呢!”张七一边吐着飘入口中的雪花,侧着脸向爷爷抱怨。

    “你没有感觉到这里的天气与别处的完全不同吗?刚刚我们从南京城……呸呸……从南京城出来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李伟似乎也对这些不安分的雪花失去了耐心。

    喻广财眯着眼睛,在一旁不停地跺着脚:“对,出了南京城到这里最多也不过二十里路,简直就是一个人间,一个地狱。”

    爷爷没有往下接几人的话,手搭凉棚,放眼望向那青龙山的方向,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身边的莫晚。

    一旁的曾银贵在几分钟前几人停下的时候,顺势坐到了一旁的雪堆上,他用力地撑起自己的身子,拍了拍屁股:“这场雪好像是专门为我们下的,幸好出发之前准备足了衣服,不然不把兄弟几个冷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才怪!”说着,他一往前迈步左腿就陷进了深雪之中,怎么都拔不出来。离他最近的罗琪见状,上前搀扶了他一把。被解救的曾银贵乐呵呵地笑起来:“有个婆娘就是好,闪了腰也能扶你一把。”

    听到这话,罗琪伸手猛地将他一推:“哪个是你的婆娘?我看你是打光棍打怕了。老娘可是你正宗的师姐。”

    罗琪这一推好像真是让曾银贵闪了腰,他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一边伸手护着自己的腰际,一边感叹:“看来有个婆娘也不见得是好事,上一刻护着你,下一刻就要了你的命!”

    他的话惹得众人大笑不止,只有罗琪被他说得一张脸通红。

    作为几人师傅的喻广财见了此情况,厉声咳嗽道:“有些玩笑话可不能乱开,赶紧进山吧,留在这雪地里到了晚上可不是啥子好事。”

    爷爷收敛起笑容来,跟着喻广财朝着那大山行进。爷爷比谁都清楚,喻广财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到发疯后跑进青龙山的师兄林子,自发跟随的几个师兄弟,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他们自然帮得上忙,可要是真的遇到危险,这几人中任意一人出了事,他都会良心不安的。这一场仗,估计是喻广财一辈子打过的最没有把握的。

    走了一段,大师兄李伟上前接过了喻广财肩上的那个布口袋,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法器和做丧礼时必备的工具。这么多年,喻广财即使是走亲访友也带着它们。这个布口袋就如同衣服裤子,出门的时候不带上,心里就会生出一股衣不蔽体的羞耻感。

    风雪稍微小了一些,爷爷回过头去,身后的莫晚也停下来朝他微微一笑。爷爷喜欢那个笑容,那笑容完全足以抵挡这风雪的寒意,他伸手将莫晚的双手捧到嘴边,不停地哈着气。

    曾银贵和罗琪跟在两人身后,不知道两人从哪里捡来了一根枯树枝干,两人各自握着那枝干的两端,曾银贵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看着她。

    两人走到了爷爷和莫晚的面前,曾银贵问:“看啥子?”

    “张七呢?”爷爷问道。

    “在我们后……”曾银贵回过头去,只见后面只有茫茫大雪,并没有张七的身影。这一看,他有些急了,“刚才明明还在呀!”

    爷爷二话没说,就朝着几人来时的路走回去。很快,他就被包裹在了风雪之中,能见度不足两米,他伸着手在大雪中摸索着,一边大喊着张七的名字。只可惜这风声呼啸,将他的喊声吹得支离破碎。

    他并没有等来张七的回应,就听见了身后莫晚和曾银贵在着急地唤着他的名字。爷爷想了想,干脆收住了脚步,朝着莫晚等人靠了过去。喻广财和李伟也停了下来,见爷爷回来,李伟急忙问道:“咋个样了?”

    爷爷摇摇头。

    “看来我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喻广财低头嗫嚅了一句。

    “师傅你在担心啥子事?”曾银贵问。

    喻广财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别说了,我们现在就在这儿原地等他,希望他只是走错了方向,也希望这风雪可以停下来。”喻广财将大家包里的衣服分发出来,找到附近一个土坎,让几人暂时躲在后面。再将之前曾银贵和罗琪带着的树枝绑上了一块黑布,深深chā进了雪里,这黑布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还是比较显眼的。

    李伟在一旁蹲下来,拼命揉搓着双手,他抬头看了看一旁的爷爷:“我晓得你着急,张七就跟你亲兄弟一样,但现在除了在这原地等他,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再往雪地里走,大家都要迷路。”

    爷爷没有作声,他抬头远望,只见之前在那风雪中隐约可见的青龙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它的影子。爷爷扭头说:“不用往雪地里走,我们现在已经迷路了。”

    “对,之前在我们正前方的青龙山,现在,不见了……”李伟脸上掠过几丝不安,他扭头望着喻广财。

    喻广财从布袋子里掏出罗盘来,按照之前已经勘定好的位置,起身望向青龙山的方向。他这才发现,那之前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山脉,此刻真的不见了。当时山形轮廓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天空,除了飞舞的雪花,什么也没有留下。

    “看来关于青龙山里莫名其妙消失的部队的传闻,应该是真的。”莫晚说着,朝爷爷投过去疑惑的目光。

    爷爷也不知道如何应答,拉着她在那个土坎下面蹲下来,这样至少可以挡住两个方向吹过来的寒风。他将莫晚的手放进自己棉袄内的胸膛处,生怕这风雪伤着了她。可当她的手掌贴到爷爷胸口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温热。他回想起之前喻广财曾经说过的话,莫晚命中带火,这火已经强烈到了可以融化冰雪的程度。随即,爷爷又回想起了那件在云南勐腊遇到的伤心事,所有的声音在那一刻都被模糊掉了,他只清晰地听见因为她命中带着强烈的火,她活不过十八岁。

    “我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关于雪地的怪事。”罗琪哆嗦着,开了口。

    蹲在她旁边的曾银贵撞了她一下:“你真是,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讲故事听。”

    “喂,让罗琪说,正好分散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说不定还对我们这次行动有帮助。”喻广财说道。

    罗琪哈了两口气,说道:“那是前不久走丧礼的时候,遇到一个亲戚在摆龙门阵时候讲的,也是一支军队行军的故事……”

    如果认真地梳理起关系来,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应该是罗琪的表舅。表舅时年三十岁出头,几年前与一位同乡去北方做生意,谁知碰上北方战乱,生意是做不了了。当时两个热血青年干脆就投了军,混入东北军的编制。

    事情发生在一次外出侦察的路上,两人与其余五人编成一支小分队,去边关布防。在一路穿山越林之后,非常倒霉地遇到了一个日军的侦察排,双方开了火。七个人被打死五人,活下的两人只好四下逃窜。

    在这个小分队里,表舅和同乡都负责狙击,可因为本来训练的时间就不够充足,本领未到家,同乡在匍匐的雪地里受了伤。表舅与他从小情同手足,于是扶着他开始后撤。日军穷追不舍,一直紧跟着两人,qiāng声不绝于耳,表舅在那时已经作好了与同乡一起赴死的准备。

    翻过几人遇伏的雪山,同乡从表舅的身上挣脱下来,他告诉表舅,目前的形势如果两人一起,会彻底放慢脚步,被日军追上是迟早的事情。同乡说,自己不能拖累他。眼看日军越追越近,同乡将表舅推走,自己留在了茫茫的雪地里,给qiāng上满了子弹,准备与日军展开最后一战。

    看着同乡决绝的目光,表舅艰难地迈动步子准备撤离。可刚走开了一段,听到了身后传来的qiāng声,他最终还是抽回步子掉转回去。赶到与同乡分别的地方,只见同乡右腿中qiāng,倒在地上。几个小日本举着qiāng朝着他缓慢靠近,在离他差不多三米远的地方,有三个小日本已经被他了结。

    眼看几个鬼子已经举qiāng瞄准了同乡的脑袋,表舅立马拉开保险栓,朝着举qiāng的鬼子的眉心放了一qiāng。这一qiāng虽然打偏了,可也中了对方的头部,将其左边脸颊打开了花。另外两个鬼子见状,立马端起qiāng杆掉头对准了表舅。表舅早已猜到会遇到此情形,此时他手中已经抓起了一大把雪花,在两杆qiāng头对准自己的时候,他伸手将那一把雪花洒在了两人面前。就在两人被雪花遮去视线的时候,表舅拉开qiāng杆上的保险栓,朝着两人的胸膛各自开了一qiāng。

    当两人应声倒地之后,表舅上前将中qiāng斜躺在雪地里的同乡拉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除了腿部之外,同乡的肚子上也中了一qiāng。表舅见状不敢懈怠,连忙将他从地里扶起来,准备往背上扛。正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步qiāng拖动时,刺刀在雪上滑动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可已经晚了,那鬼子扣动扳机,子弹从他左边小腿的肌ròu上划过,一阵钻心的刺痛让他顺势就坐倒在雪地里。

    表舅气愤不已,捡起qiāng一瘸一拐地上前,将qiāng口稳稳地对准鬼子的眉心,连开了好几qiāng,鲜血和脑浆将周围的一圈雪地染红了色。

    表舅泄愤地将qiāng甩回到后背,然后将同乡扶起来背在背上缓慢前行。

    这大雪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地面上的雪越积越厚,一脚下去就很难拔出来。又因为表舅的腿部受了伤,走起路来十分不便,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慢慢地,天色黑下来,视线里雪地的颜色变得不再刺眼,整个白色的山体渐渐被黑夜吞噬。如果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在雪地里是很容易走错方向的。于是,表舅加快了速度,想赶在黑夜完全侵占整个山头之前,找到可以下山的路。

    表舅这样想着,速度不断加快。走了很长一段路程之后,他才发现了不对劲。自己身上明明背着身负重伤的同乡,可走起路来却十分轻快,好像背上什么也没有似的。表舅轻轻耸了耸肩,背上的同乡似乎完全变成了一堆空气,表舅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一丁点他的重量。

    这样疑惑着,表舅轻轻将同乡放了下来,刚一转过身,表舅就惊呆了,他刚才走过的那段路程中竟然有三只脚印,那脚印印得很深,可也正在被天上飘下来的鹅毛大雪覆盖。表舅上前去,比对了一下那一排脚印,其中有两只是一对,正好是自己的脚。那另外一只左脚的脚印是……

    表舅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除了大雪,就是渐渐沉下来的黑夜。表舅听着呼呼的寒风,不自觉地感觉脊背有些发凉。他连忙转身将地上的同乡拉起来,背上后背,然后继续赶路。

    又走了很长一段之后,他缓缓回头,只见那第三只脚印还在跟着自己。他走一步,那脚印就多出一只。表舅再次弯腰仔细地看着那排脚印,这时他才发现那排脚印不是三只,而是四只,只是其中一只右脚脚印非常浅,很快就被飘下来的雪花所掩盖。

    看到这里,表舅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同乡那只受伤的右腿上。表舅在脑子里描绘了一幅伤了腿的人走路一瘸一拐的画面,这一瘸一拐之间,双脚发力不均,正好就能在雪地里印出那一深一浅的脚印来。

    这多出来的两只脚印是同乡留下的?可同乡一路上都被自己背在背上啊,不可能双脚沾地的。这时,表舅回想起之前背着同乡丝毫都感觉不到他重量的事情。于是,他提心吊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此刻正一动不动的同乡身上,缓缓朝他移动过去,伸手推了推他,并不见反应。表舅伸出手指探到同乡的鼻前,这才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意思是说这同乡死了?表舅背着的是一具尸体?”曾银贵睁大了眼睛,两撇浓黑的眉毛却因为疑惑凑到了一起。

    罗琪斜嘴一笑:“尸体不是比活人更重吗?”

    “他背着的的确是尸体,不过他的同乡死后灵魂出窍,跟在他后面帮忙抬着那具尸体。”李伟因为过度寒冷,在旁边跺了跺脚。

    他的话让爷爷突然感觉面前这片雪地有些怪异,他四下张望了一圈,脑子里浮现出那幅“人背尸体鬼帮忙”的画面,脊背都有些发凉。

    爷爷发愣之际,身边莫晚伸手拐了他的胳膊一下。爷爷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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