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抑郁药
他不可能看错,这是杰森医生开给辛澜的抗抑郁药。
只是,怎么会在这儿
他捏着药站起身,仰头朝上看,二楼的窗户指对着的房间,正是辛澜的。
她将药给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男人,微微凝眸,神色有着一瞬的怔忪。
杨贵菲依然一刻不停的在他身旁哭泣着,喧杂到令他心烦意乱。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百英镑的钞票递给她。
“今天你先回家吧,不用待在这边了。”员工在心情低落的情况下,不可能安心做事。对于这一点,他还算一个好老板。
杨贵菲愣了一愣,随即又哭又笑的说:“谢谢您,萧先生,您真慷慨谢谢您。”
送走杨管家的同时,他又将其余的两个佣人赶走了。
空落落的一楼客厅,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脱下围裙,坐上了客厅沙发。
忽然之间,他像是失去了一切力气一样,什么也不想做。
泡了一杯咖啡,却没有喝,只是静默的看着它慢慢变冷,然后失去一切温度。
就像是他的爱情一样。
泡开时沸腾灼热,馨香肆意,却因为呈放的太久太久,冷却后,再也搅不出任何波澜。
等了近一个小时,他觉得有点困了。通宵的大脑开始痛楚的叫嚣着,迟疑了一下,他握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很苦很冷,就像是侵进了心里一般,刺骨。
就在这时候,玄关处的大门,有钥匙插进来的声音。轻柔的一转,大门打了开来,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他放下杯子,望过去,静淡的脸下意识的挤出一抹笑容:“回来了”
“嗯。”辛澜放下钥匙,换鞋:“我有话和你说。”
“正好,我也有。”他放下杯子。
“我要回z市。”二楼卧房,辛澜放下包,开门见山的说。
他坐到了沿边,没有回答,只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辛澜皱眉看着他,没有动。
“萧墨渊,我要回z市。”她坚定的重复。
他还是没说话,却已经站起了身,身后有脚步声渐响,隔了好久辛澜才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手臂拉住。
他温顺的扯过她的手,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辛澜。”他只轻轻地喊了她一句,目光里的落寞却一显而见。
当她对上他晦暗的眼光时,心里好似一击般,竟是逃避般的拼命甩开了他的手。因为动作的幅度太大,整个人不稳的朝后栽去。
他下意识的想拉她,辛澜却宁愿摔倒,也不愿接受他任何的帮助与搀扶。
砰,她摔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眼圈却红了。
“萧墨渊,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咬牙,狠狠地问。
“。”
“你给我吃的那些药,都有问题,对不对”她的眼睛越来越红,积聚着满满的怒火:“我的病明明已经好了,你却故意要给我吃那些药宁愿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没日没夜的昏睡,也要将我禁锢在你身边”
他充耳不闻,只蹲下来,朝她伸手,温柔的问:“疼不疼”
啪”就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辛澜用力的挥开他的手:“萧墨渊,你好自私”
“。”
“你的自私,让我成了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
想起刚刚childhood里那个女孩子说的话,辛澜就觉得自己快要被漫天的愧疚吞没了。
原来她是有丈夫有孩子的,原来她的丈夫一直在z市等她,原来她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原来萧墨渊和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骗了她,是的,他骗了她
她明明那么的相信他,他却骗她怎么可以这样
听完了她愤怒的发泄,他的脸上依然淡淡的,好像禁不起任何波澜。见无论怎么伸手扶她,她都一副不愿领情的样子。
他索性也坐了下来,说出来的话却令她意外:“辛澜,我好饿。”
她瞪着他,她不明白,都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还可以这么冷静
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声音疲惫:“我好饿,你给我下一碗面好不好”
就像当初,他半夜出现在她家楼下时,她一脸无语的将他拉进了家门,然后给他煮了好大一碗面。
“嗨~辛澜小姐猜猜我是谁”
“萧墨渊,麻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经”
“我不是专程为了辛澜小姐你才赶回来的吗”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在c市一看到电视上的新闻听说辛澜小姐受了委屈,就眼巴巴地跑回来看你了。”
“辛美人儿,我好饿啊,你给我做点东西吃好不好我真的快饿死了”
“萧墨渊,你敢不敢不要这么恶心”
那碗面的味道很好,以至于让他思念至今。
就像他这辈子用尽全力的感情。
辛澜想推开他,谁料手刚刚触及他的手背,却烫的缩了回来。
他发生什么事了
“喂。”辛澜推推他:“萧墨渊,你怎么了”
他没什么反应,闭着睫羽的脸,苍白的过分。
辛澜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温度高的诡异。
她刚想缩回来,他却反掌将她的手心紧紧捂住。
“不要走。”他闭着眼喃喃,声音嘶哑、无助。
手心里,那高的瞠然的温度,令她确定,他是真的病了只是怎么会他一向坚硬到无坚不摧,好像任何事都无法击倒。
他怎么也会生病
来不及的多想,辛澜将他一只手臂置放在肩头,扛着他的半个身体,几乎连吃奶的力气也使上了,喘着粗气将他扶尚了。
只是,她刚想抽离,却被他一双臂膀强制的搂住腰,伸手一揽。下一秒,她被他强韧的身躯倒在了上。
他贴着她,温度高的可怕。源源不断的热气透过单薄的衣服,传递给了她,令她也不自觉的呼吸艰难起来。
“喂萧墨渊,你醒醒”
他不语,却只是伸手摩挲着她的唇线,然后低头,重重的吻上去。
辛澜吃痛,一边推挤着身上的那座大山,一边扭啊扭的,企图脱离魔掌。
他单手制住她的手臂,将她拉扯至头你想回z市,可以。”
辛澜的心极快的跳了一下。
“但请你一定要安静地走,不要让我看到。”他继续说。
“。”
他继续不动声色的握紧她的手,指腹纹路的摩擦间,丝丝丝毫毫地打击入心。他似乎真的很累,还连带着有些紧张,使得两人紧握的手心中,冒出了些许汗。
“否则,我会怕我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辛澜怔然的侧头看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合上眼,不敢对视她的目光。
“你累了。”她替他将衣服整理好,“需不需要我找些药给你吃”他看起来真的病的不轻,脸色苍白,唇瓣血色全无,眼皮子底下是一片淡青。
即使没有爱,她也想温柔的对待他。
就像曾经的一年来,他对自己的一样。
“嗯。”难得的,他安静的点点头。
辛澜拿过一个靠枕放在了沙发的一边,将他扶着躺下去。然后替他盖好毛毯。
“先睡一会儿吧。”
她刚欲起身,他却拉住她的手:“段薇薇在阁楼,你放她走吧。”他依然闭着眼,躲避着她的视线。
辛澜微笑:“好。”
拿到他说的钥匙,辛澜走到阁楼,打开门。
门开的那一刻,一个身影极快的站了起来,“你这个混蛋,终于。”是段薇薇的声音,在看到出现的她时,愣了一下。
“辛澜是你”她惊喜的跑过来:“萧墨渊那混蛋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她上下查看着她,很紧张。
辛澜摇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
她这才放下心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那我们快走吧”
辛澜却拉开她:“不用了,你先走吧。”
她惊愕:“你疯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他故意整出那种杀千刀的药,想要整的你失忆你不能再留在这儿了”
“他不会伤害我了。”她确定。
辛澜想了想,又解释说:“他病了,我得先照顾他一两天,等他病好了,再走。”
段薇薇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辛澜拍拍她的肩膀,宽慰说:“你放心吧,萧墨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的。就是他让我放你走的。我只留一两天,或者。”她顿了顿,“你走后,可以通知他来接我。”
她知道辛澜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
这段日子的滥用药,使得她的记忆越来越差。
通过薰薰,她知道自己有一个丈夫。但陌生感,令她无法说出那个名字。
段薇薇想了想,这才凝重道:“好吧。”又不放心的抓住她的肩膀说:“辛澜你一定要等我,就算他要对你做什么,你也不能屈服知道吗”
辛澜笑答:“我知道了。”
只是现在即使他想对她做什么,似乎也做不出来了
段薇薇走后,辛澜看着沙发上,那抹安然沉睡的身影,摇了摇头。
有没有人告诉过他其实他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像个孩子。
早上,微带青色的晨光从白色的窗棱射了进来,照亮了一张沉睡的完美俊颜。
他安静而美好的睡脸,就像一个熟睡的孩子,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但是,熟悉的香气一点一点沁入他的鼻息,惊醒了他昏沉的梦境。
睫毛轻轻地颤动,他慢慢地睁开迷蒙的双眼。
坐起身,他揉了揉太阳穴。
好累,真的好累,之前几乎有一天未曾合眼,再加上刻意的淋冷水澡,使得他一向健康的身体似乎也不堪重负,开始闹起了罢工。
经过了的休息,身体似乎才勉强恢复了些,可惜额头却依然烫的吓人。
熟悉的香气更浓了,难道有人
他抬头,当触到满屋子的空落落时,这才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怎么可能他昨晚就默许了她的离开,她怎么还可能留在这里,继续受他的管辖
但是,想法只进行到一半,就被一道柔柔的声音打断。
“你醒了”辛澜端着几份三明治走了出来。
他僵住,豁然起身,一贯从容惯了的男人,此刻竟然十分无措:“你你。”你怎么还没有走
他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辛澜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径直坐上了餐桌:“你还生着病。”
所以她不可能放心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过来吃早饭吧。”她说。
他抓了抓头发,走过去。
辛澜却看着他的脸,笑起来。
“怎么了”他奇怪。
“没什么。”辛澜抓起一份三明治,说:“只是以前每次见你,你都穿的西装笔挺,总是将自己弄的清清爽爽的。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她想找个合适的词:“自然的样子。”
他的脸沉下来,不用想,他也能猜到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病了一晚,又没有洗脸,还穿着件松垮的睡衣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衰到家了。
他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呃辛澜咬三明治的动作一顿,察觉到他要干嘛,她忙说:“你先吃饭啦,反正别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又不会笑你。”
外表哪有肚子重要
但显然,辛澜估错了花花公子萧对于外貌的苛刻性,才一个闪神的功夫,他就已经不知去向。
盥洗池边,男人刷着牙,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但不过一瞬的功夫,那抹淡笑便凝住,缓缓消失不见。
在英国滞留了整整两天,顾非寒几乎找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还登报做了寻人启事,可惜却一无所获。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严睿站在一边,察觉到他脸色有异,不禁问:“是谁打的有人发现了辛澜的下落吗”
“段薇薇。”他简洁的说。
严睿脸色微变,段薇薇是跟在萧墨渊和辛澜身边的。如果是她打来的电话,那岂不是就间接的说明找到辛澜了
他放下手机,说:“她现在住在希尔顿酒店,你等会过去接她。”
“是。”严睿答,又不确定的问:“那辛澜。”
“也找到了。”
严睿心头一喜,可看着老板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很高兴,反而一脸凝重的样子,不禁问:“非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握紧手心:“没事,你先去酒店接她吧。”
“是。”
待严睿一走,他便闭着眼靠上了身后的椅子。段薇薇刚刚的话不期而遇的浮现在脑海中。
“这段时间,辛澜被迫吃了很多药,变得越来越奇怪。顾先生你要做好准备,或许她会再一次完全不记得你。”
再一次完全不记得他吗
他捏紧手心,没关心,真的没关心。
即使她真的不再记得他,他可以重新再来。
只是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田园别墅,9点。
辛澜给他拿了些药服下,又手忙脚乱的找了一条毛巾,用水润湿后敷在了他的额头上。
然后拄着脸坐在一边,很郁闷的样子:“怎么我这么辛苦的照顾了你一天,你的烧不但没有退反而更严重了呢”
好挫败、真的好挫败啊,她明明很用心啊。
他闭着眼,没说话。其实心里很想笑。好吧,他承认是他坏心眼,白天又趁她不注意淋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这大冬天的,这发烧还能好,那真是奇了怪了
“呕。”他忽然皱眉,很痛苦的揪着胸口。
辛澜立刻凑上去:“怎么了”
“有点恶心。”他指着胸口那儿。
“我帮你揉揉”辛澜问。
正中下怀
他迟疑的想了一会儿,这才点头:“麻烦你了。”
于是辛澜伸出一只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按揉上了他的胸口,一边揉还一边俯下身体问:“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他闭着眼,脸色有些微变。
他觉得他真是自作自受为什么要骗她说,他胸口恶心啊
她现在凑这么近,还温柔的在他胸口揉啊揉的,他只觉得一股热气在往身下冒
她难道不知道男人都是敏感的饿狼吗
关键是,他现在根本就不能、也不敢碰她。他怕自己一旦出手,恐怕连现在这种温馨的片刻,都拥有不了了。
他僵然的推开她说:“算了不用揉了,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辛澜闻言,缩回手,倒也没有坚持。只找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边:“有我陪着你,你睡吧。”
她曾经因为戒毒生病过一年,所以她很清楚,病人其实是最敏感和脆弱的。
他们时时刻刻都害怕,被人丢下。
曾经在她惊惧害怕的夜晚,他也是这样搬一把椅子,一刻不停的陪在她身边。现在,她也要如此对他。
“嗯。”他合上眼。
辛澜坐在他身边,不一会儿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即使断了药,但身体里的药性还在,所以她依然嗜睡。
他却忽然开口:“辛澜。”
“嗯”辛澜被惊醒,没有丝毫不悦:“怎么了”
“我睡不着,你给我唱首歌吧。”黑暗里,他的眼神清亮,静静地看着她。
“唱什么”她问,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她五音不全,唱歌极其无语难听,所以她很少会当众献唱。
“童年。”他说。
童年
辛澜努力的在脑子里搜索歌词,轻咳了一下,这才开口:“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辛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她唱的并不好听,但表情很努力、很认真。似乎真的很希望他能够快乐。
他躺在上,目光盯凝着她,又似乎在透过她,看向她身后另一片混沌的世界。
在那片世界里,也曾经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子,用柔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唱着。一字一句,犹如誓言般,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许多许多年,都不曾忘怀。
一曲完毕,辛澜囧囧的问:“很难听吧”
他点点头:“无比伦比的难听。”
她顿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他又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傻瓜,骗你的。”
辛澜愤怒:“你混蛋。”
他闭上眼:“好了,混蛋要睡觉了,你不准吵。”
她立马捂住嘴,似乎生怕吵到他。
几分钟后,他像是告诉她,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我说过,等我睡了,你可以走。但务必要轻轻地,不要吵醒我。”
心头漫过一许复杂,辛澜点头:“嗯。”
凌晨十二点,顾非寒来到了段薇薇所指的别墅。
严睿很轻易的用工具撬开了大门,整栋别墅很黑很静,仿佛没有一丝人息。
他顺着走廊上楼,一间一间的搜索。当搜索到其中的一间,他的脚步顿住,脸上闪现出显而易见的惊喜。
他看到了那个他寻寻觅觅,找了近两个星期的女人。
此刻她背身对着他,仅仅一个背影,他就能确定,那是她
他走进来,辛澜就察觉到了响声,扭过头。
“你。”他刚欲开口,她却伸出右手食指放置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转头看了看上那张睡颜,确定他没有醒,这才安下心来。 ~半:浮生:
此刻的顾非寒,也看清了上躺着的人,脸上闪过复杂。
辛澜踮着脚尖,走出了房间。
他迟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卧室的门刚刚关合,那双紧闭着的双眸便极缓慢、极缓慢的睁开。
澄澈的眼眸,静静的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半晌,他露出一抹惨笑:“傻瓜,说好不要吵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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