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花容乱世 > 正文 第九章诀别
    皇帝寝宫。

    春迟皱着眉头命人将偏殿的窗户打开通风。

    “药是没有问题,是个温养的方子,不过这里面下了大量安眠的成分。”含秋将药渣捡起来轻轻嗅了嗅,一一查验之后,皱着眉头伏在宇文宣耳边低声说道。

    宇文宣定定注视着龙床上的人。

    她的父亲,大邺朝最为尊贵的皇帝陛下。

    他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结,面上弥漫着一层衰败的死气。

    宇文宣坐了半晌,最终,满腹言语皆化作一声长叹,她起身,撩起裙摆,朝着皇帝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咳,去为陛下更衣。”休息一晚,宇文宣涨了些精神,到底病去如抽丝,她被大殿刺鼻的气味呛到,禁不住轻咳起来,夏晚立马上前为她轻抚胸口。

    “殿下,陛下更衣梳洗都是娘娘们与奴婢经手的,您这样不合规矩。”

    宇文宣转着眼珠,盯着上前阻拦的宫女,被她这样看着,那宫女背上不知不觉沁出一层细汗。

    春迟笑盈盈上前,携了那宫人的手:“松烟姐姐辛苦,我们殿下也常常称赞姐姐最是能干的。”

    被换做松烟的宫女摸着春迟悄悄放入衣袖的荷包,心思转了又转:“伺候陛下是松烟的福分,不敢当这一声辛苦。”

    春迟压低了声音:“姐姐何必自谦,我看这整个宫里,是没有比姐姐人才更出众的了,几个王妃,也未必比得上姐姐。”

    松烟一惊,春迟握紧她的手,笑了笑:“松烟姐姐勿怪,我与姐姐投缘,不小心便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看到春迟将那宫女带到一边两人说起了体己话,宇文宣冷冷地转过头来。郭成既有破釜沉舟的想法,未必会将心腹放在这冷清的皇帝寝宫,怕是他要谋划生死攸关的大事,早已经将昏迷数月的皇帝当成了一步废棋,根本顾及不到这里,这些人最是察言观色,应该早就心思活泛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才能让她更放心地施展。

    那些拿来为皇帝净脸擦身的药巾以及身上更换的荷包,都是含秋特意用药物炮制好的,对身体康健之人是无碍的,可是对这样久病在床的人,却会一点一点,吞噬他所剩无几的生命,让人在无知无觉中安详离去。

    既是毒药,自然可以驱虫抑鼠,不过,它最大的作用,是能延缓躯体的腐败。

    夜色逐渐降临,宇文宣再不能留下来,寝宫值夜的太监几番过来催促,她才起身,离开这里。

    皇帝寝宫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他不是个有担当的皇帝,也不是个称职的夫君,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宇文宣曾鄙夷过他,更是直接弃了本来的姓氏。可是若没有他,宇文宣独自一人在这宫里,根本活不下来。

    她对他没有什么孺慕之情,可曾经在听闻他最后的下场之后,她又默默流了一夜的泪。

    陛下,这是您的宣公主能为您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宇文宣面色郁郁,其他人自然顺眉敛目,屏气息声,一行人就这样默默地走到了撷芳殿附近。

    春迟扶着宇文宣的手臂,低声道:“殿下,您看,前面走着的,似乎,是三殿下。”

    郑宣叹道:“真是巧了,正要去寻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

    郑宣加快脚步,迎了上去,浅浅一礼:“见过三哥。”

    郑献刚从撷芳殿出来,正是满腹心事,眉夫人一番耳提面命还哽在心头,令他无所下咽。

    眉夫人所有盘算虽不能告之女儿,却不会瞒着儿子,郑献看着面前安静温顺的少女,只觉满心的不自在。

    “咳。皇妹不必多礼。”

    宣公主虽说养在眉夫人跟前,到底男女有别,两兄妹一年到头见不过三四次,他对这位贵妃所出的皇妹仅有的模糊印象便是从来安静沉默,少言寡语,与自己亲妹相比,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郑献从小就是个极为端方之人,奉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许是看他小小年纪便一板一眼,皇帝将机灵活泼的陆渊拉进宫来,给他做伴读,期望能缓一缓他的性子。

    郑伶被眉夫人宠得脾性乖张,郑献时常板起脸训导她,两兄妹几乎见面便针锋相对,搞得郑伶很不爱见自己的亲生兄长。

    郑献对宇文宣这样安静沉默循规蹈矩的姑娘倒是观感极佳,所以眉夫人将话风一露他便惊了。他不仅是个读书人,更是个皇子,该有的手段他不会缺,可是用这种方法去陷害一个弱女子,还是自己的亲妹妹他真的没脸这么干。

    若今后大势已成,名正言顺地将妹妹嫁出去,倒也罢了,可让他用这种内宅手段去坏一个女子的闺誉,哪怕不是他亲自动手,郑献也实在难以接受。

    他这样去劝说母亲,但是眉夫人对着儿子哭的梨花带雨,有些话他便说不出口。

    眉夫人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这吃人的深宫中辛苦养大了一双儿女,他体谅母亲的辛苦,也知道母亲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他和妹妹身上,拒绝的话就那样哽在了喉间,吞不下,吐不出。

    就在郑献满腹心事天人交战之时,他最不想看见的人自远处款款而至。

    郑献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她,见宇文宣一身素色衣裙,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一阵细风吹过,更显得弱不胜衣。

    宇文宣微微垂下头:“有件事还想求皇兄帮忙。”

    郑献叹了口气:“自家兄妹何须客气。皇妹尽管说来,为兄自当尽力而为。”

    宇文宣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似乎挣扎了许久,才怯怯开口:“去积云山祈福之时,我想,我想亲自去给我娘上一炷香。如今父皇还在病重,香烛那样的东西我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厚颜求一求三哥了。”

    郑献年幼之时是见过昭贵妃的,也曾听身边嘴碎的宫女说起过深宫之中隐秘的旧事,那时他不懂,如今年长,他也已经娶妻生子,方才对女子的妒意有了几分领悟。

    “皇妹严重了,为兄会让采玉亲自去办。”

    子不言母过,郑献握紧双拳,他只好在这等小事上,帮着弥补一二。

    “三哥,”宇文宣咬唇,有些为难地开口:“恕阿宣无礼,我想我想求三哥,这件事,还请不要让宫里的人去做。求三哥答应。”

    郑献深深地看了她几眼,转过头,目光略过不远处的撷芳殿,长长出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了。”

    “三哥的大恩大德,妹妹记下了,我会多抄几卷经书,供在佛前,为三哥祈福的。”

    郑献“嗯”了一声,看着路边一棵迟迟抽不出新芽的树,眉头紧蹙,慢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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