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之间,苍翠掩盖的山峦,连绵起伏,巍峨的耸入云端,仿若蓬莱的仙气缭绕,让人摸不清内里乾坤。
慵懒的午后,在山间绝壁处,一处冰湖散着寒气,即使是酷暑的天,阳光也融化不了这湖的坚冰。
冰湖边上用竹子搭了座吊脚阁楼,二楼悬伸出一块空地,什么也没放,只有孤零零一块木板,而木板上头,潇潇洒洒坐着一人。
冷艳绝美的脸,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漂亮秀美的手执着一壶清酒,壶口对着嘴,一饮而下,醉色撩人,手上硕大的扳指更是熠熠生辉,权力的象征,可以调遣万千妖军的戒指,这人不是花月浓又是谁?
目光投向冰湖湖面,夹杂着些许怜悯,还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寂静冷漠。
花月浓饮下一口酒,喃喃,“十年光景,倾城,我们才走了一半的路……”像是在哀叹。
这是倾城取出内胆后的第十年,也是花月浓在此设下结界的第十年,没有人可以找到这里,只有花月浓和倾城在虚空中的对话。
“花姐姐,其实你可以不用陪我的,十年……够久了。”湖面平静无痕,却传来一道低微的声音,是倾城的没错。
花月浓一声轻笑,站起身来,竹楼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花月浓却站的安稳,“你以为我愿意陪你啊,这些年寂寞死老娘了,连个男人影子都看不见,全给那破结界挡着了。”
“这……这破结界不就是花姐姐你设下的嘛。”聂倾城笑的轻巧,内心却是明白,花月浓的意思。
这么些年,自己的伤势一直很重,皆是花月浓一人给自己悉心调养,而她守着自己,更多是为了幽瞳罢。
幽瞳,已经很久不知踪迹了呢。
其实聂倾城都知道,却不会说出口。
“哎呦你这小丫头片子,还学会和姐姐我犟嘴了?”花月浓撇了撇嘴,顺手将自己手中的酒壶往前一抛,划出一道潇洒的抛物线。
噗通一声,酒壶砸人了冰湖中,坑中瞬时间形成一道漩涡,将酒壶卷入其中,之后吞没。
里边传来倾城爽朗的笑声,“好酒啊!”
花月浓一勾唇,下了竹楼,“请你喝完酒,我也该走了。”花月浓来到湖边,蹲下身,手掌轻轻放置在冰面。
“花姐姐出去走走也好,偶日回来看看倾城便足矣。”
“是该出去透透气了,守着你的责任,我也已经尽了。”花月浓收回了手,温声道:“结界还需要吗?那人……”
那人……那人在结界周围徘徊过好几次,却每次都找不着此处,皆被结界给拦了下来,其实花月浓知道,聂倾城也知道。
这十年,明夏来过。
聂倾城自嘲的一笑,“我想,现在还没到见他的时候。”
花月浓叹了口气,转身往峡谷方向走去,留下一道飘扬的背影,她挥了挥手,“过几日再回来看你。”
“花姐姐慢走。”冰湖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花月浓出了峡谷,便出了结界,阳光照射在身上,散着暖意,花月浓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好久没闻见生气了。”
半山腰上有一座村舍,自己耕农补给,穿着的衣服带着补丁,很是淳朴。
花月浓留意这些人很久了,不明白现如今山下发展飞速,怎地还有人会躲进深山老林,过着山顶洞人般的落后生活。
花月浓正巧有时间却探寻此事。
“二娃,还不回来吃饭?”炊烟袅袅升起,一道洪亮的妇人声音穿过了山头。
“马上……上……回来了……来了……”孩子的声音在山间回响。
很快,一道泥鳅似的身影从山林间蹿了出来,衣服上尽是泥土,脸颊上也是,已然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二娃的背上背着一个布袋,奔跑间,骨碌碌一个红果子滚了出来。花月浓站在不远处,静静的观望,明白二娃定是去林间摘果子了。
夫人叉着腰站在家门口,一把揪住二娃的耳朵,恨声道:“今天不去学堂,就跑出去摘果子?我叫你贪玩,明日我便给那先生告状去!”
花月浓恍然,原来这山沟沟处还有学堂?
二娃哇哇大叫,一边躲开妇人的魔爪,“娘,别揪耳朵,好疼啊!我不是贪玩儿,这摘果子是先生组织的!”
“先生组织的?你唬谁呢!”
“真的啊娘,不信你问甜妞儿去。”二娃的手一指,指向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碎花裙子,身上也扑了灰,小脸儿上抹的跟个花猫似的。
妇人问了她一句,“甜妞儿,是你们先生组织的摘果子?”
小姑娘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像是意犹未尽,眼里放着兴奋的光芒,“易先生说了,上回王伯伯误食毒蘑菇,就是因为对山间花草的不知造成的,所以他要带我们认识山间植物,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最好记录下来。摘果子……摘果子是二娃自个儿去摘的……”
妇人这才恍然,一巴掌又给拍在了二娃的后脑勺上,一声脆响,“听见没,摘果子是你自个儿要摘的,还不承认了?”
二娃瞪了甜妞一眼,不服气道:“我摘果子也是看能不能吃啊!”
“还敢顶嘴,还敢顶嘴!看我不揍你!”妇人追着二娃打起来。
花月浓噗嗤一下,肚子喃喃,“这些人类,还真是有趣呢。不过易先生又是什么人物?还有点意思啊。”
想着,花月浓就走近了村庄。
甜妞还没走远,她们家就在二娃家的邻舍,这刚要进门,就看见一女子前来,穿的可漂亮了,一身精致的旗袍,露出修长白皙的大长腿。
村里都会养蚕,到了吐丝收丝的时候,村长就会担着丝下山售卖,所得的钱买一些必需品还有种子,甜妞知道,山下那些漂亮衣服,都是自己村里养的丝制成的,她今日是第一次见,没想着会这么好看。
甜妞对上花月浓的眼睛,更是一怔,“你……你是谁啊?”
花月浓笑眼盈盈,有意将笑容放大,想要表现出亲切可人的模样,奈何愈发瘆人,吓得甜妞直往家里蹿。
“小姑娘别害怕啊,姐姐我……”花月浓有些尴尬,她这姐姐可比小姑娘大了好些轮了,“姐姐没有恶意的,不是坏人,就是不小心走到这里来,能不能给个落脚的地儿?”
甜妞瞪着大眼睛,“姐姐一个人走来的吗?”
“是啊是啊。”花月浓眨巴眨巴眼睛,殷勤的套着近乎。
“门外那是谁啊?”甜妞的娘亲透过灶房的窗户,看见了花月浓,警惕的问了一句。
甜妞赶忙跑进去,把她娘给抓了出来,“娘亲,这个姐姐说她迷路了。”
甜妞娘亲的目光自上而下,扫了一遍花月浓周身。
花月浓穿着双高跟鞋,身上一尘不染的,很难想象的出,她是一个人不小心闯入此地的。
就连甜妞这样的小孩都觉得奇怪,更别说其他人了。
花月浓赶紧解释说,“我是山下派来当老师的,听说你们这儿很缺资源,但是同行的人都和我走散了,误打误撞,我还是到了这里。”
妇人虽还是有些狐疑,但看花月浓的谈吐的确是像城里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会。妇人才稍稍放下戒心。挪开些步子让花月浓进来休息。
“原来是新来的老师,我这也没什么东西好招待的,您先坐坐,呆会我领您去见易老师了好了,他那应该有主意。”说罢,从桌前一个黑漆漆的壶子里给花月浓倒了一杯开水,妇人又用身前的围布蹭了蹭一边的跛脚木凳,示意花月浓坐下歇会。
花月浓一看这环境,想推辞,可看妇人热情的模样,她又开不了口,就硬着头皮坐下,挤出点笑意说:“麻烦了,那我在这打搅一下。”
妇人看花月浓客气的样子反倒有些局促,直到闻到一股糊味才想起锅里的东西,忙拍了拍脑子,小快步的回到了厨房。
“正好是饭点,要不嫌弃,就随着吃口饭。”
花月浓还没来得及反应回话,妇人又对着甜妞吩咐。
“还不快给老师添副碗筷。”
甜妞许久没见过生人了,有人来家做客,心里也是欢喜的,开心的从一边的木柜里翻出碗筷,涮洗了一下就递给花月浓,
花月浓许久没有吃过寻常人家的饭菜,一下子回忆晃到以前在花房的日子,可惜都已经过去,自己也该放下了。
饭菜都陆续被端了上来,都是一些家常小菜,热腾腾的冒着蒸气,都是素食,但看起来都味道不错。
花月浓边吃边和两人闲聊起来,得知这家三口人,甜妞父亲每天都在地里干农活,到了吃饭的时候,甜妞的母亲再送饭过去。
村子父辈一直都在这里生活,村里人恋土,都没出去过,也没想去见外面世界的念头,除了偶尔路过此的行人,几乎和外面没有联系。所以发展依旧落后。
易老师是十年前来到这个村子当老师的,名字叫做易臣,人好心善,虽然只是个年轻小伙子,可村子里的人都很敬重他。
一顿饭下来,花月浓知道了不少村子里的事。对那个易老师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愿意年纪轻轻来到这种乡下带孩子。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妇人放下收拾一半的碗碟去开门,花月浓吃饱喝足就和甜妞逗弄着玩,小孩子总是那么惹人亲近。
“没什么事……甜妞上午出去把竹篓落在路上忘拿了,我就帮她……”
屋外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花月浓也没刻意去听,以为是村子里的谁来串门。没成想妇人把人引了进来。
“就是这位姑娘,她说她是新来的老师,我正准备带她去找你呢。”
花月浓也把头转了过来,一张年轻清秀俊美的脸引入眼帘,也就猜到了一半。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先发致人地说:“易臣,我是新被派来的老师,多多指教。”
易臣听了花月浓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扭头背过身时,却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村里安排老师住的地方。”
甜妞扯着花月浓的衣摆,两只眼睛满是不舍得。花月浓笑着摸了摸甜妞的头,蹲下了身子小声安慰说:“没事,过两天我也要给你们上课的。”
甜妞这才放开了,一直看着两人走远。
走在路上,两人无言,花月浓腹诽了一下,这个人看起来不像刚刚那个农妇说的这么好打交道啊,半天连句话也不说。
易臣走在前面,像是听到了花月浓心里的话,终于开口说:“这里的孩子和外面的孩子不一样,他们很听话,没有沾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很纯粹,他们需要的是知识,村子里的未来也靠的是他们。如果你有什么别的主意,还是不必了。”
花月浓听完之后知道自己果然还是被怀疑,不过听他的话里的意思,倒也没有要赶走自己。
“放心吧,我懂得可不比你少,教这些孩子还是小菜一碟的事。”
没想到被揭露了身份,花月浓还愿意继续留下来。易臣给花月浓安排了住所,让她先四处熟悉,第二天好一起去教孩子们。
夜深,躺在并不厚实的床板上,花月浓反倒觉得有些踏实,又想到那个易臣。他和自己说到孩子的时候,脸上虽然严肃,可眼睛的那份柔光却还是流露出来了。
“看来这个易臣有点意思,不像是普通人,可又对孩子的那么好,倒是有点意思。”
第二天早晨,花月浓起的有些迟,赶到易臣前一天约定的位置,看他果然早就到了,和孩子们有说有笑地。甜妞也在那边,一眼就注意到了花月浓。拍了拍一旁的易臣。
“那边,那边,花老师也来了!”
“来的挺早啊。”易臣右手抱了一个孩子起来,视线只是瞟过自己一眼,接着绑了个狗尾巴花在手上。
其实时间已经不早了,花月浓听出易臣在嫌弃自己来得晚。
“是你来的太早了,孩子们应该需要睡眠,起这么早干什么。”
两人之间电光火石,孩子在一边哪知道情况。就知道今天又能出游,都开心的不得了。不少孩子撒丫子就小跑起来。
“今天我们去上节课说的山坡东边的那条小道,大家出发,然后每个人都摘采自己喜欢的,但是别摘太多哦,他们也是会痛的。”
看易臣这么幼稚地和孩子说话,和昨天反差太大了,花月浓忍不住笑了出来。易臣阴恻恻地背着孩子白了她一眼。
两人就这么打着嘴炮你来我往,和孩子们一起教孩子们辨认附近植物。
“老师,这种长条的是什么啊?”易臣接过二娃手里的药,仔细看了会。
花月浓突然开口:“这是刺儿菜,把它捣烂外敷,就可以解毒止血。”
二娃点点头,把草药小心地揣在衣兜,“爹干农活经常受伤,那我可以带回去给他用了。”
“这点量还不够,大概需要这么多。”花月浓拿着手边捡的枯枝,在草地上画了一个范围。
易臣在一边静静看着没有说话,但看着花月浓的神情显然是柔和多了。
只是分开各自采药之后,花月浓忽然找不着易臣的人了。
花月浓顺着小道找去,却见易臣倒在草堆中,不省人事,花月浓拍了拍他的脸颊,“喂,你怎么了,醒醒啊。”
易臣面色发青,花月浓把了把脉,看一眼易臣手中的草药,这下可倒好,原来是误食了毒草。
花月浓冷不丁俯下身,嘴对嘴吐了口进去,转瞬,易臣便醒了过来。
易臣揉了揉眼,看清楚是花月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可就死了。”花月浓瞥了他一眼,“你还真当自己是神农氏啊,尝百草?你都中毒了知不知道。”
易臣皱了皱眉,“那多谢了。”
“谢?我可不要这么苍白的多谢,要不你以身相许吧,我可以考虑一下。”花月浓开口便是轻佻的言辞。
易臣却已经不看她,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
刚走出两步,忽然传来甜妞的呼喊,“二娃,快来人啊,救救二娃。”
易臣身子一晃,神经都紧绷起来,匆忙往甜妞声音方向跑去。
花月浓一到,便见着二娃悬在悬崖边上,一手抓着跟草藤,扑腾着要上来,却愈发让草藤松的更快。
二娃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草藤居然断了!
二娃要坠下去了,片刻之间,花月浓猛地张开翅膀,飞下悬崖,接住了二娃。
只是当花月浓翅膀未收的时候,耕农的长辈们都赶来了,看见花月浓妖异的模样,瞪大了眼睛,“天啊,那是什么?是妖怪吗?”
二娃的母亲找大娘更是惊呼,以为花月浓把二娃怎么样了,“妖怪,快放开我儿子。”
村长提着棍棒,向花月浓挥舞,“妖怪,你居然是妖怪,我要打死你!”
花月浓此时此刻已经无力,“喂,我救了人好吗?”
“救了人怎么样,你就是妖怪!”
“是妖怪怎么样?我也是妖怪!”一旁的易臣忽然出声,翅膀猛然伸展开来,飞在半空中,俯瞰众生。“我也是妖怪怎么了?”
易臣脚尖落地,背后的翅膀霍地一扇,而后迅速收缩起来,只留下一片光辉。
易臣一手护住花月浓,目光如炬,投向为首的村长,以及村长手里的棍棒。易臣嗤的一笑,“这棍棒本是对付野兽的,莫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们俩已与野兽无异了?”
村长的脚步不由踌躇,手中的韧劲竟减了几分,指着易臣,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居然也是妖!”
易臣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是又怎样?是妖,就不配活着了吗?是妖,就不允许与人类共活了吗?是妖,你们就不辨善恶,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了吗?”
易臣咄咄的逼问,让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花月浓听着这一席话,却是感触万分,没想到,两人的心声可以如此接近。生来便是妖,又如何?妖也是有生命的,自然也无法剥夺他们生存下去的权利。
花月浓如痴如醉的望着易臣,嘴角挑起,露出万分满意的笑容,喃喃道:“没想到你这人虽少了点儿情趣,心思倒是成熟的很,我甚为欣慰啊。”
易臣被这眼光照的头皮发麻,偏头对视一眼,却见花月浓的眼里春水汪汪,全然没有深处险境的觉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就不怕今日我们出不去了吗?即使你是妖王……”易臣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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