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讲，便是一夜，这一讲便是动了真情。
从上山拜入天罗上人到一点一滴的成长，一切都是那么近在眼前，却又触不可及。
楚云讲着，丫鬟睡着。
而老者的呼吸，渐渐停止。
可楚云并不知晓，也或许他不愿意知晓。他依旧沉浸在那些美好的回忆之中。
他的故事令这沉默的夜晚变的悲伤，令那吹来的风停驻，围着他盘旋起来，待在他的身边。令那欲开的花朵苏醒，争放后紧合在一起，伴随着风微微摇动。
他们在废墟的中央，却成为一切的主角。
楚云木然停止了自己的故事，一招手，剑盒中的酒壶出现在手中。
他别无他法，只能以酒来寄托自己的情绪，只能用烈酒来怀念那个不知姓名的老者。
救命之恩和灭宗之仇，救命之恩和背叛之仇，三者要如何权衡，要如何抉择，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此刻，那雨不知为何，星星点点的飘了下来。
三月十七日，阴雨
空气中，是冲鼻的焦糊味。
丫鬟从梦中醒来，她惶恐的寻找着爷爷的身影，却只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他面前是一对熊熊燃烧的火焰。
丫鬟顿时明白了，她不禁抓紧盖在身上的衣衫，望着火焰大哭起来。
楚云站立在剑上，微微闭目。
此生亏欠的，太多了
本以为就此离去，复仇便是最大的目的。
可这才发现，越是走下去，欠下的东西越多。
赵青不知名的老者甚至，还有个丫鬟。
蜀山讲道，唯心不改，方得始终。唯的究竟是道心，还是本心呢？
楚云根本无从知晓，他从一个弟子变成一种希望，这压力太大了！
他背负的是宗门的崛起，他背负的是宗门的复兴。
他的命，便是宗门而生。
比起这些，恩怨情仇又算得了什么？
可恩怨情仇难道不算什么吗？
楚云不停地追问自己，若复兴宗门是他的道心，恩怨偿还是他的本心。
那么此刻，那究竟是唯的何心？唯的何道？
跳下波月剑，楚云将波月剑放在手中，看起来波月剑早已黯然失色，失去了本来的光辉，甚至连剑盒都无法进入。
熊火终归有灭去的时候，而熊火留下的，仅仅是一把骨灰。
楚云将骨灰装好，望着夷为平地的小镇，深深的鞠躬。
“这一鞠躬，我便卸下了我身上的恩情。”
“这一鞠躬，我便卸下了我蜀山的大义。”
“我为剑客，只为复仇而生。”
“我为蜀山，只为复兴而生。”
“救天下大任，今后并不属于我。”
楚云喃喃道，当他再次起身时，眼中的惆怅全部褪去，变成了迫人的寒冷和冰霜。
即便是这波月剑，也不能触及。
他的心，将更加坚强，更加坚定。
楚云转过身，注意着那哭泣的丫鬟，行走至那丫鬟身旁，将怀中的抱着的装着骨灰的木盒轻轻放在地上。
“为什么爷爷会离开我”丫鬟沙哑的声音问道。
“该走的，自然会走。是命，更是道。”楚云长叹道，他的内心同样备受煎熬，可他又无可奈何。
“这是他最后的念想永远也无法相见。”楚云喃喃自语。
生机和命数已然不再，老者早已成了脱离道之人，不在轮回中，不再转世中。
楚云低下身子，想要拉起丫鬟。
可丫鬟在楚云碰到他的一刹那，竟然抓着楚云的胳膊，在上面狠狠地咬了下去。
直到胳膊上的血都顺着牙齿留了下来，丫鬟才舍得松口。
至始至终，楚云连眉头也没有皱起来一次。
相比较他的痛，丫鬟的痛才是最痛吧。
“他叫什么名字。”楚云轻声问道。
“慕容羽”丫鬟捧起了骨灰，道。
“慕容羽”楚云轻声念起。他面色如常，内心却在不停颤抖。此恩，乃救命。可奈何他的命，早就不是他的了。
也许是愧疚，更多的是无奈。
楚云没有御剑，而是一路步行朝着莲花镇方向走去。
路途凶险，丛林阴森，却都有楚云在。
丫鬟像是丢了魂，安静的跟在楚云身后。
哪怕面前是瀑布，哪怕面前是荆棘，也无动于衷。
望着那被障雾笼罩的莲花镇，楚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唯有他知晓，莲花镇同样遭到了一样的命运！大量的冤魂出现在这里。
数日后，即便是这天下，也难逃命运。
莲花镇一劫，是他无数天前就看到的。
“喂，跟紧我。”楚云对着丫鬟说道。
那丫鬟点了点头，曾在昨天，丫鬟还依靠在爷爷的保护下，因为他知道爷爷实力，可就在此时，这个保护他的人竟然已经变了。
楚云的身上发出淡淡的青气，青气将二人笼罩。
刚走除了障雾的范围，楚云便是汗流浃背。
只不过他的身板依旧坚挺，让人看不出端倪。
“若非是法宝多数被毁，也不至于如此消耗。”楚云自语道。然而，飞剑可以组成的剑阵需要14柄，而此刻，能够掌控的不过是三四之数，如此一来，只能让道念出现，帮助度过。
莲花镇十分的巨大，相比无名镇也毫不失色。
楚云二人行走在街道上，神情凝重。
这里发生的灾难，一点不比无名镇轻缓，到处都是被吸干的尸体和冤魂的鸣叫。
灰暗色的压抑感，笼罩在这里。
破碎的酒楼牌悬挂在墙面上，曾几何时，楚云还在这里闲坐，又是曾几何时，一辆马车来到这里。
黑暗的角落中，一双眼睛盯着路过的楚云后冲了出开。
楚云转过身，淡漠的看着那个男子。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被冤魂缠绕的人。
“救救我，带我出去。”那个男人哭泣道。
而他身后攀附着冤魂发出一声声嘶叫，他们无比恐惧的看着楚云，可楚云没有任何动作后，冤魂对着那个普通的男人一口吞下。
然而，这一吞，却并没有让鬼魂满足，他们将目光放在了远处蹲在地上的丫鬟身上。
楚云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说过天下之事，与他无关！
可恩人之女呢？
又如何放得下！
“啊，不要啊，这是什么？爷爷，救我，爷爷。”冤魂围绕着丫鬟，张开了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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