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蕲道 > 正文 第一章 轮回
    北土大陆极北之地乃一片不毛之地,白雪皑皑,终日覆盖着贫瘠的土地,白茫茫一片土天相接,绵延千里,以致天地间都有些混沌不分。这里天寒地冷,凛冽刺骨的北风不时呼啸而至,向大陆一切生灵宣告着自己的领地不可轻易踏入,因此,向来人迹罕至,荒凉如坟。

    极北之地再北,有一条赤条山岗,犬牙交错。山岗上不长树木,不生杂草,无飞鸟欢鸣,也无走兽遗迹——山岗之下却别有洞天。走上山岗,就露出一片辽阔茂盛的平原,平原上有终北国。终北国别有一番景致:四季如春,草长莺飞,流水纵横,而鱼游浅底;古树葳蕤,百花争奇,万类竞荣,一派仙境气象。

    终北国中央有一座山,名曰壶领,高五千仞,状如坛子;山峰中央有一湖喷水而出,名曰“神瀵”。神瀵(fen)从五千仞山峰满盈而出,飞流直下,雷声轰轰,银白色的瀑布如一匹从天而降的白纱,又像是一粒粒大米从天穹倾泻。

    壶领山高三千仞一处低洼的湖水旁,一名身着补了几个破洞的粗布道袍的邋遢老头儿趺坐在一块岩石之上,吞纳着天地灵气;若非他圆墩墩的大脸上一副愁眉丧气的神色,倒还真有三分缥缈仙人的模样。

    离老头不远处的绿草丛中,睡着一只懒洋洋的白狗。它体型巨大,像头狮子,眼睛却闭着,拉耷着软绵绵的耳朵;它只是偶尔摆动,肚子一张一缩,有节奏地运动,仿佛向世人显示它活着的证明。

    邋遢老者隐在岩石之上,仰天而嘘,如果有人仔细盯着观察,他像是睡着了一般;可当真觉得这人睡熟了的心思确定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却忽然动了动:

    “徒儿,速来!”

    他说话的声音极是轻微,就连在他前面嬉戏的鱼也没有任何惊惶逃窜的迹象。在普通人看来,他不过是在吞咽一次口水而已。至于他为何吞咽口水呢?嗯修真之人的心思,凡夫俗子怎能理解呢?

    但是,他的动作加上他原本邋遢的样子,那圆墩墩的脸,并吞咽一口水,仿佛此人正在意淫些什么东西,不能不让人想入非非了。

    倘若有个凡俗在场,必定会感叹一番“修真之人同我有什么区别呢?”然后带着满意的神色,一口飞沫从口中吐出:“也不过如此啦!”

    当他说话的时候,懒洋洋的白狗拉耷的耳朵突然立了起来,随即又复原状,仍在闭目养神,间或才能听见它换气的声响。

    “嘭!”的一声。

    壶领山上两千仞处一棵参天古木上,一个青年突然跌落了下来,重重摔在泥地上,砸了一个不小的坑。

    “哎呦”

    青年从泥坑里缓缓站了起来,灰头土脸,如丧考妣,摸了摸摔得疼痛的后背与屁股,闷哼半晌,才拍起身上的尘土来。边拍边骂道:

    “这老头存心整人啊!出去一趟回来还不够高兴么咦~这十分不合理啊!平常可不是这样”

    此青年名叫周逍,乃是邋遢老者的徒弟,跟随老者已逾两年。他身着一袭干净的灰黑色道袍,道袍的布料与颜色因浣洗而显得有些老旧。他身材消瘦,一身健硕肌肉堪比岩石;五官分明,棱角如刀削,眼神却有些阴郁,眼珠子时常发出冷漠而诡异的光芒。

    他行走时,佩戴于胸前的一块似牙的石玉跟随着他有节奏的步伐钟摆一般轻微来回摆动。

    周逍嘴上虽不平,心中却有些愧疚与焦急。两年时间匆匆而过,自己在无警觉之下却连师傅的一招都接不住。

    别看这邋遢老头简单的话语,他身前的游鱼之所以没受影响,是因为他精准的控制力,只是针对周逍而已。实际这传音里蕴含着强大力量,专门攻击他人的神识。此招修习到极致,将修真者的元婴震碎也轻而易举。

    邋遢老头见周逍步伐稳重沉实,沉实中又带些飘逸轻盈,不由得灿然笑道:

    “还不错哩!为师的高深功法也能让像你这样愚蠢的人练到这个境界!不错不错!”

    周逍听到老头似乎在夸自己实在是自夸的话,愧中有笑,笑中有自得,想着,老头虽是损人,却也承认了这段时日自己的辛苦不是白费。

    “师傅啊,你面前明明有一湖香甜洁净的湖水,满溢着灵气,跳下去洗洗身体和衣服就这么困难么!”

    周逍见到老者邋遢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心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叹息地摇了摇头;又看到懒洋洋的白狗身上洁白如月,一尘不染,就更加叹息地摇了摇头。心想:

    “明明裹在一起朝夕相处,咋这差别就这么明显呢?”

    老者看了懒洋洋的白狗一眼,对于徒弟的嘲笑并不买账,两只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像是思考什么对策。忽然,他注视着一脸真诚的周逍,嘻嘻笑道:

    “道法自然,依乎天理!昔时我曾有老友,乃是屠夫,专门解牛,他的庖刀用了二十年,剖解了无数头牛,奇怪的是,刀刃上却没有一个缺口。我看其行,问其故,他回答说:‘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我听了仿佛天打雷劈一般,于是砉然悟道也:他顺着牛的经脉纹理下手刀刃就安然无恙,我顺着天意自然也就完损无缺了。”

    周逍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就是说将身上的尘垢洗去便不能完整无缺了?这样的解释周逍竟然觉得有些道理,却又感觉有些荒诞。只是点头应付了一下。

    老者追忆往昔与故友相处,并不去管周逍,他胖嘟嘟的脸上因虚幻的回忆露出了几丝动容。不过,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对着周逍说道:

    “正因为他,我才能创造了这逃命的功法呢!徒儿啊,你能修炼此功达到自救的境界的话,就赶快跪下向他磕十八个响头吧。”

    周逍一时无语,老头疯疯癫癫,胡乱用词,又专好损人,一般人还不得被他折磨死;庆幸的是,他已经跟随老头两年,大风大浪早已经历,如今这些小风小雨在他古井一般的心里激不起任何波澜了。

    “难道他乃是修真大士?”

    能让老头砉然悟道的人必定是不凡之辈;又说故友,定是亲密无间了。作为广成子的徒弟,周逍觉得,以后紧急情况下抱一下大腿,还是有必要的。

    “嗯当然!不是啦!他一介屠夫,中土大陆人士,离这里远得大过你的年纪哈哈哈唉,他早已入土为安了。”

    “哦!”周逍没有想过,这位前辈竟是一位凡人!

    “他每次解剖完牛,提刀而立,张望四周,心满意足,然后用块油腻的麻布擦拭了刀子后,就把它藏起来了。我见他如此,大悟大彻:欲得长生,逃跑要紧!于是冥思苦想,创造了三套逃命功法——我可都全交给你了,徒儿啊,要是你哪日人殒身灭,可怪不得为师啊!”

    周逍此刻更是无语,这都是些什么鬼?欲得长生,逃跑要紧!这就是大道?他不由得怀疑师傅胡诌些瞎话来糊弄自己。然而,传授他三套功法却是真实的。

    广成子不但生活邋遢,修炼也很随意,自己的功法从来都是随意取名,就像周逍所学的三种功法,在修真大士看来,都是惊世骇俗的功法,怎么也得有个响当当的名号。然而他却简单取名为逃命大法一二三,若是别人知晓,定会瞠目结舌了。

    逃命大法一便是遇水化形,就是施展此法,可将身体与神识化在水中,融为一体,化为无形,至少修炼到影响天地大道规则的渡劫境才能从无形中发现真身;逃命大法二乃是飞行之术,可瞬移,但却非化一境界中修真人士常用的瞬移,它独辟蹊径,超脱瞬移,若灵力充裕,可长时间极速飞行;逃命大法三乃是隐匿之法,隐匿修为,境界高深者可隐其身,让人不知底细深浅。

    随着修炼者的境界提升,此功法也会进一步提升。凭借着这三种功法,广成子在世间逃过了众多次因损人而致的追杀,因此愈加得意,整日优哉游哉,像一条遨游江湖的鱼,快活不已。

    广成子这话中似乎还藏有深意,尤其最后一句,看似搞笑,实则告诫。周逍低头看了师傅一眼,微微点头。

    广成子看见周逍如此点头,似有叹息之意。随即想到了什么,将这叹息隐了过去,说道:

    “对了,为师叫你来,是想要你下山办一件事。”

    “何事?”周逍听见广成子认真说事,神经也紧绷起来,整个人突然有了些许变化。

    广成子正襟危坐起来,慎重说道:“我前段时日外出游荡,听闻大陆上有妖兽作乱,为害人民,而国之壮兵莫能阻挡,仔细一听,才知道五害再现!叫你过来,乃是下山除害,于水火之中解救天下黎民百姓。”

    周逍却有些发懵了,这与平日他所了解的广成子大有不同。于是说道:

    “师傅,平日你不都是叨念着‘各人自扫兮门前雪,莫管他人兮瓦上霜;于功名显兮丧大道,于丧我兮飞升天’今日怎地让我解救天下百姓了?师傅你也常念叨的‘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如今徒儿尚且自身难保,又何能去解救天下苍生呢?”

    广成子嘿嘿笑道:“徒儿果然得我精髓,也不枉我日理万机地传授你功法。”

    周逍此时却无可奈何了,广成子的功法秘诀倒是传给他了,但却从来以吃得好c喝得足为乐,从来没有指导过他一时半刻,还恬不知耻地用了“日理万机”,这里,能用么!我呸!

    但周逍却还是一副冷漠模样,心里所想并没有在外表显露。广成子小眼睛瞥了瞥他,随即严肃起来,问道:

    “你可知‘五害’?”

    周逍顿时诧异起来,这五害无非一些厉害妖兽而已,难道是什么妖王一类?这不可能,广成子知晓他的底细,自然不能将不可能之任务安排给他。于是恍然道:

    “师傅,这五害大有玄机?”

    广成子点了点头,赞叹道:“不愧是才学之士,看来,也没那么愚蠢嘛!哈哈哈”

    “这五害分别是凿齿c九婴c大风c巨蟒和封豨(xi),其实修为不高,估计妖精境界罢了,与万年之前的五害而言,却是天壤之别。其实这次除妖,非你一人,大概去的修真人士不少哩!”

    “哦!”周逍更为震惊了,这五害里藏有什么异宝能让众人趋之若鹜?不由得猜测道:“师傅,这五害妖丹甚是罕见么?”

    广成子露出一个深藏不露的笑容,说道:“徒儿,罕不罕见,你自己挖出来看看不就可以了么?”

    周逍听他的意思,还是要让自己前去。但他对于能否战胜妖精境大妖等级的五害却没有绝对把握。

    两年来,他从筑基境达到了融合后期,其实本该结丹,只是广成子告诫,再多修炼扎实,再结丹不迟。而且,广成子只教给他三套逃命功法,属于防御功法。因此,这两年,他所私自练习的攻击功法都是以前他曾收集的,是自己一知半解学习而来,有多大威力尚且不知——总之,周逍是有些不自信了。

    广成子似乎看出了他的问题,毅然道:“此次出去,也是两年来的修行总结,去吧!相信我广成子的徒弟即便傻得可爱,但纵观整个大陆,又有多少修士只配给你这呆瓜提鞋啊!”

    周逍领命前去,轻悄悄就出了终北国,孑孓一人在雪原上奔行,那一袭灰黑色的道袍迎着厉风呼呼作响,像淼淼海洋里一只小舟的船帆随风飘荡,随波逐流。

    看着周逍灰黑色背影慢慢远去,广成子不再轻浮,他眼神渐渐转为严肃,抬头看了看白云悠悠的天穹,那缥缈的天穹,因其宽广更增其深邃。广成子注视着深邃的碧空,自言自语道:

    “天道轮回?!”

    “不知这小子能带回来什么。”他又朝离他千里之地的那白茫茫一片的黑点看了看,神色若有深意,有些期待,在期待中又有些怅惘。他看着灰黑色的背影中那枚随风摇摆的似牙的石玉,自言自语说道:“去与留,这一次,也许有答案了。”

    随着周逍的背影越发深入雪原,黑色的影逐步与茫茫白原化为一体,后方广成子的身影也缓缓变得模糊不清,他仍在自言自语,只是声音也越发漫漶了,像是喃喃的梦呓一般:

    “北冥有鱼”

    此时,极北之地一阵阵北风呼啸,万窍怒号,漫天风雪如棉花一般铺盖下来,整片大地一片茫茫就在这时,懒洋洋白狗微微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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