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早春四月,院里的梨花挂满了枝头,白白的一朵朵犹如蓝天上飘浮的云。
萧晗无力地倚在窗边,瘦弱的身躯笼在宽大的衣裙里,就像一片随时能被风吹起的纸片,看着便让人觉得心疼。
风起,吹落的花瓣飘摇而下,萧晗伸手探出接过一瓣,闻到那芳香的气息,她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起从前母亲还在世时命人栽种在大兴田庄里的梨园,此刻怕是早已经盛放,铺就成一片白茫茫的花海。
萧晗苍白的面容渐渐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可这唇角还未扯起便换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她赶忙用帕子捂住了唇,却掩不住那一声声的压抑和痛苦。
院门被人从外打了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布裙的女子快步而来,伸手便扶住了萧晗,有些焦急地说道:“小姐,您怎么又往窗边去了,这早春风寒,您吹不得,若是这病再犯了怎么办”话语中不乏担忧。
萧晗摇了摇头,感觉到舌间涌出的那抹腥甜,赶忙用帕子抹了去又将它不着痕迹地握于掌中,这才抬头笑看向眼前的女子,“枕月,你回来了”瞧了一眼枕月手中拿着的药包,那浓浓的药味刺得她鼻头微酸,不由将头撇向了一旁。
枕月一边顺手掩了窗棂,一边扶着萧晗落坐在靠墙摆放的架子床上,又到简陋的四方桌旁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萧晗,“小姐喝杯水润润喉咙,”说罢就要转身,“奴婢去厨房熬药。”
萧晗抿了一口温水,觉得口中的腥甜淡了几分,连胸腔中似乎都多了几分暖意,忙拉了枕月坐下说话,“先别走,陪我说说话。”
枕月微微一顿止住了脚步,回转身便坐在了床边的小杌子上,她为人本就利落直爽,自然是萧晗说什么她听什么。
“枕月,跟着我倒是苦了你”
萧晗颇有些歉意地看向枕月,为了凑齐她的药资,这些年来枕月没日没夜地为街坊做着零活,这样的忙碌也只能换来她们主仆勉强度日。
而时至今日,她悔不当初
从一个官家小姐落魄到如今的地步,她真的好悔
若不是当初听信了继母刘氏之言,认为她是真心为自己的幸福打算,她也不会跟着柳寄生做出了私奔那等糊涂事,乃至被萧家当作了弃女,让人不禁又是一叹,“你家小姐这病可有进展了你又要请医抓药,又要付这房租不是大娘我苛刻,实在是没法了,我这出嫁的闺女如今新寡要回娘家暂住,我是她娘总不能不拿屋子给她住,眼下这院子只怕就得收回来了”
“大娘,我家小姐的病又重了些,眼下你可不能撵我们走啊”
枕月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小姐如今这样的光景,若她们又没了住处只怕会更糟,不由抓紧了李大娘的手苦苦央求道:“大娘,求你再给我三日,不,就两日,我一定凑齐这房租给你”眼中已是蓄满了泪花,面上的哀求之色更浓。
“我知道你们主仆也是可怜人”
李大娘心有不忍,可想到自己的闺女却只能硬起心肠来,“若非如此,我当初也不会这般便宜就赁给你们,只如今快过三个月都没交租子”说罢微微一顿,又道:“这余下的租子我也不要了,这几天你们就搬走吧,不然我那闺女回家可得怪我了”见枕月又要再央求,李大娘赶忙转身就走,还不忘远远补上一句,“不是大娘不帮你们,只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们快些搬走就是”说罢便匆匆离去。
看着李大娘飞快离去的背影,枕月不禁揪紧了衣角满脸的心焦,如今她们手头确实是没什么银钱了,可若是离开了这个住处她们主仆俩又该何去何从
懊恼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枕月也只能无奈一叹,心中盘算着自己该趁着这两日的光景再多做几份零活,凑够了钱能在客栈将就一下也是好的,但这些烦心事自然不能说给萧晗知道。
进屋之前,枕月已是抹去了满脸的愁容,尽量让自己显得高兴些,一边往桌边走去拿药,一边道:“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熬药,刚才是李大娘来了,也没什么,就是来瞧瞧咱们怎么样了”
枕月自说自话了一阵却没有得到萧晗的半点回应,不禁有些纳闷地转过了身去,而这一转身,她的目光便瞪住了,手中的药材应声而落,整个人僵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
只见在那张架子床上,萧晗正穿着那条洗得泛白的冰蓝织锦长裙静静地躺着,美得如沉睡中的仙子,她略显削瘦的脸庞上甚至还抹了些胭脂,带着淡淡的红晕,唇角微微掀起,就像做了什么美梦一般,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不会增开了
枕月的眼泪倏地便夺眶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倒在床边,一边哭喊一边还摇晃着萧晗的手臂唤着她,可任凭她的嗓子喊哑了也没有再得到半分回应。
天空一声惊雷乍响,乌云弥漫了天际,湛蓝的晴空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阴沉一片。
狂风吹得窗棂呼呼作响,卷落了院外一地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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