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一影昭阳:凤倾城 > 正文 134:出局
    乱叶潇潇,夜风蓦地多了一层肃杀之意。

    明河抱着楚越,施展身形往药阁跃去,哥舒文宇和林嘉煜紧随其后。

    林嘉煜仍是胸中寒泉激荡,先前那股不好的预感基本已成形。他基本能理清思路,楚越一群人在搞什么鬼。

    事到如今,他只能指望,自己先前发现那计划中的一丝漏洞,是真实的。他只需去往药阁,将那漏洞呈现到明河面前,就能为自己洗脱冤屈。

    他基本看出哥舒文宇下毒的方式。他拥抱住楚越时,右手握着楚越的手腕。是的,右手握着楚越的手腕,那是典型的灵泽岛“阳明意”,以真气运药时的姿态。

    以真气运药,总会导致内里气息紊乱,尤其阳明经真气冲撞甚至逆行,短时间内不会恢复。无论是蔚然用灵泽岛的“阳明意”,还是他用辰极山庄的“流韶”,都逃不过此。

    他唯一没想通的是,哥舒文宇这小子怎会懂真气运药。难不成蔚然教了他阳明意?无论如何,哥舒文宇现在必定真气紊乱,明河只需通过这个,就能确定真凶为谁。

    到得药阁,楚越很快被送进内室,亦有医者跟进。林嘉煜本想立刻对明河解释,但明河的注意力却始终在楚越身上,只让他和哥舒文宇在外间等候。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明河才出来。

    根据医者的解释,楚越中的是流丹阁特有的毒药落河散。

    哥舒文宇一听,再回忆片刻,立刻脸色惨白,一指林嘉煜,哑着嗓子骂道:“林嘉煜,你好卑鄙!竟想到用落河散!”

    哥舒文宇曾听楚越介绍过落河散。可以真气催化运送。当以真气运药时,药性的表现形式会不同——中毒者只当时昏睡一两个时辰,之后便无任何异常。只是接下来的几个月心思郁郁,不可名状,并逐渐衰弱下去,旁人只道是忧思伤神,除了用些宁心安神的药物,也别无他法,当然都不会见效,直至最后竟积郁成疾,气血耗竭而亡。

    所以哥舒文宇才会如此激动。

    若真是林嘉煜下毒,其目的便是不言而喻。楚越几天后通不过武试,便会主动离开流丹阁,其后的经历,在旁人看来,与林嘉煜不存在半点关系。况且,没通过流丹阁的选拔试,对楚越来说本就是一大憾事,一时想不开,抑郁过度伤了身子,完全说得过去,如此,更不会有人将她的香消玉殒与几个月前的林嘉煜联系在一起。

    哥舒文宇双目赤红,而明河看向林嘉煜的眼神,也无可掩饰地带了一丝疑虑。

    林嘉煜胸中寒风凛冽,终于不再犹豫,径直开口:“无论是我的‘流韶’,还是蔚然兄的”阳明意“,以真气运药,总会导致阳明经逆乱,请阁主明查!”

    哪知哥舒文宇听了这话,后退一步,直指林嘉煜,声音直发抖:“林嘉煜,你真是阴险至极,原来你一早就计划好了!”

    林嘉煜脸色微变,似乎预料到哥舒文宇的招数。

    果然,就听哥舒文宇愤然道:“你那日打伤我,令我受损,今日正好将脏水往我身上泼!她是我妹妹,你竟说我毒害我妹妹?”

    林嘉煜寸步不让,辩解道:“只是令你内里受损,并无真气逆乱,况且你调养多日,早该恢复,这也能成你的理由?”

    哥舒文宇发出凛凛冷笑:“林嘉煜,妄你也是习武之人,难道不知五脏经络一体?什么叫‘只是令你内里受损,并无真气逆乱’?从你打伤我开始,就已在心里设这盘棋,对不对?要么直接对妹妹下毒成功,万一不成功,就把罪责全推给我!”

    他死死盯着林嘉煜:“你乐得指证我,为了污蔑你而故意给妹妹下毒!”

    林嘉煜胸中的厉风几乎要破血肉而出。机心如他,也未见过这样贼喊抓贼的方式。

    林嘉煜怔了片刻,急速将目光转向明河:“副史明查,慕文受伤好几日,按说早该恢复,不存在真气逆乱一说!况且我身上也绝无乱象!”

    哥舒文宇亦转向明河,面红耳赤地辩解:“我这几日一来担忧妹妹的武试,二来牵挂霜凝,并未全心调养。况且刚刚与他一场恶战,又受损不小,是否真气逆乱,原未可知。请副史明鉴!”

    他瞥一眼林嘉煜,又道:“他说自己身上无乱象,定是想扰乱副史的视听。请副史定要明查!”

    林嘉煜火冒三丈,也顾不得风度,低吼道:“查就查!身正不怕影子斜,让副史看看谁才是贼喊抓贼!”

    明河听闻两人义愤的表述,也不再推脱,很快唤来孟阁主孟阮,共同对两人检验。

    林嘉煜果然毫无的逆乱征象。而哥舒文宇,半似半不似。

    明河眉心微锁,清朗的眸子里难辨情绪。

    林嘉煜轻轻松一口气,再看向哥舒文宇时,浓黑双目中隐藏残酷笑意,嘲讽和憎恨相混。

    哥舒文宇却有些发怔,似乎不相信林嘉煜能全无异常,喃喃道:“这不可能!他必定做了手脚!”

    林嘉煜也不接话,淡淡看向明河,等待最后结论。

    哪知片刻后,明河却平静道:“你们两个都先回去,这件事后面再说。”

    林嘉煜刚一惊,哥舒文宇已大叫起来:“副史,他是凶手,不能轻饶他!”

    林嘉煜恶狠狠地低吼道:“到了这一步还信口雌黄!”

    说着,转向明河,眸中亦是急切:“副史,这分明是他们设苦肉计陷害我,请副史务必还我清白!”

    哥舒文宇刚欲再言,明河却果断一挥手,声音淡而清厉,透出不容辩驳的威严:“你们先回。这件事复杂,后面再说。”

    哥舒文宇和林嘉煜各自发一阵愣,又对望一下,目光交接处,厉烈电火四处扑闪,但明河和孟阮皆是平和冲淡,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二人的反应。二人哪怕心潮汹涌奔吼,也全无办法,最终只能无奈出门。

    哥舒文宇刚踏到房门处,忍不住又回一下头,明河已提前开口:“慕琬在此处调养,不会有问题。”

    林嘉煜在心里冷笑,足下不停,眸中偶尔闪过一丝玄铁锐光。

    他心知这场阴谋,蔚然必定也有份,若明河和孟阮真的能明察秋毫,那么这群人弄巧成拙,说不定会连着蔚然一起被逐出流丹阁。

    落河散,他是真的连听都没听说过。

    月上中天,清辉流泻,倒是难得的良夜,可惜经历的事着实让人难以愉悦。林嘉煜琢磨着回去后先找霜凝商议。霜凝心思细密,作为这场事故的旁观者,说不定能帮他捕捉到一些漏洞,支出几招办法。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霜凝的温香软玉,如水柔顺,对他这会儿的压抑和气闷,真是再妙不过的良药。想着那暖帐间的千般旖旎曼妙,林嘉煜的心情竟瞬间开阔不少。

    然后,就在他陷入思绪时,变故陡生。

    林嘉煜死也预料不到这变故。

    黑暗腾蛇飞旋,瞬时严严实实挡住月光。魂眇混乱中生出数道光亮,仿佛流星电烛闪过。明河和孟阮竟然同时对他出手,从两个刁钻阴毒的角度。

    林嘉煜在天塌地裂的压力下,脑中出于本能地闪过疑问。

    明河和孟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认定林嘉煜为凶手,想就地将他清除?这解释实在牵强。且不说案情仍旧扑朔迷离,就算他们真的认定林嘉煜为凶手,林嘉煜和慕琬现在均不是流丹阁的人,之间的恩怨就只能算私人恩怨,流丹阁也就没有足够立场去清算,顶多只能剥夺其参选资格。

    更何况,辰极山庄的势力,流丹阁也不能全部无视。

    但这些只是林嘉煜一瞬间的想法。明河和孟阮发出的绝不是虚招,那联合一击之力,似将天地茫洋激流的所有势力凝于掌中,大荒横裂,崩云屑雨,荡云沃日,明显集结了两人生平精华。

    林嘉煜周身真气如流矢破云,再一浩荡延展,便似惊浪奔雷,手中剑光暴长而出。

    濒死的压力下,激流蓦地退却,毫无预兆。明河和孟阮竟然同时收回掌风。那样千钧披靡的力量,二人竟然说收回就收回,了无痕迹,若不是一边的哥舒文宇受那压力所伤,猝不及防地咳出两口血,真让人怀疑刚刚那一幕是否真的发生过。

    林嘉煜愕然执剑伫立。

    风急叶乱,杀气消失之后,也随之恢复平静,又是无尘清夜。

    林嘉煜疑惑抬眼,正对上明河的目光。

    不知为何,那目光让他心里蓦地生出一丝细痛,就如一道小小血口裂开,冰雪寒流随之涌泻而出,浸漫骨骼脏腑。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喃喃:“副史?”

    明河不语,平淡面色下掩着迥异于往日的冷峻。

    “林嘉煜,”说话的是另一侧的孟阮:“你文韬武略,风华绝伦,可惜都用错了地方。”

    孟阮的话,让林嘉煜原本就瑟瑟生寒的内心更添一层惊悚,却又莫名其妙。

    明河已跟着开口:“瑶华曼陀阵,比西园九环更精妙,我原以为你勉强过了西园九环,却是再怎么也过不了瑶华曼陀,没想到是我低估了呢。孟阁主的话没错,你才调盖世,只可惜都用错了地方。”

    林嘉煜昏聩的脑中不停闪烁几个字,“瑶华曼陀阵”。

    瑶华曼陀阵?

    他虽对药草没兴趣,不像楚越那般整日沉迷于药阁,却也知道,瑶华曼陀阵乃药阁中一道厉害阵法,其中护着流丹阁最珍贵和神秘的灵草。

    明河与孟阮的目光,如一道声色俱厉的鞭策和命令,推动林嘉煜产生比往日更敏锐的思维。

    明河与孟阮的意思,难道是说他闯过瑶华曼陀阵,偷了某种药物,而那种药物,正好抑制‘流韶’的副作用。所以他明明以真气运落河散毒害楚越,却偏偏真气平和?

    这想法一出,冷汗已便湿衣衫。

    刚欲辩解,明河已先开口,冷淡从容,透出高不可攀的威严:“我原本只是抱着试探的想法,并未持太大希望。联合孟阁主对你出手,只为激得如岁草自动显形。说实话,做这决定之前,我甚至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我提醒自己,哪怕一无所获,睹一眼林公子的武技风采也好。”

    林嘉煜面色灰败,一切高傲从容消散无影。他是真没太明白,事情怎么说颠覆就颠覆。

    但明河和孟阮借着出手,试探他身上的“如岁草”?并且,还让他们试探出来了?

    如岁草是什么?他身上怎会有如岁草?明河现在又凭什么说他身上有如岁草?

    林嘉煜半惊悚半茫然的目光一转,就不自觉地转到哥舒文宇身上。

    哥舒文宇也瞪着他,亦是满脸难以置信之色。

    林嘉煜不明所以,就见哥舒文宇突然伸手入怀,很快掏出一面青铜小镜,挥手扔给他。

    林嘉煜接过镜子,又怔了一瞬,终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看一眼,就如列缺霹雳从天灵盖直劈而下,意识几乎灰飞烟灭。

    那镜中人,面上罩着一层淡淡的湖波,令整张面孔晶莹又错落扭曲,双眸竟呈冰棱似的纯透无色。

    错愕中,就听明河再度开口:“你以如岁草平真气之乱,所以你明明使用‘流韶’,却偏偏令人查不出异常。林公子不但文武出众,不想对医术也颇有研究,懂得稀有灵草之妙用。实乃难得一见的人才。只可惜,唉。”

    林嘉煜突然一扔铜镜,瞪向明河,哑声嘶吼道:“这都是他们加害我!我根本不知道如岁草是什么!是蔚然,蔚然他趁着比武加害我”

    “林嘉煜!”哥舒文宇打断,忍不住喊道:“蔚然大哥说今日你约他切磋,连这切磋也成了加害你?蔚然大哥在西园九环里身负重伤,原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要加害也只有你加害他的份,他有什么机会加害你?”

    饶是林嘉煜往日再沉着,遇此情景也不禁混乱,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哥舒文宇说的是“你约他切磋”,而不是“他约你切磋”。

    刚欲反驳,明河却疏淡一笑,略带嘲讽,反问:“是吗?林公子今日约了蔚然切磋?”

    林嘉煜茫然,不知明河何来此一问。

    孟阮已接口解释:“如岁草轻巧,真气令其外浮,但适当引动真气,反能令其隐藏得更无踪无形。林公子通过与蔚然比武,果然心思缜密。”

    清漏声沙沙而过,蚕食无边夜景。

    林嘉煜一颗心已是全无活气,衰微如残烛他,却也终于有了完完整整的开悟。

    之前在西月台与“哥舒文宇”打斗,当然那“哥舒文宇”其实是蔚然,但他并不知那是蔚然。所以最后那一幕,他怒火冲天地扼住蔚然的脖子将其按在古树干上,而蔚然拼命掰他的手腕以做挣扎时,他完全没多想。

    蔚然的手,覆在他手腕上。典型的施用“阳明意”的姿态。可他没留意。蔚然趁着那机会,将如岁草运到他体内。

    他只是不明白,蔚然怎会有如岁草?难道蔚然闯过了瑶华曼陀阵?

    无论怎样,兵败如山倒,这一局,他是再也掰不回来了。

    虽然蔚然用了阳明意,也会有真气逆乱,但灵泽岛的内功,有专应付这种异常者。别人不会,包括他林嘉煜也不会,但蔚然必定是会的。虽运作起来非常麻烦,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及经脉,因此非得去僻静无人处c在无人打搅的情况下静心运气调息。但这么长时间,蔚然都处于无人打搅的环境,必定已修复了内里,绝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林公子,”明河淡然道:“林公子文武双全,善谋善断,实为百年难遇的良才,只是林公子与我流丹阁,终究道不同不相与谋。请林公子回去后转告林庄主,我流丹阁多谢辰极山庄的抬爱。来日有机会,必会登门致谢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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