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起来吃饭！”
郁凉又一次听见这个称呼，拉下被子边缘，露出两只扑腾扑腾的眼睛，疑惑道：“侯爷为何叫我‘小鱼’？”
“本侯比对了一番，你和那池中的小鱼很像。”暮北修一本正经的解释。
“哪里像？”郁凉坐起身问道。
“先吃饭吧，吃完本侯告诉你。”
郁凉又眨了眨眼睛，似乎她‘性命即将终结’的这几日，他都很迁就她，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愈来愈温和。
于是，她得寸进尺的试探，“侯爷，我想吃你做的面。”
“等回了府中，本侯给你做。”暮北修思及此地多有不便，顺口回了她。
郁凉转过身借着穿衣服的空档扯开了嘴角，须臾收回笑容，走下床坐在桌前吃饭。
暮北修不动声色走到窗口前站定，与下方仰头的顾少隔空对视，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白纸伞举过头顶，见到暮北修微微颔首以示作礼，这是顾少的随侍明林。
顾少隶归‘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下属，官居少史，其职能范围首要之一便是掌管各郡县牢狱事宜。
好一会儿，顾少移走了自己的视线，走入雨中，没看见身后暮北修目光一瞬的沉冷。
“侯爷，你不吃点儿吗？”郁凉奇怪的瞧着他，外面这会儿还是滂沱大雨，有什么好看的？
“顾少，你和他什么关系？”暮北修答非所问，目光依旧定在顾少离开的地方，那里积聚了一滩雨水。
郁凉吃饭的好心情忽然就没有了，筷子头戳着碗里的鱼汤，长话短说道：“以前算的上友人，后来就是仇人了。”
暮北修移步过来坐下，问道：“为什么？”
“侯爷可认识白榆？”听说她在帝京小有名气，因为弹得一手好筝，且生的沉鱼落雁，他大抵也该认识的。
暮北修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到：“她是顾少的夫人，听说生了顽疾，成亲一年后就没出过府门了。”
“成亲？他们什么时候成的亲？”郁凉讶异不小，顾少不是说她死了吗？
“两年前。”他回答。
“两年前”郁凉呢喃重复他的话，蹙着秀眉自言自语道：“那白迎呢？”
“白迎也是他的夫人，和白榆一起进门的。”暮北修悠悠的回答，留意着郁凉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她没缚黑绫，想来因为自己见过多次，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郁凉慢慢抬起头来，没有太多情绪，似乎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但令暮北修没想到的，是她接下来的疑问：“侯爷喜欢的女子可是白榆？”
暮北修盯了她少时，微笑反问道：“怎么说？”
郁凉也笑一笑，垂头瞧着碗里的鱼汤道：“离开帝京的那日，我与侯爷擦肩而过，只是侯爷同另一边的女子笑谈，并不曾注意到我”她顿了顿，回忆当时的一幕吁了口气，“许是遮挡了眼睛，亦或许是侯爷出现的缘故，我才能在顾少的眼皮底下逃走。”
“这么说，你体内的怨蛊是顾少的？”
暮北修没继续眼前的话头，郁凉只当他默认了，抬眼看了会儿他，方才点了点头，这个空档，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问了她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其实，白榆没死对不对？”
“嗯。”暮北修忽然将手肘放在桌上，支着下颌看她，听到他的回答，她轻咬了咬下唇，然后又凝视自己少时，真可惜，看不清此时她眼中的情绪。
郁凉觉得自己的双腿又虚软的厉害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她只得强自镇定，缓缓起身与对坐的人道：“侯爷，民女有些不舒服，等雨过去了您就回府”后面的话音很低，有些无力的感觉。
暮北修不语，动作也未变，但看她摇摇晃晃的走向床榻，虚弱的钻入棉被时，撑着侧脸的手指收了收。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郁凉现下唯一能清晰理出来的思路。
“想什么呢？”
“啊——”听见他近在咫尺的询问，郁凉突的如惊弓之鸟一般坐起身，他什么时候躺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蠢女人。”暮北修长臂伸展拉她再次躺下，正对着自己，可能真的被吓到了，她有些轻颤，他继续道：“看来你晓得白榆所生的‘顽疾’是什么。”
“侯爷，你不能这样”郁凉怔怔的说到，“至少，给我些时间。”
“什么时间？”他顺着她的话疑问。
“等我喜欢上你，之后你再叫我救你喜欢的人，那时，我就会恨你，不是两全其美吗？”郁凉一口气说完，静静的等他回答。
暮北修眼皮跳了几跳，好半晌才抬手拨开她挡在眼睛上的一缕细发，轻声道：“睡吧，小鱼。”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这叫郁凉心下忐忑着拿捏不准。
白榆和顾少所中的蛊一模一样，都是子蛊，这么久了，她没有觉察到有关母蛊的任何动静，这样平白作废了一只育养不易的咒蛊，那人竟丝毫不为所动，郁凉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亥时，更夫敲响了锣，邦邦邦的声音清晰在郁凉耳边，她猛地睁眼，入眼处都是深沉的黑，而且自己的身体有节奏的上下抖动。
“醒了。”暮北修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她立即有了明确的认知，行动也随之而来，不过这挣扎着要跳下的动作登时被抱着她往前走的人知悉，收了收长臂，就将她禁锢的牢牢的。
“本侯的府邸是有豺狼还是虎豹，叫你逮住机会就想逃脱？”暮北修脚步不停，与她玩笑。
身后哧哧的低笑声牵动了郁凉的思绪，从暮北修臂弯中探头过去，隐约瞧见是个人，却看不清楚面容。
“嫂嫂，你还是第一个进了侯府一门心思想着往外跑的女子。”这熟悉的称呼，不是暮北瑭又是哪个。
郁凉心底里委屈，侯府真的不是她家啊，而且她真的有事要做啊，还有，万一暮北修知道她死不了还以此欺骗博取他这几日的同情，会不会像对待槐安狱中的那些人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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