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这回想了很久才说，“我跟自己说过，只要弟弟的命救回来，就可以什么都不求了。人不应该太贪心，更不能为了贪念昧良心，相信我弟弟会理解我的做法。”
“你的亲人或许能理解你，你的朋友呢？江月算是你朋友了吧。她外地来云城的，家境一般，一个人工作生活，也没有背景……”
“人渣。”
“啊？”
“你是人渣，一边说要追人家，一边又拿她威胁我，原来所谓的渣男，就是你这种了。”
“……好吧，我不动她，我动柏思。有点才气，也很努力，未来还需机会，如果他知道你牺牲他的前途……”
“没事，他很二，不会明白我牺牲他的前途和他本身有什么关系，不过再次证明你渣，你们整个部门渣，还有荀氏基金也渣得没法说了。那位名字挺乡土气息的田部长，他怎么说来着，会遵循法律？我看你们是暴力组织人贩子集团，干得都是不合法的勾当……”
老爷子走过来，按停了。
画面上，那个黑眼圈，还瘦了一大圈的女人，放大了的脸丑得让人看不过眼。
“我正听得过瘾。”荀梦楼眯了冷眼，在老爷子看过来时，切换成无所谓的表情，耸耸肩，却没闭嘴，“内审部的蛮横做法一向有问题，对付自己人当然没关系，但对付荀家以外的人，应该谨慎一点，免得偷鸡不着蚀把米。”
“你心里很得意？”老爷子摘下眼镜，鱼尾纹刀刻一般，是他一生严苛的标志。
“除了程观和麦佳，她是第三个，扛住4时。”不，画面上的时间定在3小时前，柳新桐扛住了整整五天。
“打个电话给她。”老爷子将无线电话扔过来，“由你亲口告诉她，她的弟弟，她的朋友，她的亲戚，所有和她关系近的人，会在今天之内失去工作，金钱，房子，文凭，而她只需要说实话。”
荀梦楼笑了，“祖父，您急糊涂了吧，应该由您亲口告诉她才对。我为什么要让人指控自己？”
“如果这个电话由我来打，不管她说不说实话，她都会受到惩罚。你打的话，我至少还给她一次机会。”荀氏在外界默默无闻，但力量分布之大，超乎常人想象。
荀梦楼敛起笑意，“祖父，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这样一个小人物，成了你的女朋友，当了你的私人助理，还敢把荀氏基金骂成了渣。”而且，她能坚持这么久，自始自终不松口，利诱也罢，威胁也罢，简直刀枪不入，软硬不吃，连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失误，这个乖滑的孙子也许真无辜。
“也不算女朋友，做做杂事的助理，至于那张嘴，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大概天生的，因为我第一天认识她的时候，跟她沟通就很费劲。”说着说着，话就逗。
看老爷子要去按号码键，荀梦楼清清嗓子，伸出手来，“我打。”
电话通了，Alex接的，然后转人听，他听到那头一声有气无力的喂。
“柳新桐。”他叫她的刹那，立即传来大叫，还有一连串砰啪唉呀哦啊声。
仿佛她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桌子，撞疼了她自己，连带Alex也倒霉，凭声音就还原了的逼真画面。
他禁不住抚额，隐隐闷了几天的头变成痛，还忘了老爷子在旁边，直接气骂，“你个笨蛋！”
“你没事吧？”
柳新桐的声音，不仅从话筒里来，还有回音。
荀梦楼抬头一看，转进直播视频来了，但也不慌忙，“只要你实话实说，我能有什么事？你别忘了，你已经被炒鱿鱼了，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直接走人吧。”
“我交代清楚了啊。”画面里的新桐果然站得笔直，桌子翻了，Alex正努力爬起来。
“你交代什么了？不是一直说不知道吗？”对方连老板都敷衍，把荀老爷子彻底惹恼了，直接与之对话。
新桐表情很疑惑，歪头问，“你……谁啊？”
“我是——”
“是我祖父，他老人家有点生气，觉得你太顽固。”荀梦楼抢答。
新桐在那头瞪圆了眼，“荀老爷子……”
画面又像定格了，好半天，她的声音才传过来——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荀梦楼还想说话，荀老爷子却把电话拿过去，挂掉了。
同时，视频也被切断。
荀老爷子赶人，“你可以走了。”
“祖父……”连他也不太确定老人家这时的心思。
“梦楼，我以前跟你说过吧，这世上大多数人生来就是棋子，自以为一生平凡就是最大成就，其实根本无力改变现状，供人驱使，如同蝼蚁一般悲哀存在。”
“……是的。”他不懂其用意。
“但有一些人，平凡，却不甘于平凡，也不冠冕堂皇给自己加上所谓的远大理想，只是一直不停地往前，没有被谁驱使着，好像具有永动力一样。这种人，难能可贵，真正领着世界前进，但绝不只限于伟人名人政经要人。”
“……您的意思是，柳新桐是这种人？”荀梦楼的表情有点惊到。
“我的意思是，虽然从全世界人口比例来说，这种人属于少数，但从数量上来说也很不少，不过无论如何，我不认为你的助理具备永动力，顶多只是还没有找到她的弱点而已。”荀老爷子挥挥手，那是他不再有耐心的动作。
荀梦楼走出去，吃惊的样子却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
“梦楼来啦。”阳光室的滑门开着，坐里面插花的祖母看到了孙子，开心得招手让他过去。
他没有聊天的心思，但祖母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他不能拒绝。
“你这孩子，怎么又淘气了，还听说你和女朋友分了手？”
祖母所拥有的贤良美德，由内而外，不是表面上学出来的。在她看来，孙子们的情史统统是正经谈恋爱，对象统统是女朋友。
“还没证明是我淘气，被女朋友甩了倒是真的。”他笑着为老人家递去一枝桂花。
温雅在另一边，隔着大方的玉树金花，表情漠然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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