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修的日子依然忙碌。b超报告大部分的病症都差不多，每天就是那几个术语写过来写过去，排队叫号也就是重复着那几句话，该讨论的内容也讨论得差不多，常见的诊疗基本形成共识，先前热火朝天的局面变得沉闷，有时一个班，四个人之间说不了几句话，机械的将一个个病人迎来送走。我经过一个月的临阵磨枪，先前什么都不懂得窘态已经过去，看书的劲头也在消减。感觉日子枯燥无味，上班就有点心不在焉。带教老师对我们的表现视而不见，该指点的依然不紧不慢的指点。如果出了错误，批评到是更严厉，原来只说一句下次改正就不再说多话。现在动不动上岗上线，甚至能蠢得像条猪都骂出来了。用他的话来说，情况越来越熟悉，应该是错误越来越少就好，还重复犯错，说明一无定力，二无责任心。搞得我们三个人每天上班都高度紧张，觉得日子越来越难捱。
我和两个实习生年龄相仿，原来顺风顺水的时候，基本上下班后就各回各家，没什么来往。现在天天一起受气，变成同病相怜，开始惺惺相惜。下班后，时不时买几瓶啤酒，炒几个小菜，一起聚聚，趁着酒兴一起批评古板老头毫无人情味。他们在b超室的实习生本来就是一个班的同学，聚多了，其他同学也加入了进来，后来慢慢发展成b超室进修实习的人大聚会。每次都是一大桌，聚餐地点固定在医院对面的“快乐餐馆”。这是一家新河县来的两口子开的小餐馆，老板姓肖，原来是乡下的一个土厨师，性格憨厚，手艺好。店里不时还有点乡里的新鲜山货尝鲜，让我们乐此不疲。老板娘精明能干，不管什么时候去，店里都干干净净。一家人就生活在店子里，一双儿女在旁边中学上学，成绩特别好。两口子努力经营着小店，期盼赚更多的钱，供儿女读书。我们定期聚会，成了固定的客源，有什么好吃的，总会想到给我们留一点，更加让我们不好意思不去。不过我们毕竟消费能力有限，就一起约定我们进修的一人结账一次，他们学生三人一起结账一次，每次控制在50元以内。
喝酒聚会确实是减压的一种好方式，开始几次聚会基本上都是诉苦大会，大家都觉得张主任抓得太严，吴主任缺乏人情味，不像其他科室基本上本院和进修实习的两条线，泾渭分明，没那么累。只有超声科把我们当包身工剥削。不过年轻人就是好，心无城府，控诉过后该干嘛继续干嘛。控诉多了，心气也就平和不少，并且都是读过书的，苦诉多了又怕别人说自己小气，慢慢的聚会讨论内容变成技术上的切磋和工作上的感受。到让我受益匪浅。这些人中间，真正对b超技术没有系统学过的就是我，酒桌上听他们说，听不懂的地方就赶快回去看书，学习的效率到是更高。
我们这些进修实习生一般都在30岁以下，只有清河县人民医院的老耿年纪最大，已经37岁，城府也比我们深。他是转岗到b超室当主任后自己主动要求来进修的，在我们眼里他已经属领导之列，我们聚会他很少参加，我们也理解。他偶尔来了也不怎么做声，听凭我们在慷概激昂的演说，只是他一来铁定就是他结账，别人都不能争。
在看到我们不再控诉张主任。老耿参加我们聚会的次数倒是多了些。每次在我们的恭维下都要喝得是最非醉，然后就跟我们谈人生c谈他自己的成长经历。他是从内科副主任的岗位转岗到b超室的，这种转岗让我们这些人听来简直天方夜谭，不过他不说我们也不好问。但他说的一个观点让我完全认同。他说，“再好的b超诊断也只是一门辅助技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b超诊断也没有必要去见森林，既不可行，也是浪费。因为b超检查最有效的是实质性器官，不是人体所有的部位都适宜b超检查，比如肠道检查，b超检查就作用不大。所以一个好的b超医生应当是一个全科医生，什么都要懂。建议我们进修期间多到其他临床科室去交流c去听他们的专家讲座，特别是疑难病症的讲座，这样对我们的进修非常有好处的。”
他的一席发言，让我们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他跟我一样也是门外汉，其他人都是科班出身或有着一定的工作经历。让一个外行对自己的专业指指点点，专业人士接受或不接受都需要时间来消化。大家都保持沉默不做声，但我认同这种说法，原来我在江城医院实习的时候，带教老师说过一句这样的话，“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机器是为人服务的，一张x光片，不同的医生来看就有不同的结果。拍片的水平不代表诊断的水平。在读片上不要认为自己是绝对权威，还是要多听临床医生的意见。”带教老师在江城科室放射技术上的权威，他都如此低调，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认同的？
老耿的一席话，让我又忙碌起来。带教老师去查房，只要有空我就跟随去，他去病房基本上是下班后去，原来我们一个个只想快点下班走人，现在也不溜号，耐心的听他问诊。确实从中又学到了许多我们在b超室学不到东西。对张主任的怨气也慢慢消失。平时也开始留意院里的学术讲座海报，特别是那些可能用到b超检查的疑难病症讲座，更是早早的去抢位置。吴主任对我们的转变，表面上毫无表露，批评却不再那么严厉，蠢得像条猪之类的话再也没发生。有一天病人不多，下班后我们想聚聚，邀请他参加。他竟然爽快的答应，并且说，“看张主任有时间不，一起坐坐。”要我们等消息。
快下班的时候，吴主任告诉我们，张主任来参加我们的聚餐。要我们定地点定人员，最好就是科室的人。他和张主任负责结账。宁林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组织人员，最后一统计除去值班的c外出的，会有10人参加。我们先开拔去定位置点菜，要老耿等两位主任一起来。
晚餐14人，餐馆没有那么大的桌子，老板就把两张桌子拼起来。天气有点凉，大家的意见是，喝酒允许自己选择，喝白的还是喝啤的自愿。张主任c老耿加我一起6人喝白的，其他人喝啤酒，不喝酒的喝饮料。第一次跟科室领导喝酒，开始大家还有点拘谨。哪想张主任是个豪爽人，一开始就以开场白为由提议一起喝三杯。一下气氛就活跃了，大家轮番上阵敬酒，他来者不拒，不过喝的量只有敬酒人的一半。乘着酒兴，对我们每个实习生和进修生的表现进行点评，与开会时官方点评不一样，酒桌上更多掺杂了他自己的人生喜好，很符合每个人的特点。大家觉得很惊讶，原来还以为张主任跟自己没啥交情，哪想人家早已知己知彼。
张主任一点评，大家觉得跟张主任更亲近，又要敬酒，被吴主任挡住，说主任还有重要事情要宣布，大家稍安勿躁。然后鼓掌欢迎张主任宣布重大消息。张主任好像故意吊我们的胃口，在那里静静的思考了三分钟。然后站起来说，你们这批进修生实习生是我进修回来后培养的第一批，经过院里批准，科室准备在你们中间各选一名实习生和进修生调入超声科工作，具体人选在你们实习进修结束后考核确定。
幸福来得太突然，消息一宣布，大家除了眼里放着绿光像盯着一块肥肉一样盯着张主任，没一个出声。直到吴主任带头鼓掌，大家才一起拍起手板来。
主任手里拿着块肥肉，引得大家口水直流，连一向沉稳的老耿都不再淡定。大家对着两位主任轮番进攻，直到快一半人都站不稳，聚会才在吴主任一再要求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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