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筷子夹菜的速度都慢了。
喝着解腻的茶水,一家人围炉夜话。
刘氏道:“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贾赦抬头,疑惑问道:“咱家还有什么喜事?”
刘氏笑道:“不是咱家,是敏妹妹。”
贾瑚算了算日子,惊道:“莫不是林姑妈怀的那胎落地了?”
嗯,今年花开的太早,十分反常。想来是林黛玉降生的缘故。
贾琏已经知道怀孕是给自己生弟弟妹妹了,便问:“妈妈,林姑妈生的是表弟还是表妹?”
贾瑛戳了戳他额头:“怎么,你又想着去玩你迎春妹妹了?”
迎春早两年出生了,她生母婉姨娘难产死了,刘氏便把她抱在膝下养着。迎春过了年,三岁了,说话好玩的很,贾琏日日都要逗她一遭,不把人家弄哭了不住手。
贾琏讪笑。
贾赦回护说:“琏儿肯同她玩,是她的福气。”
贾琏扭麻花似的猴在刘氏身上。
林家来信那会儿,他正在午睡,还真不知道林姑妈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刘氏轻轻拍着他的背部,笑着说:“是个表妹。”
贾琏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有妹妹了,想要个弟弟。
刘氏接着说:“说来也巧,外甥女生在花朝节。今年花朝节也是奇了,竟像是花神下凡,百花齐放。倒把这京中压抑之气淡去了不少。”
贾琏兴致勃勃的问:“那林妹妹岂不是花神下凡?”
贾瑚瞄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胡说什么。这话岂是能乱说的?”
贾琏缩了缩头。
他不怕父亲,不怕母亲,也不怕姐姐,唯独最怕这个哥哥。上次手掌心被打了板子,现在贾琏一想起来,还觉得隐隐作痛呢。
贾赦笑道:“大周人口无数,花朝节出生的也不少,你知道哪个才是花神?要我说,外甥女出生的日子好,花神下凡这话还是别提了,免得被人笑掉了大牙。”
贾赦虽是重生,对贾宝玉那玉的邪门之处颇为了解。
只在他看来,贾宝玉一离开那玉就痴痴呆呆,倒不知是好是坏。后来落到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那玉也无力回天,可见是个没用的。
既然宝玉都如此,吐血而亡的林黛玉更是无甚出奇之处了。他不明前因后果,只凭一双眼睛看到的,说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刘氏也道:“可不是。不过京中贵女竟无一是花朝节生的,也算是个噱头。”
贾瑚心中暗笑。
哪里是个花神?分明是株仙草。
只是神瑛侍者不在这荣国府,而在那贾府。他日贾敏去了,这林黛玉进了荣国府,找谁还泪去?
到底不干己事,贾瑚转眼把它抛到脑后了。
虽红楼眼看着进行不下去了,那干风流艳鬼却依然投胎下凡来了。
三月三,贾府,赵姨娘从夜里叫到天亮,终于诞下一女婴。
小王氏没有女儿,又忧心自己年纪大了,便把她抱到自己膝下养着。等养大了,把她嫁出去,也算是宝玉的助力。
既然把这女孩儿记作嫡出的,小王氏要给她做脸,便请了娘家和刘氏来参加洗三。
刘氏添水添果子后,悄悄问小王氏:“你这女儿看着是个健康的,可起了名字?”
那小王氏便道:“先太太留下个‘元春’,是大年初一生的;你家有个‘迎春’,是开春的时候生的;我这女儿,生在三月三,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不如叫‘探春’吧。”
刘氏赞道:“这名字起的好。虽也是春,却暗合生辰,不落俗套。”
小王氏得意一笑。
这里面自然有它的玄机。
荣国府里有两个女儿,小王氏单单拿出迎春来说。
迎春、探春皆是庶出,把元春这个嫡出的大小姐和她们放在一起,岂不是说她这嫡出的和庶出的也是一样?
元春听到这一番话,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
只好安慰自己:后边两个妹妹都是从了自己的“春”字,可见我是三个里最尊贵的。妹妹迎春是荣国公的女儿,他日大家唤迎春的名字,自然会想到我这个有大福气的。
到底意难平。
遥想当初老太太在时,她这荣府大小姐,可比大房的贾瑛气派多了。
如今人家是国公唯一的嫡女,她只是个庶人的女儿。
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二叔庶女的洗三,贾瑚可不会为此特意请假,就算那庶女是十二钗正册里的也不行。不过二叔嫡次子抓周,贾瑚不得不去。
实是贾赦懒得去,荣府是贾政亲哥哥家,一个男丁也不来,未免太不像话。于是贾赦便强让贾瑚请了假,去二叔家吃酒。
当年贾政是国公府的实际掌权人,贾宝玉抓周时,宾客盈门,高朋满座。又出了这么个胎中带玉的吉兆,几乎四王八公都来了。
如今贾政不过一庶人。
巴巴的把帖子送到昔日同僚那里,来的不过是子侄辈。
长辈这一桌,只贾政、小王氏兄弟几人,贾瑚因是在座众人里官位较大的,也被拉到这桌。只因贾政是他二叔,便依家礼坐下,坐在贾政左手第一。
因人数不多,只坐了两桌。
还未开场,对面贾政同僚的子侄便频频举杯敬酒。
贾政脸色铁青。
☆、第85章 贾宝玉抓周
原来这举杯相向的,却不是宴会的主人家,而是年纪轻轻已是正六品官翰林侍讲的贾瑚。
在座各位,多是冲着贾政这一门显赫的亲戚来的,故而宴会还未开,就着上来的酒水开始应酬了。
当着二叔的面儿,不好落人家的脸,贾瑚便也举杯,略略抿了两口。
笑言:“瑚酒量不好,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众人听得,无论亲友同僚,皆是适可而止。
不料却有一浑人,乃是贾政先前的同僚,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官员之子,唤作吴兴的,自恃自家父亲官位比贾瑚高一级,便舔着脸上前来。他一心要在父亲同僚之子面前显示自己能耐,端着酒杯就上前来,笑容满面对贾瑚道:“贾大人,在下吴兴,工部吴郎中乃是家父。在下先干一杯,贾大人若愿意jiāo个朋友,还请也干了这杯。”
说着,他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酒杯向下。
贾瑚微微一笑,只照样抿了一口,并无和他jiāo友的意思。
那人被落了面子,发作不得,只好讪讪回到原座。
旁一人低声笑道:“你只想着你父亲是从五品,怎么忘了贾大人父亲却是超品国公?”
只把吴兴吓的,面无人色。深悔不该逞能。
正说着,便有家人来报,小公子已经穿着好了,请各位大人移步花厅。
花厅里早摆了一方长桌,桌上应有尽有,贾宝玉穿成个大红包,被家人放在桌面上。贾红包好奇的在一堆玲珑小巧的什物中爬来爬去,黑葡萄似的眼睛灵气四溢。
贾政紧紧的盯着小儿子,大气不敢出。
众位宾客各自酝酿贺词。
贾红包拿起一个玉算盘,丢了。
拿起一只毛笔,又丢了。
忽地,他鼻尖翕动,闻得一股香甜之气,大类平日在漂亮丫鬟身上的气息。贾红包眼前一亮,直直向一堆灰不溜秋的东西那里爬去。
贾瑚眼中暗藏幸灾乐祸,看着贾红包兴高采烈的把些脂粉钗环抓来,高兴的伸长手递给贾政。
宾客们先是一怔,随后纷纷夸奖小公子有孝心。
贾政本来面色不好的脸这下更是黑如墨水,大怒,道:“将来酒色之徒耳!“
贾瑚暗中撇嘴,笑道:“二叔严重了。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酒色。古往今来抓到纸笔的未必是大儒,抓到官印的也未必做了大官。若是前途都在这小小的抓周里定了,我等学子还要寒窗苦读作甚?依侄子看,这抓周不过是试个意向,将来如何,还是要看父母教诲。”
此话大有理,说到贾政心坎里了。
他依然肃容,脸色却好看不少。
当下之事传到内院,小王氏闻得,脸上顿生错愕之色。
却原来小王氏早早训练了宝玉去抓那《孝经》,近来几次皆是如此,何以正日子反而掉链子了?遂命令家人将抓周用的玩意儿细细查看,后来果然在那堆看似不起眼的脂粉首饰中发现了一股异香。这却是贾元春素日所用,再看那首饰,皆被香料浸渍过。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贾瑚看了一场戏,回来后笑着讲于家人听。
这贾瑛便十分好奇,问道:“哥哥,宝玉做什么放着别的好东西不拿,只拿我们女儿家用的东西?”
贾瑚笑道:“你不知道,抓周上,比这更荒谬的都有呢。”
他便说了个故事:“前朝有个人,父亲在他出生时就死了,他周岁是竟抱了他祖父的大腿。时人皆不知真意。哪知后来他自己升了大官,做了一品大员,终老在礼部尚书的位置。这点居然和他祖父一模一样。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一生荣耀顶点,竟是从那上头预示了。一百年后又有一个人,也是抓周时抱住他父亲的腰,后来,你猜怎么着?”
贾琏原先在写大字,闻声丢了笔,大声说:“我知道!他后来也和他父亲一样,做了大官是不是?”
贾瑛窥得哥哥神色,自以为必不是如此,便问:“他父亲可也是大官?”
贾瑚点头:“官居一品。”
贾瑛苦思不得,只好和贾琏说了一样的答案,问:“是不是?”见贾瑚摇头,她便缠着哀求:“好哥哥,你快告诉我罢。不然我今儿可不得安宁了!”
“是你不得安宁,还是我不得安宁了?”贾瑚好笑的点了点妹妹的鼻子,戏笑道。
最后还是满足了她的愿望,他说:“他父亲官位越来越大,做了太子太傅。不料太子一朝谋反,他便沦为阶下囚,死在监狱里了。他儿子素日好学无术,又是罪臣之后。前朝有律,罪臣之后,不得参加科举。无奈之下,为了养家糊口,四处奔波,最后得了个看监狱的差事。这监狱,正是他父亲死时呆的牢房所在。”
贾瑛恍然大悟:“莫非是后头那人父亲不得善终,故他也不得善终?”
“你这就入了魔障了!”
贾瑚摇头笑道,“时人皆以为是抓周的缘故,方在这上头牵强附会。岂不知一个素来敏而好学,克制己身。官运亨通,自然是他自己的功劳。最后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养老,也只是前朝官场上的惯例罢了,不独只有这祖孙两个。另一个不学好,至落魄了,也没甚足以养活他自己的本事。做了狱史,约莫是巧合。不过这巧合,却被时人拿出来大书特书,久而久之,大家便当真了。”
贾瑛依然心存疑惑,暗想: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便把此事牢牢记到心里,只待他日,或有印证,或事有颠覆时,再拿出来说。
贾瑚没发现妹妹的心思,只戏笑了一回,便把它忘到脑后了。眼下,见贾琏只一味缠着要听故事,便虎着个脸,吓唬他说:“你再不把今日的大字写完三大张来!”
贾琏只得撅着个可以挂油壶的嘴,悻悻然去描红了。
过了几日,贾瑚房中的雪莲被刘氏唤去了。
这刘氏还记得当初之语,摩挲着雪莲的头发,慈爱的说:“好孩子,这几年苦了你了。”
这雪莲业已长成,二十几岁的女人,含羞带怯,不复当初的水灵,却别有一般风韵。
原来这雪莲,原是刘氏预备给儿子开脸做姨娘的。
虽年岁相差极大,这刘氏只一心看中了雪莲,其他人任是千好万好,也没有她这样贴心,长得极好,又爱慕长子极深。
如今在这贾瑚房中留了几年,雪莲初心未改,这刘氏便让雪莲回去准备准备,第二日便请嬷嬷来给她开脸。
这雪莲夙愿一朝实现,心中欢喜,便露了几分行迹。
这日用罢晚膳,贾瑚在房中点了蜡烛,一杯清茶,一手残卷,堪堪消磨时光。他总觉得雪莲时不时进来房中,沉吟片刻,总抓不住脑子里的一丝灵光,便问:“雪莲,你今日可是有甚喜事?”
雪莲人如其名,平日一身清冷。
今日大爷问起话来,她脸上脖子上都红透了,强制镇定下来,声音依然颤抖。
她止不住地偷瞄大爷,道:“无事。”
她这一番不寻常的情态,倒让贾瑚想起了什么。
略略问了几句话,这开脸一事便被贾瑚问了出来。
他不甚喜悦的皱了皱眉头。
这雪莲何等人物,心思玲珑,又陪侍贾瑚多年,他但凡动一动眉毛,雪莲便知大爷心情如何。
她委屈的跪在地上,哀声道:“大爷,奴婢自知蒲柳之资,入不得大爷眼。雪莲只求能呆在大爷身边……”说着,哽咽不能言语。
美人低泣,如花带雨,也不能让贾瑚冷硬的心肠软了半分。
只他心知自己耽误了这雪莲的大好年华,如今再要她嫁出去,多半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他心下愧疚,想起素日所言,闭目久久,便道:“罢罢罢,你去吧。”
又说:“等你回来,便改回你的本名,唤作雪姨娘吧。”
这雪莲原本姓李,生在大雪纷飞的冬日,故唤作李雪。她生日和贾瑚乃是同一天,贾瑚要她到身边,未尝没有这个缘故。
他原本并没有想到雪莲会对一个小孩子动心。贾瑚虽精明,对女儿家的心思哪里知道?何况他当时也才不过十几岁,还在上初中的年纪,雪莲比他大整整五岁!
只是如今耽搁了这许久,贾瑚也不能当作没事人一样。
过了几日,这雪莲开了脸,果然搬到离贾瑚极近的一处小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唤一声“雪姨娘”,对这个大爷的第一个女人可谓精心。
只这雪姨娘,日日倚栏,望眼yù穿,也没等到贾瑚踏入这院子里。数十日来,见他的次数还比不上做姑姑时,也不知她后不后悔。
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