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万万没有想到,给孩子起个名字,还惹来了一场争吵,自己的孩子,想叫什么不成,叫个阿猫,阿狗,别人管得着吗,碍得着吗?可偏偏就有人气不愤,听不惯,对陈海家横加气使,故意找茬儿。
跟陈海家吵架的是门上的一户邻居,这户邻居本来就和陈海家走得没那么近,人家的家境殷实些,而且还有好的关系——亲戚里有在政府机构工作的,也极有可能因这一层关系,这家的男人在村委里担职。
而陈海,他就是个老实的农民,不怎么会说话,也没什么关系,更不会混人,除了地里的农活会拾弄,大的场面上不会应付。
这一点,也是李玉凤常说他的,叫做不会办事,别人谁没个自己人,混得好一点的关系。可陈海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在酒场上是一无所处,上不了桌面,一坐上酒桌,就像个木桩子似的,不喝酒,也不劝酒,呆呆傻傻地杵着,让人觉得跟傻子似的。
玉凤带着陈海回娘家串亲戚,大哥金荣支一桌酒席,款待这些个妹夫,在这些人当中,就属陈海木纳了,别人的嘴儿,在酒亲上说得“啪啪”响,游来悠去的,唯有陈海不吱声,干坐着,给他敬酒,任人家说得多巧妙,他都不端酒杯,让别人都尴尬了,以致后来,没人劝他酒,只有同起的时候,他才会呡一口儿。
玉凤在外面看着他,都替他着急,回家总是说他:你就不会开口呀!谁像你这么嘴呶。而陈海总会这么说:我又不会喝酒,管他怎么劝,我不喝。气得玉凤就不想跟他说话儿。后来,再去娘家时,陈海就不跟着去了,不是玉凤不让去,陈海说:省得去了给你丢人,不如在家清闲。玉凤也不揽着让他去,去了也不合群,忤着跟傻子似的,还不如留在家。
说这些,就是道出一个事实——陈海不会挨人。可在农村里,有许多人的观念就是:一个人,在酒桌上不行,就是不会来事的人,永运上不了场面,任你多么能干,提起你,那就是老实人的代表。
陈海在村里,给乡邻的印象,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老实巴交的人,有人待见——那是纯厚的人家,而像混迹酒场的人,不会喜欢陈海这样的人,倒是认为他是没出息。
而邻居恰是那种精明的喜欢说洒场话的人,从心里瞧不上陈海。按说,陈海给自家孩子起名字碍不着他的事,可是,他家里只有两个女儿,至今他的媳妇未给他生一个儿子,所以,他看见陈海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生气。
那一天,陈海在临院门的街道上,跟一帮左邻右舍聊起孩子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给孩子起名字上。这户邻居也出了院门口,在街道上立着,也听着讲话的内容。
陈海说:“就我家的老大,找别人起了个小名——是为了锁住命,而大名也是我起的,包括我们家的老二,老三,他们的名字都是我想的。”
其中的一个邻居夸赞陈海:“你还挺不简单,还会给孩子起命,我们家孩子出生时,我就不晓得起什么名字好。”
又有邻居问陈海:“你家三儿子都叫什么来着。”
陈海很骄傲,很自豪地说:“我大儿叫培罗,这个罗是‘绫罗绸缎’里的罗,表示富贵的意思;我的二儿叫培强,主要是取这个‘强’字,是强大的意思,我的三儿叫培兴,这‘兴’字预示着兴旺发达。”
平时,陈海是不爱这样频频说话的,可说起他的这三个儿子,今天他的话没合住闸,说得兴趣盎然了。
邻居们都夸赞他:“不愧是上过学的,都知道什么字包含什么意思,怪不得,你家连生三个儿子,恐怕跟你起得名字也有关吧。”
这虽是无稽之谈,但有个邻居听到心里就不悦了——就是那个在心里瞧不起陈海的人。他的心里在思忱:是不是我家生不出儿子,就是陈海家把我家生儿子的命给占去了,你想,他家老大叫罗,也有‘收罗’的意思,老二叫强,也有‘抢去’的意,还有老三叫兴,更有兴盛的意思,挨着这样的邻居,我怎能生出个儿子来。他心里是越想越有气,越觉得没有儿子的命,就是陈海家造成的,把他家的命势收去了。
那边,陈海还兴致滔滔地讲着自己儿子的趣事,这边的邻居心生已经愤愤不平了。
这个邻居直接走过去,打断了陈海讲话:“喂!我说陈海,你家儿子的名字不能那么起啊!”
陈海突然被这个冷漠的声音打断,带着极不友好的调子,在这一片祥和的声音里显得极为刺耳。
他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愣了下来。对于这位邻居,他还是有些敬畏的,因为人家是“场面”上的人,又在村委有一席之地。他的不友好,并没有让陈海发怒。
陈海比他要大好几岁,上学时就不是同一级,虽然为同街邻居。但交集不多。
陈海疑惑地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这位邻居表情很凝重地说:“我说,你儿子的名字该改一改?”
这回陈海听清楚了,明显是挑衅来的,他还是忍着情绪说:“想好了的名字,怎么随便改?”
“你听听你儿子的名字,‘罗’c‘抢’c‘兴’,你这不是把儿子罗在你家,抢在你家,兴在你家。”
“不就是个名子吗,哪有那么严重,我起几个名子,就全都揽我家了?”
“总之,把你家儿子的名子改一改,别妨碍到别人家。”
陈海越听越生气,也就不顾得邻里的面子啦:“怎么就妨碍别人了,你得把话说清楚。”
两个人,就这样,话赶话地掐起来了,左邻右舍帮着劝和:说乡里乡亲的,又是近门邻居,吵什么呀?
争执声,让李玉凤询声出来了,邻居家的媳妇也出来了,整个街道充斥着吵吵嚷嚷的声音。
李玉凤可没那么好性,指着那家邻居怒责:“我们家的孩子,爱叫什么叫什么,碍你家什么事,想让我们改名字,门都没有。”
邻家那媳妇也不弱:“说话别那么硬气,到时候让你家上不了户口。”
李玉凤气极,声调变高了好几倍:“不给上户口,试试看,看你家能一手遮天吗——不要以为你家有势,我们就会怕你们——你们这就是纯粹欺负人。”
“欺负你们家怎么了?就欺负你家!”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寸步不让地争吵起来。
两个女人参战起来,那两个男人就偃旗息鼓起来,一开始,还朋沉着脸站在门口,随着两个女人的口水战越来越激烈。两个男人都灰溜溜地回自个家里去了,可能觉得挂不住面,也可能觉得丢人,或着更怕场面不可控。
剩下两个女人就是比嘴了,看谁的嘴利,谁就占优势,再说有那么多邻居都在劝架:为着什么事吵架,传出去丢人不?这一句,那一句的,渐渐的两个女人都熄火了,偶尔互怼一句,但没那么激烈了,后来,就各自回家了。
最终,陈海也没有给孩子改名字。那家可能觉得理亏,也没有再为这事找来,但心里还是怀着怨恨的,以致往后的几年,两家不来往,不说话。
后来计划生育开始后,国家规定除了一胎外,二胎,三胎,甚至更多胎,凡是八八年以后出生的,都要罚款。而陈海家的老三就在八八这个年份上,本来逃脱了被罚,后来,被人举报,还交了几百元,没交够,还被人拉到车上游街,带着白纸糊的高尖帽子。李玉凤怀疑,举报人可能就是那家邻居。但这仅猜测,并没有证据。也就是从那次两家争乡以后,两家几乎断绝了来往,虽然以后说了话,但从心里上从没有亲近过,有一道很深的隔阂横在了两家之间。
如果说孩子的名字都能起一场风波,让陈海和李玉凤烦恼,那么,后来老三的病,更是让两口子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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