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没有来上朝。我已派兵去了他府上。”
报——
一位统领踏着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来到了大殿之上。
“讲。”
“赵府上下共计113人，其中110人已经被找到。太傅和他的两个儿子不知所踪。其余没有来上朝的大臣中，除了少数被抓了起来之外，大多都不知所踪，只找到了家眷。”
“城门有消息么？”
“八个城门在陛下进京之前已经先行由我们的人控制住了，所有城门均未见异常。”
“那就是躲起来了啊”李棠拖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过后，他站了起来，俯瞰着依旧跪在下面的大臣们，缓缓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们这里面还有不少知情人。但是念在你们没有直接参与，念在我大唐风波将平，恢复社稷还需要你们。这脑袋，就暂且留在你们脖子上。”
“望诸位在今日之事过后，明白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退朝。”
李棠几人离开了大殿，只留下一众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有人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只能箕坐在地上慢慢恢复。年轻气盛的几位官员刚刚转过身，回头却看见了大殿门口处一排排的无头尸体，瞬间吐了一地。
或许今日之事将令他们毕生难忘。
天京城某处地下。
“太傅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我的全家老小可都还在上面呢”一位肥头大耳，衣着华贵的男子焦急道。
为首的男子头戴高冠，长髯飘飘，显得老道而成熟，颇有一副君子风范。但是此时他眼睛里的阴翳之色破坏了他整体的气质，反而显得有几分邪恶。
“若不是城门处的眼线及早通知了我们，此刻恐怕大家都已经成了大明宫里的尸体。”为首的男子语气沉重地开口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我们还活着，家眷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突然有敲门声传来。
走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男子，面色阴沉似水。
“父亲，就在刚才，祖父他们”
“不用讲了。”太傅挥手打断了他。
“那边的消息呢？”
“我们的人马已经通过密道进京。现在正在天京内我们准备好的各处集合点休息。”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太傅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们的这位小皇帝啊，就是个赌徒。他先前这一手，就是以自己为赌注，把自己压了出去，吸引我们提前动手，以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好在我们还留有后手。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杀了李棠，我们所有人都能活。杀不了李棠，这天下便再无我们的容身之处。”
太傅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你去告诉他们。两日之后，我们在宫里的内应会开始行动。这也是他们的行动时间。”
“孩儿明白。”说罢男子转身离开了密室。
太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皇宫之内。
这就是传说中的御书房？
天衍环顾四周，感觉这里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奢华，反而透露着几分朴素之意。
案桌上一摞摞公文被整齐地码放好，摆着纸墨笔砚以及一个小香炉。
两侧的书架之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绝大多数都是天衍没见过的，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书名。
“别看这里装潢简单了一些，但是就你手边书架上那一架子书，就足以让一个富商倾家荡产了。”李棠笑了笑，对着天衍解释道。
此刻的他与先前在大明宫里无比冷漠地宣布谋逆者死刑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书架后面是一个大的会客室。玄老，先前同天衍共同抗敌的两位统领以及好几位天衍没见过的人，正坐在此处等待着他们。
见李棠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见过陛下。”
众人中一位老太监看见了李棠身后的党项宇，眼睛一亮：“原来二皇子也在。”
“高公公别来无恙。”
原来都是熟人。天衍突然感觉有点尴尬。
似是看出了天衍眼中的窘迫，李棠笑了笑，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党项宇你们都知道，西夏的那个纨绔皇子。”
党项宇刚要发作，但是突然想起来飞龙将军就站在自己身后，只得悻悻的缩了回去。
“这位是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少侠，黑竹客。”
飞龙将军以及他的几位统领点了点头，表示听说过。玄老则是在闭目调息，没有什么反应。高公公以及旁边一众文臣则是一头雾水。
“陛下，请恕臣直言。”
“周宰相但说无妨。”
“所谓少侠，不过只是个江湖人罢了。本身有没有问题，值不值得信任，都不确定。贸然参与其中，我认为不妥。何况他连个脸都不敢露，如此藏头露尾，臣实在难以信任。”
“他在路上用行动证明过自己了。”
“行动是可以装出来的。我想知道少侠是否有足够的理由和立场站在陛下这一边。”
周宰相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天衍，虽说心里有些不悦，但是毕竟事关军国大事，怀疑自己也是合情合理。
天衍摘掉了斗笠和覆面，露出了自己清俊的脸庞。
周宰相上下打量着天衍。眼前这个少年比自己想象得要年轻上不少。眼神纯净，英姿勃发。至少就相貌而言，在自己心里留下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飞龙将军这一边则是感到有些惊讶。本来以为黑竹客怎样也得是二十出头，修炼了十数载的青年俊杰，没想到他这么年轻。一旁林统领则是有些汗颜，人家年纪轻轻功夫却不知道比自己高到了哪里去。
玄老终于睁开了双眼。双目如炬地打量着天衍。如此年轻就有这等战绩，此时他在思考天衍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本就是萍水相逢，陛下在修士客栈里找到了我们两个。因为党项宇跟我在一起，所以最后让我们进了队伍。我本人有没有歹意，一路上陛下看得最清楚。”
“嗯，若不是易少侠舍身相救，我恐怕早已毙命在了毒箭之下。”
众人闻言心头一凛，周宰相更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陛下，臣曾说过您的计划太过危险”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况且我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站着呢么。”
宰相一脸无语的样子，旁边周公公则是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后怕的表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皇上不急急太监？
天衍继续了自己的发言：“若说立场，我也没什么好讲的。还天下太平，属大义。站在大义这一方，我觉得不需要解释。”
周宰相闻言直接笑了出来：“这里是皇宫之内，这样的解释可说服不了这里的人。我们只关心利害关系。比如二皇子殿下，他们的西夏国刚刚在镇西关前伏尸三万，镇西王兵锋直指康居城。他来到大唐是两国和平条约的一部分，所以我们能相信他。”
天衍看了看党项宇，党项宇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就是打了败仗，派我过来当人质，我得听你们大唐的。”
“所以你呢？”
天衍不知道如何回答。本来就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压根儿就没想参与，哪里来的理由？
“老夫有话要讲，望丞相斟酌一番。”玄老开口了。
“玄老请讲。”
“我们碰见这两个孩子本身就是个巧合。他们来到这里也是巧合。党项宇先不说，易少侠被卷进来根本就是个意外，按照陛下跟我讲的，只是许了一千两银子而已。但是作为飞剑山来的人，我了解这孩子的为人。我师兄是山门里掌管散修事物的长老，排行第七。我想你们应该很熟悉。”
七长老就是驻马客栈掌柜。这个天衍心里清楚，点了点头。
“我们四大峰除了入门大典之外，也会招收一些散修入门。这背后有我们一套自己的计算方式。每位散修在山下完成的任务里面，都会有相应的隐藏的侠义值。这个侠义值与任务难度成正比，任务奖励成反比。也就是说，这个任务越困难，奖励越低，包含的侠义值就越高。是我们山上评价一位散修德行的指标。”
“侠义值高的修士，会被视作有一心向道，匡扶大义品行的人。最终的奖励便是飞剑山的邀请，也是对于他们不辞辛苦，不计较个人得失的最大褒奖。”
天衍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平时的任务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自己做任务一直没怎么在意奖励的问题，原来这背后每个人的付出飞剑山都会记住。
“这个事属于飞剑山内部的一个小秘密，只有长老级才清楚。还望诸位不要外传。”
“而黑竹客一直在侠义榜上排行靠前，还到过几次第一。因此就在不久前，他斩杀林焚为副掌门林大师的大弟子报仇之后，我们飞剑山才决定邀请他，而且是副掌门的亲自邀请。”
“但是这个小家伙说要给师父尽孝，拒绝了邀请。”至此，玄老笑出了声：“你们还有谁想问，他在意哪些利害关系，或者被谁买通么？”
此刻飞龙将军这一侧的武将统领们已经是一脸的钦佩了，然而周宰相这一方还是有些犹豫：“虽说可能有些失礼，我本人也愿意相信少侠的品行。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少侠说给师父尽孝这个理由在我们看来实在是有些牵强。或许你是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才拒绝加入飞剑山？”
此言一出，飞龙将军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玄老亦是如此。
党项宇则是在一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先前二人吃面聊天的时候，天衍同他讲过这个事情，前后因果他自然是一清二楚。一半是笑天衍此时的窘境，一半是笑这些个大臣们脑子里的阴谋论其实这是师徒二人的一次小误会罢了。
“事关国体，还望少侠理解。把事情说明白。”
“没事。本身这里面也没什么大问题，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从我师父的角度而言他是希望我加入飞剑山的，而且我平日里下山做任务也是依照着他的指示。在我拒绝了林大师的邀请之后，我师父也是哭笑不得，说他平日里让我做的那些个任务就是为了让飞剑山看中我，然后他好放心地离开。只是他先前没跟我说过罢了。所以那次闹了一个误会。此番我来天京城也是来参加一个多月以后的入门大典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玄老心里哑然一笑。自己这些个老家伙还奇怪过为什么这个小家伙不来，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不过显然他的师父对于飞剑山很是了解。一些内幕他都很清楚。
“你师父是谁？既然对飞剑山这么了解，想必曾经也是我的同门？”玄老抛出了这个问题。不光他好奇，飞剑山里知道黑竹客这个人的长老们都很好奇。
天衍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雷蒙二字。因为平时都叫师父，一时竟有些忘了。
“雷蒙？”玄老皱紧了眉头，他的脑海里并没有这么一位高手。但是转瞬之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呼了起来：“你师父姓雷？”
“嗯怎么了？”
玄老和在座的众位修士面面相觑，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大事。
周宰相不解的问道：“姓雷怎么了？”
李棠开口了：“飞剑山两位掌门的师父，传说中上个时代打边天下无敌手的五行剑仙，叫雷凌云。他师父姓雷，又知道飞剑山的秘密，你们觉得他跟飞剑山之间有什么关系？没想到朕随便这一走，还遇见了了不得的人物。”
“什么情况？”天衍听得一头雾水。他知道自己师父似乎和通玄大师很熟，但是飞剑山这边自己也不了解情况。
“这些不过都是猜测罢了，你们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周宰相有些无语，本来只是想搞清楚这个少年的身份值不值得信任罢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状况。
“其实说起来我同叛军也算是有仇怨的。是他们搞得天下大乱，一时间贼寇四期。我原先生活的小镇就是被一伙不知名的马贼屠了个干干净净，只有我一人侥幸活了下来。虽说我还没找到杀我全家的马贼，但是这些个谋反的人都是帮凶，我也不想放过。”
周宰相心里点了点头，这个听起来有些勉强的解释至少比先前的要符合自己的逻辑。
“这事是真的。我可以作证。”党项宇发话了：“我就是在他家镇子的废墟上碰见他的。我是走丢了到了他家镇子上落脚休息一下，正好碰见他去上坟。他给半个山头的碑上都刻了名字。这帮反贼再有套路总不会从我这里就开始吧？况且我碰见他也是绝对的巧合。而且我还打不过他，想必他师父也不是一般人。”
玄老和飞龙将军这边闻言心中有了定论。党项宇是什么人？一国皇子，父亲是破虚境的顶级高手。师门的鸿沟是难以跨越的，他的师父至少也是一位同等档次的高手。再加上他师父和飞剑山貌似很有渊源，怕不是太上长老的兄弟或者孩子之类的直系亲属。
——
啊嚏——
雷蒙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议论自己。
——
李棠拍了拍手，说道：“这么瞎争论来争论去的，把正事都耽误了。周宰相我理解你用心良苦。但是你这么刨根问底地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问一遍，有失我大唐朝廷的风度。别人家仗义出手救朕于水火，你却在这里疑神疑鬼的。”
“陛下所言极是。是老臣失礼了。”周宰相向着天衍拱了拱手，虽然看起来不太情愿，但是也算是道歉了。
“这样。在座的都是朕最信任的心腹。大家举手表决吧。同意易少侠参与此次行动的，把手举起来。”说罢李棠自己举起了手。
玄老和飞龙将军一边没有任何犹豫，把手举了起来。
党项宇也举起了手。
天衍心头微暖，毕竟被人信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见众人的意见都统一，自己也不好明摆着反对皇上，周宰相也有些无奈地举手了。同时心里暗暗有些佩服皇上拉拢人才的手段。
李棠见状很是满意：“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讨论一下我们将要面临的这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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