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整齐,将它们放在了死者的头下,当做了枕头。接下来,再把死者的手jiāo叠放在小腹的位置,在双手jiāo叠的时候,莫晚转身拿起一把剪刀,剪去了陈云香的一个衣角,再剪了一块龙云的。她将两个衣角包裹在一块黑布中,再把黑布折叠成一个三角形的形状,放在了死者jiāo叠的手掌中。这种做法,是让死者握着生前亲人的衣角,可以走得更安心,不会觉得孤单。通常情况下,剪的衣角应当是死者晚辈的,可在这特殊情况下,也就只能用陈云香和龙云的了。

    摆放好死者的姿势之后,莫晚将一旁的七枚铜板,挨个摆在了棺材的边沿上。放好之后,朝着龙云点点头。龙云就上前帮忙,将那棺材板子盖了上去。而这七枚铜板,是专门用来防止尸变,预防诈尸的。生变的尸体向来害怕金属类的东西,尤其是与铜相关的东西。也正因如此,丧乐队里大多东西都是铜质的,比如唢呐的翻口、钵、锣,这些大多都是铜的材质。当然,莫晚的这一做法,还有一种理解,那就是摆放钱币,预示升官发财,有驱走霉运,迎来财运的意思。

    等到一切完工之后,莫晚来到棺材的正前方,朝着棺材用手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肩膀、大腿、后脑,然后将头上的头套取了下来。

    见莫晚一手都是染来的血渍,爷爷催促着说:“你快去洗洗手,我看这外面就有一座池塘,这里我候着。”

    莫晚朝他笑了笑,说:“沾了死人气味的手是不能用水洗的,因为手与死人接触过,很有可能惹上他们,用水洗是最无效的一种方法。”

    “啊?那咋个办?”爷爷追问。

    “用沙,或者米和豆,使劲搓。”莫晚笑着解释道。

    爷爷实在没有想到,当年那个遇事好奇,不谙世事的莫晚,竟然成了一个入殓的行家。他朝着莫晚笑了笑,见她从那个布袋子里,掏出另一个小袋子,里面果真装满了金灿灿的沙土。她伸手在里面搓了好一阵,才从里面拿出来,将手上的沙粒拍打干净。

    她说:“这沙土最多能洗三次,三次后必须换,不然就会失效。”

    爷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旁的几人都沉默了一阵,喻广财看了莫晚一眼,又看了爷爷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他低下头去,掐着手指算了算,说:“明天未时,宜下葬。死者生辰八字是多少?”

    陈云香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喻广财。他又掐了掐手指,说:“忌东南,冲蛇。”

    说完之后,喻广财就提议大家离开这里,去商量进树林的事情。从门口迈出去的时候,爷爷看见他朝自己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刚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下去。他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只得摆了摆脑袋,拂袖而去。

    ※※※

    回到了陈云香的木楼里,喻广财将昨晚与龙云商量的计划,又重述了一遍。陈云香笑了笑,说:“这事儿还是先不要通知其他人,让我和这位莫晚姑娘进树林去,你们需要啥子,提前告诉我们,进去之后,我好好替你们观察观察,我相信你们,能够找出我们男人的死因。”

    龙云听后,说:“那好,按照昨天我们商量的结果,胡兄弟,你准备好了吗?”

    爷爷其实在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可既然话已经说了出去,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他迈步上前来,说:“没事,你就动手吧。”

    龙云冲着他点点头,然后弯腰去自己的袋子里翻找了一阵,从里面掏出一盏引魂灯来,放在了底楼的那张木桌上。从他的行头来看,与喻广财在清水镇上将李成峰的魂魄引出来的技法差不多。

    “你最好别去,有莫晚跟她一起,两人不会走丢,莫晚也晓得进去之后要做些啥子。”喻广财在一旁冷冷地说道。不知道怎么的,爷爷听出那话里的挽留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喻广财不希望他与莫晚一起,这其中的原因让爷爷有些费解。

    思忖了两秒,爷爷还是决定跟着两人一同进树林,让莫晚到那样一个凶煞之地,爷爷实在有些不放心。

    龙云上前来,握住了爷爷的手臂,在他的小手臂上,用自己的手做刀状,朝着臂膀的位置连砍了三下,两只手臂都做了一遍之后,龙云对他说:“现在闭上眼睛,脑子里先啥子都不要想,你感觉自己是轻的,甚至可以在半空中飘浮起来。”

    爷爷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的额头处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那东西散发着热量,从他的眉心一直传遍了他的全身。在漆黑的视线之中,他仿佛看到自己整个人在慢慢升腾,逐渐悬浮在了空气之中。

    爷爷好奇极了,很想睁开眼来,可这次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再翻开自己的眼皮。他想用手去把自己的眼皮给掰开,他这才发现,连自己的手也不听使唤了。接着是腿、腰、脖子,身上的所有部位,都已经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爷爷很快适应了这种只有想法,没有行动力的状态。他不敢想象,当他睁开眼来的时候,面前的一切会是什么样子。他在脑中念想着,快飞起来快飞起来,正这样想着,他感觉自己身子被突然扭转了好几圈,整个身体都被拧成了一根绳索的样子。他的身后,像是有一只非常有力量的手掌在托着他,一点点朝着前方游去。

    当身后的力量慢慢消失之后,爷爷感觉自己又被从一根绳索放开了,他有了自己的脑袋,自己的手臂,自己的双腿。他伸了伸手,手臂抬了起来。又迈了迈脚,脚也动了起来。

    此时,他听到了龙云的声音:“行了,你可以睁眼了。”

    按照他的指示,爷爷缓缓睁开眼来。整个世界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了龙云、莫晚、喻广财、李伟、猴子,同时还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自己。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具被抽空了内核的皮囊,成了一堆毫无知觉的骨ròu。

    爷爷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矮了十来厘米。他抬手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长头发、瓜子脸、坚挺的鼻子,身上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当地女人的衣服。没错,爷爷的魂魄进入了陈云香的身体里。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爷爷惊叹了一句,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成了陈云香的。

    “胡兄弟,当心点。”

    这声音把爷爷惊得抖了一下,这不是陈云香的声音吗?可自己并没有说话呀?

    龙云说:“现在,表姐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你,你们两个在行为上最好是保持一致,不然身体很快会吃不消的。表姐,你还记得那进树林的路吗?”

    “记得。”陈云香回答道,爷爷听得十分清楚,好像她在自己的耳边说一样。

    “那好,你们进去之后,拿着这些东西,用罗盘看看里面的形式,最好能够把整个树林的位置记清楚,回头画给我们看。胡兄弟,你再凭借你这几年的经验,看看有啥子可疑的东西。”

    龙云说罢,准备让莫晚与他俩一同出门。喻广财伸手拦住了他,递过来一卷铜丝和一面古镜:“将这铜丝穿着这面古镜的四方,再用铜丝布上一个七星阵,铜丝要绷直,铜镜不要固定死了,可以晃动是最好的。”

    爷爷控制着陈云香的身体,将铜镜和铜丝接了过来,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啥功效。可既然喻广财说了,那必定十分有用。爷爷点点头后,随同莫晚和陈云香朝着树林走去。

    有了陈云香在控制这个身体,他完全把自己给放空了,就眨巴着眼睛,打量着一路的环境。陈云香说:“胡兄弟,现在由我来,待会儿到了那树林的位置,你再去完成你师傅jiāo给你的任务。”

    “没问题,你看好脚下的路,不要走错了。连你丈夫从小在这山林里长大,都误打误撞地走进了那山坳里,你更不能掉以轻心。”

    爷爷一边说着,想回头去看看跟在后面的莫晚,不料,这一动,导致陈云香一脚踢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直喊着疼。

    陈云香说:“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时不时动一下,我会看不清前面的路的。”

    “哦,对不起,我一时给忘了。”

    爷爷这么说着,听到身后莫晚发出的笑声,爷爷也跟着笑了两声,只是与说话的声音相同,都是陈云香的声音。听了两声,爷爷觉得十分别扭,干脆就不再出声了,任由着陈云香带着他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只是渐渐地,爷爷感觉自己像是正逐渐往一个冰窟里掉,走得越久,他就觉得越冷。前面的大树,一棵棵根本就望不到顶,那些笔直的树干上缠绕着的藤蔓,树叶在几乎静止的空气中摆动着,像是在散发着什么信号。爷爷感觉到这些信号,都带着深不可测的yīn谋。

    ※※※

    当陈云香突然收住脚步的时候,由于惯xìng,爷爷差点跟着冲了出去,好在陈云香有所防备,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就是前面了。”陈云香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

    爷爷看着陈云香口中的那个山坳,大约有一亩地那么宽,比三人现在的位置要凹下去近二十米左右。说来也奇怪,此时已经临近晌午,整个密林里虽然枝叶繁茂,遮住了视线,可也远比那山坳中的树林更通透。那些照样高不见顶的大树,被一团非常厚重的云雾包裹着。这团云雾大概飘浮在树身五米以上,缓缓浮动着,却又始终都围绕着那一圈树。

    陈云香说得没错,那些树的阵形十分奇特,像是一个五角的星星。每一株树之间的距离相差不多,看上去非常规整。爷爷回想起之前陈云香说的,在那个山坳中的大树很是怪异,在大约身长五米的地方有一个凸出来的树包,可现在每一棵树的这个位置以上全被浓雾包裹着,根本看不清。

    爷爷双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喇叭口的形状,对着那山坳大喊了一声:“喂,有人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能住在这里的恐怕只有死人。”陈云香说了一句。

    不过很快莫晚就发现了这其中的蹊跷,她本来以为这声音会传出去很远,可没想到,声音出了爷爷的嘴巴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没有等到哪怕一声回音。

    “看这个山坳的形状,就是一个崖谷,声音放出去不可能会没有回音的。”爷爷说着,心里像是揣进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

    莫晚听了,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别胡思乱想了,这个地方根本就啥子都看不清,干脆进去吧。”

    爷爷点点头,然后让陈云香带路,三人顺着之前走出来的一条小道,钻进了树林里。

    当陈云香离那个山坳的树林越近,爷爷就感觉越发寒冷。那种冷不像是冬天飘雪的刺痛感,而像是有一张冰凉无比的大嘴,对着他的后背狠狠吐了一口气。这口气就顺着他的脊背,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全身。说简单点,那股寒意是从他的后背和心底里发出来的,让他根本无处躲避。

    “妈的,这阵势是要冷死人吗?”爷爷抱怨了一句。

    “啥子?我觉得不冷啊,莫姑娘你呢?”陈云香问。

    “不冷,只是这雾这么罩着,看不清路啊。”

    两人的话,让爷爷顿时汗毛倒立。要说这莫晚感觉不到冷也就罢了,可这陈云香明明与自己共处同一个身体,怎么可能会有两种不同的感觉呢?

    又走开了两步,爷爷感觉这头顶的浓雾,正在朝着几人靠过来,缓缓朝下降过来,从几人的头顶,到几人的眼睛,几人的鼻子嘴巴,全部都包裹了起来。原本就非常艰难的视线,现在基本上是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眼前就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莫晚你在哪儿?”爷爷支配着陈云香的身子,在完全没有视野的浓雾里转起来。陈云香见状,也干脆停下了脚步。

    “我在这里!”莫晚的声音在树林里dàng开来,可是,爷爷也照样没有听到回音,声音传至不远处,就自动消失。

    根据她的声音可以判断,她离爷爷的距离不是太远,可就是看不清她所在的位置。爷爷想了想,说:“你现在站在那里,别动,不要稀里糊涂地就往树林中间走,妈的,这浓雾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专门朝着我们罩过来的。”

    “好,我听你的,你也别乱动。”

    爷爷收住了脚步,这个陈云香的身体里有两个明显的喘息声,一个来自真正的陈云香,一个来自爷爷,两人转动着身体,朝着四周打量。

    “啊!峻之救我!”

    莫晚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爷爷变得惊慌起来,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保护莫晚,他不想莫晚出事,也不允许她出事。于是,爷爷只能根据那声音的来源位置,作一个假定xìng的判断。他朝着左手边移动了两步,一边大声喊着莫晚的名字:“莫晚,你没事儿吧?能听到我说话吗?”

    过了许久,莫晚的声音再度响起,她像是摔了一跤,此时正缓缓地爬起身来,她说:“我好像是踩到了一条蛇。”

    “那蛇呢?”爷爷紧急追问。

    “莫姑娘你小心一点,这个地方的蛇都非常凶悍,要是被它们咬一口,多半都是要丢掉xìng命的。”陈云香出言劝诫。

    “你们放心吧,它没有伤到我。”

    爷爷感觉三人像极了戏文所说的瓮中捉鳖里的鳖,被关在一个完全找不到方向的地方,根本找不到路在哪个方向。更可怕的是,此时肯定正有一双眼睛在某个高处看着他们。他们的惊慌失措,让这人觉得这一切极具戏剧xìng,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爷爷感觉自己被玩弄了,或许这样觉得的人不止他一个。因为他马上就听到了莫晚的叫骂声:“你这下三滥的死玩意儿,有种你把大雾散开,让咱们好好见识见识你的真本事啊!”

    听到这话,爷爷突然觉得莫晚实在太天真。这一切或许根本就不是某人有意识的安排,不过是一种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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