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凝霜傲雪录 > 正文 第6章 佳人难再得
    且说,那日龙小诺同恪云二人分别,便和楚辞同乘一舟从翠江往福州去。

    正是姹紫嫣红的年华,翠江两岸景色明媚,白鹭若远若进,沉浸在这没有边际的山水画里。

    楚辞经常在晴碧的早上醒来,一席一琴,念着遥远的白鹭。他的琴音无拘无束,可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小诺就这样手托腮,在楚辞的琴声里忘记了今夕是何夕,总是喃喃道,”翩翩白鹭伴诗癯,船行青山忘归处,醉了笙歌。”

    这是她憧憬了好久的时光。公子白衣胜雪,世间无双。

    楚哥哥,你的琴真好。

    楚辞只是微笑看着她。

    他的笑容,也是让人沉醉的,至少小诺是这样认为的,有我这样伴着你抚琴,这岁月静好。

    船又行了八九日,翠江水面欲发宽阔,应是入了福州,这两岸怪石嶙峋,风高浪急,天色也欲发暗沉。船家便下了锚,泊在岸边。小诺点了一盏盏的莲花灯,莲花芯中的红烛如同鲜艳的曼珠沙华,浓烈得绽放,船舱中灯火阑珊。

    楚辞轻轻得念着,脉脉相思雨,婷婷陌上花。盈盈谁家女,缓缓拾落花。

    龙小诺道,这是陌上花,当年慕然王子写的。

    楚辞道,是谁写的,我可不知。我第一次听人弹奏这曲子,是在很小的时候。那是个乡野僻处,一位哀怨而高贵的琴师,倚在藤蔓青青的墙角。

    小诺道,那个地方一定很适合流浪,所以才会有那位优雅的琴师。那里,那里是你的家乡吗

    楚辞摇了摇头,继续弹琴,我家在海天相间的地方。

    他临窗而坐,琴就搁在膝弯上。

    龙姑娘在吗,船家媳妇轻叩着雕花厢门,她总穿着绣翠鸟的衣裳,待客极为热情。

    小诺应了一声,她便端着大大的木托盘推门进来,依旧是五碟菜,一壶酒。笑道,龙姑娘包下我们一条船,只是这天气,怕是要耽搁了。船家媳妇弯腰将木托盘放在案几上,小诺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痛,一根长长的玉著半截已插入她左胸,她赶忙用右手按住伤口,道,你是何人那船家媳妇依旧道,自是江上讨生活的人。笑意盈盈中却又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龙小诺一个踉跄,身子向后仰去,只觉有些头晕目眩。一个白色身影闪过,将她稳稳挽在左臂弯里,又伸出右手朝船家媳妇击了两下,碰碰两下,是重重的坠地声。楚辞道,解药呢?

    那船家媳妇用左手撑着,抹去嘴角流出的鲜血,冷笑了一声,轻蔑而又傲慢得道,嫣红柳绿,何时有解药了。看她说话的口气,似受了极重的内伤,可楚辞又似给她留了一口气。这时,哐当一声,四扇雕花长窗砸下,闯入十几个执刀汉子,正是船家和那些伙计。为首正是那船家,这妇人的丈夫。他早已收起了往日憨厚忠实的模样,一柄蛇形砍刀,刀身漆着浓浓的绿漆,朝那几个伙计使个眼色,便有八人跃将上来,将楚辞和小诺围在正中,为首一人道,奉主家之命,要带姑娘回去。这八人正是船上打扫的伙计,现下他八人分八个方位,齐齐持刀便砍。

    楚辞不慌不忙,将小诺的白玉剑持在左手,横过,左转,右划,剑气从左至右连贯得划了一圈,依次倒下八具尸体。但望向刚才那船家媳妇倒下的地方,那一行人早已不知所踪。

    小诺只觉胸口,疼痛一阵一阵的,楚辞将她横抱,拔去玉著,又封住伤口周槽穴道,道,痛吗?他这言语中,满是关切和担忧之情,小诺顺势双手搂住了楚辞的脖颈,贴着他的胸口,点点头道,家父有个别院在翠山中,现下只能去那了。不知那二人在玉著中淬了什么毒,小诺虽疼痛,可觉周身气血流通也是无大碍,应该是那冰蚕起了作用,心中也是宽慰不少。又被楚辞如此抱着,自是又欢喜又娇羞。

    楚辞凌空越出船舱,踏在暗边山间巨石上,正是群山之间。小诺朝前方一指道,沿着这河,走十里地。便能到那别院了。

    楚辞怕颠簸中会伤及小诺伤口,便在山中缓缓行。小诺道,楚哥哥,你这样抱着我,你就走不快了。楚辞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道,你就乖乖的。幸得你吃过冰蚕,妍红柳绿的毒药对你未起作用。山间夜风微凉,鸣声阵阵,小诺道,楚哥哥,嫣红绿柳,我怎么从未听过。

    楚辞道,他二人在煌州一带行走,风潇雨晦中也有了这些为人不齿的恶术。自负而又卑鄙,浪迹江湖。

    二人又约摸走了两个时辰有余,望见稍远处山顶有个小小阁楼,建在两座山峰之间,灯火通明,正是小诺家的别院,清影阁。此处正是福州翠山中,一年四季如春,当年的韩若水更是流连忘返,曾作诗云:惟有残月惜清影,确是岁暮天寒时。想着韩公来此地,景色怡人,他仰望夜空的残月,才想起人间此时正是岁暮天寒时。

    小诺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玉萧,吹起一首曲子,不到一刻,山顶便下来一行人,抬着两乘软椅,对着小诺道,楚公子,少主已备妥。

    楚辞见这素不相识之人竟能叫出他名字,便又看了看小诺,小诺朝他得意得一笑,扬了扬白玉萧,又在他胸前点了两下。楚辞明了,她这是以玉箫曲谱向家人传递信息,不同的曲谱对应不同的意思。怪不得刚才的曲子和那日在鸣渊所吹略有不同。

    当下,小诺和楚辞分乘一椅。这一行人脚力又轻又快,未几便到了山顶。满目碧树琼花笼在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中,如繁星般皎洁。众人在琼花中穿过几步,方才到了阁前。正是清影阁。那抬椅的仆人轻轻屈膝半跪,楚辞牵着小诺的手下椅立在阁前,见早有一左一右两列人,每人手中各持一盏琼花纱灯,躬身下跪齐声道,恭迎楚公子,恭迎少主。

    小诺倚在楚辞胸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来0。列中才站出一位年长的姑姑并几个年轻侍女及四位医者。一行人在年长姑姑的带领下及得小诺跟前,又躬身道,请少主随医官至杏花轩请平安脉,请楚公子随老奴至琼花轩。小诺朝楚辞眨了眨眼道,楚哥哥你明天记得来看我。便由左边那一列人并医官引着步入阁内,进入左侧二层。楚辞便在这年长姑姑并一男一女两位侍者及右边那列人的引领下,步入阁内,进入右侧二层。

    拾级而上几步,那一列人道个万福,又躬身退下,这年长姑姑并一男一女两位侍者方掀开琼花珠帘,四人穿过一条长廊向前行去。这处长廊,一面是长窗,一面是围栏,围栏柱头皆雕刻成琼花的形状,与东面的长廊正左右相对。此刻东面长廊上,长窗内烛火明明灭灭,正是小诺所在的杏花轩。

    这长窗的尽头便是一处清幽雅静的居所,屋檐上垂下三朵琼花,至上而下,刻着琼花轩三字。此处近有琼花满员,远可将翠山尽收眼底。一男一女两位侍者推开琼花轩的长窗,请楚辞入内,男的道,小人子檀,女的道小人琼花,两人又齐道,请公子在此处歇息。那年长姑姑又道,医者已至,自会为少主诊治。公子不必担忧,如公子有何吩咐,只管使唤子檀和玉琼便是。三人方又合上长窗,退至长廊上。

    楚辞见这轩中,几扇长窗上垂下绣满琼花的纱帘,紫檀案几上呈着形式各异的琼花摆件并笔墨纸砚。金银错的琼花帘后,一张雕满琼花的紫檀床,铺着白玉席并白绸盖被。

    第二日,楚辞闻听一阵箫声,布出轩外,只见小诺一袭镶红宝石苏绣樱花粉红纱裙,琼花赤金步摇,正赤脚立在廊上栏杆处,来回慢慢点着。望见楚辞,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双脚轻轻一跳,稳稳落在楚辞怀中,又伸手搂住他的脖颈道,楚哥哥,你醒了。她道,我家的早饭好吃吗?又挽着楚辞的手进了琼花轩。

    楚辞道,多谢小诺,你家这琼花粥味道微微有些苦,但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小诺跳入他怀中之时,他已伸手探过小诺手腕处,知她已无大碍。因此,他说这话时,虽依旧是冰冰冷冷,脸上不见喜怒哀乐,心里却是不再担忧了。

    小诺拉着楚辞的手走到几案便,道,楚哥哥,你给我写几个字好不好。又研了墨,将一只木镶银狼毫递给楚辞,道,我听过你弹琴,看过你舞剑,可是还没见过你写字。她脸上流露出期望的神色,一眨不眨得念着。

    楚辞便执笔写着,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质菲薄而无因兮,焉讬乘而上浮?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是屈子的远游。

    他的字体,极为工整。他这几日在船上,总是淡淡得练功,淡淡得笑,淡淡得弹琴。小诺曾听楚辞说,他家这兰亭赋c碎心掌c冰魄剑,需无思无欲方能进入佳境。楚辞俊秀清冷,小诺心中的欢喜自是都写在了脸上。她问道,楚哥哥,你的名字,楚辞是从屈子的诗中得来吗。楚辞道,先父颇喜屈子,更是每日都将这楚辞置于案前,便给我起名楚辞。

    此刻,山雨滴滴答答敲打着屋檐,窗外朦朦胧胧,一道蓝色纱影在朦朦胧胧中忽隐忽现,伴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当小诺看清这蓝纱时,一个清丽苍白的少女正立在楼下院中琼花树间,亭亭玉立,倾国倾城,遗世独立,正是楚孤竹。

    楚辞和龙小诺下得楼来,楚辞道,姐姐。楚孤竹早已留意到二人,只是不知是弟弟和小诺,便道姐姐路过这山中,见这一片花海如雪,不知不觉便走了进来,不想辞儿也在此处。想来此处应是龙姑娘的别院。她对楚辞是极为挂念的,更是悉心得将兰亭赋,碎心掌一招一式传于他,十多年间,一丝不苟。她的脸上,同楚辞一样,总是有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哀愁,如稀世之花只绽放片刻。但那种哀愁,却总是能让楚辞不经意间察觉到。

    楚孤竹指尖轻轻拨弄一方小小的白色绸巾,道,我还要往梦州灵隐寺去。一个去字未说完,又是一阵花香,便是远去了踪影。楚辞对小诺道,姐姐不喜热闹,总是一个人静静得待着。

    这山间的细雨,将翠山浸润成了深深浅浅的翠色,绿色,墨色。楚辞又至轩中持豪写道,山色深浅有无中,佳人娉婷梦清秋。我曾邀月醉红尘,不及翠山今日同。

    这是楚辞为小诺写的第一首诗,这不知不觉中蔓延的情谊,便如如同翠山今日的细雨,点点滴滴。

    入得夜来,清影阁中的银烛星星点点。翠山的夜晚,四季都是凉如水,清风徐徐拂面,小诺靠在楚辞膝上,楚辞又轻轻抚着她的发梢,小诺道,楚哥哥,这样的日子,真好。只是爹爹让我回高州去,说有一件要事要商量,我就不能在这里陪你了。你在福州的事情了了,便来高州找我好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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