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监视她，我可以做到，远靖留在京中，贺西便不必事事相随，是最好的人选。至于要把沈笙通晓蛊虫术与外族语的事都告诉沈大人，我得要再想想。”
“也行。”顾一歌摊摊手，无所谓地靠在椅子上，“那下塘村的事还查不查？你是知道的，这案子复杂蹊跷，现在我的人可都像无头苍蝇一样，除了找到那老县官的一封手稿以外，其它是一点线索都没了。”
“现在说难了？刚刚也不知道是谁把相关人证给气走的？”杨远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没办法了，都已经把人家姑娘惹毛了，只好把先下塘村的事放一放。你既然到京了，我们就来好好查一查吉塔吉娃姐弟口中所说的‘西凉人’到底是谁。”
“你怀疑耀司文武？”
“对。”杨远飞分析道：“达安消失的时间，与两年前的耀水之战重合，最大的嫌疑莫过于耀司文武了。”
“可是你瞧瞧耀司文武嘴上的那圈黑胡须，又浓又密，就差小鸟在上头建个巢下个鸟蛋了，你真觉得他适合养蛊？像他那种粗蛮之人，不把蛊虫掐死已经不错了，还养蛊？”
“少阁主，别人都还没嫌弃你男儿身女儿装。放正经点，你到底查到耀司文武的下落没有？他是真的死了？”
“还没查到。”顾一歌挠挠脖子，“你再给点时间嘛，现在这大胡渣都不晓得是生是死，是人是鬼？有所耽误也是正常的嘛。”
杨远飞叹气，顾一歌又问道：“现在达旦逃了，你打算怎么办？进京多日不见你有何行动，是打算不追查了吗？”
“不用，他自然会来找我的，毕竟我手上还关押着十多名鹰帮的人质，想必他不会无动于衷。”
“所以你现在是等着他自投罗网？”
杨远飞应了一句‘是’，坐了下来，道：“我昨日晚上与你说过，达旦袭击杨家军，极有可能是背后有人指使。”看见顾一歌点了点头，杨远飞继续道：“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件事里，其实鹰帮也是受害者之一。”
顾一歌眉头一挑。
“你仔细想想，鹰帮，它是隶属西凉的一个小部落。以前的鹰帮虽常年在金州一带活动，但它向来独来独往，从不群居，为何鹰帮整个部落都突然移迁至西凉拓州？就算是为达安，举部搬迁，但拓州可是个不毛之地，偏僻荒凉，鹰帮的人再笨，也不会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生活吧？而且你看看，这次鹰帮与杨家军对战中，我们俘虏了多少鹰帮的人质？正如你查到的，达旦是重情义的人，他会为了达安牺牲部落里的人吗？显然是这次战败，大批鹰帮人被捕，这并非他意料之内。另外，你有没有发现，这场仗也太好打了吧？那些鹰帮人质都只顾着逃走，若非我们追击，他们有没有可能不会应战呢？”
顾一歌陷入沉思。
“所以，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鹰帮人在战场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让你们大南庆的翻译官审问审问呗。”顾一歌道。
“不，这事还得要倚仗沈笙。”杨远飞扭眉细想，良久道。
顾一歌：“你想让沈笙帮你问那对姐弟？”
杨远飞点点头，“有何不妥？”
“太不妥了！”顾一歌险些拍桌，恨铁不成钢：“杨远飞，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劝你的那些话？”
杨远飞缄默，似在深思。
“我以前怎没觉得你会如此轻易相信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若是逢煜那小子，他头脑发热，误信了沈笙说的话，我倒可以理解。可你看你现在”顾一歌见杨远飞还是面无表情，恨不得咬牙跺脚，“杨将军！怎你这次就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了？是因为她的姐姐？”
“别有事没事总扯到因思身上去。”杨远飞气急反驳，顿了一顿后，语气冷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反而觉得，沈笙不是那种有阴谋诡计的人。至少在鹰帮这件事上，我觉得她没有必要骗我。的确，她身上有无数的疑点，但是抛开这些疑点来看，她确实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她有她的目的，我有我的，我们利害一致，所以我觉得她值得一信。”
“完了完了，鬼迷心窍了。”顾一歌撑着下巴，不住地摇头。
“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能查到背后的黑手？”杨远飞也来气了，“你的一回阁不是很灵光吗？怎这次半点线索都没有？”
“喂！不带这样打击的呀。”顾一歌嚷道：“我这不是正帮你查达安的线索吗？”
“结果呢？”
顾一歌撇撇嘴，“还没查着。”
“所以我们必须要马上找到别的突破口。”杨远飞道：“这群鹰帮人守口如瓶，若沈笙真的有本事让那对姐弟全数招供，又何必顾虑太多？”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杨远飞见劝不过来，忍不住敲了顾一歌脑袋一记，“我怎总觉得你对她有偏见？方才也是，话语中一直含着明显的戒备与敌意不对呀，要是以前，你看到别的小姑娘，不是总嚷着要收进一回阁，要带人家到雾凌谷的吗？这回脑子是抽了？是因为人家会说的外邦语比你多？还是因为你查不着她为何会蛊虫之术，少阁主的尊严地位要保不住了？”
“去你的。”顾一歌一把拍开覆在他头顶上的手，“本阁主见过的奇女子还少？本阁主等下！西凉拓州？”
“？”
杨远飞被顾一歌忽然跳脱至西凉拓州有些意外，“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西凉拓州啊！”顾一歌一拍脑袋，猛地大喊，“我怎么没有想到拓州啊？”
“想到什么了？”
“耀司文武！”顾一歌喊道：“我说耀司文武！如果真的是他煽动鹰帮，是指使攻击杨家军的背后黑手，那他现在会不会就是藏在拓州里？不然鹰帮当年为何会整个部落迁移至拓州？”
杨远飞眉尖一挑，陷入沉思。
“虽然是无头无脑，但我会派人去查的，一丝漏洞我也不想放过。”
“嗯。”
账内一阵静默，杨远飞负手而立，道：“我们来稍稍梳理一下吧。”
“鹰帮会袭击杨家军，最大的可能无非就是三个。一，是这个黑手与达旦或者达安相识，达旦兄弟帮助这个黑手来攻击杨家军，但是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达旦暴戾，可不是那种乖乖听人摆布的主。二，就是我们刚开始猜测的，达安在西凉与杨家军战场上，被杨家军射杀，达旦为弟报仇，但是这个有点牵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吐谷密姐弟的存在与达旦得到‘寒钩’又如何解释？当年射杀达安的人又是谁？达安的尸体一直寻不到，处于失踪状态，而西凉战死士兵的名单里，亦没有达安的名字，这比较难解释。”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推测出来的第三种了。”顾一歌顿了顿，“达旦被这个幕后黑手以达安的性命来威胁，被迫袭击杨家军，而这个目的是什么，我们并不知情，但不排除敌人声东击西，也就是说，可能还会有其他的阴谋布局等着杨家军，甚至是整个南庆皇朝。”
杨远飞点头，“依如今局势而言，杨家军军力分散，最大的得益者就是西凉朝廷，想必这幕后黑手与西凉皇室有关。”
“我觉得不是。”顾一歌摇头，“你是武将，军中战场布局点阵数你厉害，但是论朝廷局势动向，你未必能参透其中。这场混乱的幕后黑手，除了是西凉皇室，还有可能的，就是楚国。”
“楚国？”杨远飞的胸口有些发闷。
“对。”顾一歌道：“若非战时，不过区区一个战斗部落，再伤也伤不到你们的南庆皇帝。但现在，西凉皇室萎靡不振，老皇帝病垂老矣，新执政人奢靡无能，又是战后之期，国力衰竭，百官腐败，苛政当道，民不聊生，已不足为患。三国制衡，一角已崩，这个平衡早被打破了，其他两国随时可吞并攻之。可南庆与西凉已主张议和，维持表面和平之势。但事实上，你们的那个皇帝，半只手已伸到西凉朝廷里了，不然你以为就凭桑纳贤王那幅恶心相，能半坐在那张西凉皇椅上？南庆已插足西凉内政，楚国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可贸然起兵攻打西凉亦非上策，南庆首当以‘援救’之名发动大军，届时三方必耗，国势大损。如此这般，倒不如暗中伤你杨家军几分，现在一个部落还伤不了你们南庆帝，那就肯定是还有后手，西凉国无能，可以做这种挑拨离间的事，三大国中，自然只剩下楚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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