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行抽出头顶的簪子一挥，夕阳余晖透过窗子洒进来，为他散落的银发和长长的睫毛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他如水的眼眸看起来更加柔和了。
待承灵现身，柳云行命其诊脉。
先前张图南一直盖着被子，此时掀开，才看到，张图南的手背上已经有不少输液时扎的针眼。
承灵轻柔地拿住张图南的手，将他的手腕向外翻，使他手心向上，又垫了一些被子在腕下。接着将右手中间三指的指腹轻轻搭在寸口脉。
少时，承灵说：“脉相平稳，并无异样。只是他这么睡着，还能气聚丹田，阳气下行滋养五脏，就好像是经过几十年的修炼一样。”
柳云行点头，跟他的判断一样。张图南如今才九岁，也应当没有受过道家训练。若不是有高人点化，可谓是根骨极佳了。
柳云行扑扇着金色的睫毛，正仔细琢磨着，忽然听到敲门声。承灵闻声变身，柳云行飞快地束起发髻，金发立刻变成了棕发。他迅速理了理张图南的被子。
打开房门，张管家推着一个小车走了进来，上面摆着输液管，医用铁盒和一瓶营养液。张宗天也跟在后面。
打过招呼，张管家到床边，打开铁盒，熟练地连接输液管和输液瓶。
柳云行很好奇：“想不到张管家还会这个？”
张宗天在一旁说：“是啊，老张年轻的时候做过护士。”
“哦？是吗？那张管家是怎么来到府上当管家的？”
张宗天答道：“当年我爷爷刚出院，奶奶不放心，觉得身边得有个懂医的人照顾着。打听到爷爷远房堂兄的孙子在上海做护士，就给接到家里来了。照理说我该管老张叫一声堂兄。那时候我十几，有些叛逆，爸妈叫他小张，我就叫他老张，为此没少挨我爸板子。说起来，这都叫了三十几年了。”
“原来如此。”
张管家慈祥地微笑着说：“老爷，叫堂兄显得太客气了，还是老张听着亲切。”然后回过身在张图南手背上扎针。
柳云行问张宗天：“小少爷靠营养液维持，有多久了？”
张宗天回答：“夫人去世之前就变成这样，已经快两个月了。之前还能勉强喂些粥，现在水米不进。”说着低下了头。
“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应该住院比较好？”
“先前已经住过一段时间了，没查出毛病，就回来静养了。”
柳云行又问：“这营养液是医院开的？”
张宗天说：“嗯，是南儿的医生给开的。您想去见见？”
柳云行点头：“是的。麻烦张老板帮忙联系一下。”
“好，我来安排。”
又聊了一会，大家各自回房。
入夜，柳云行趁没人，回到张图南房间。他拿出柳叶，开启阴阳视界。
房里只余下三只鬼魂在。他们果然很听玉泉的话，没有都挤在这里。鬼魂要跟柳云行打招呼，他赶忙伸手做了个“嘘”的动作。三只小鬼捂住嘴，安静地呆在旁边。
柳云行笑了笑，对它们的表现很满意。他四下看看，见张夫人不在，松了口气。
接着他一手剑指在胸前，另一手以拂尘为笔，空气为纸，画出一道符，口中念咒：“符招元神，听我号令，三魂出窍，七魄脱离！”
气聚的离魂符逐渐散去，然而张图南的魂魄并未离体。
柳云行皱眉，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何其强大的命魂与中枢魄，才能抗拒他的离魂咒。
玉泉忍不住现身，走到他身边问：“怎么完全没用？就算你的法力大不如前，小爷我画的符也不会这么弱啊。再来一次！我刚才怕这咒法寻常人受不了，不敢全力以赴，再一次肯定没问题！”
柳云行拦住他说：“不用。不是你的问题。”
玉泉正欲回归本体，听他这么说，停住了。思考了一阵，他问：“难道是刚才的静心咒用力过度？这两个咒法本就相悖，一个养本固元，一个却是教魂魄出游。太冒险了，你也不怕把小孩儿折腾死。过两天再来吧。”
柳云行没有说话，取下发簪唤出承灵：“再诊一次。”
“是，主人。”承灵应到。而后掀开被子把脉。他的手指刚放上去，就缩了回来，睁大了眼睛，仿佛难以置信。再一次搭上脉搏，眼睛瞪得更大了。
“老爷子，怎么了？”玉泉比较没有耐性，急切问道。
“三魂七魄完美调和，是人仙之相。主人，这”承灵看向柳云行。
柳云行捏起张图南的手腕，盯着手背上的针眼，说：“营养液起作用了。先前你把脉时，我已颂完《清净经》，张图南并未现人仙之相。而输液过后，他的魂魄就变得相合相融。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作用不久就会失效。”
“你是说，有人在用营养液帮这小孩儿调养魂魄？”玉泉问道。
黑暗中，柳云行的银发沐着一层神秘的蓝色，他放下张图南的手，说：“不是帮他，只是利用他。还记得那个玉牌吗？”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七魄须与命魂结合才可顺理成章留在人间。拘魄法强行留住无魂之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有人在利用他的命魂养魄。也许这孩子七魄与命魂不相合，各自为主，占据全身经脉，形成极阴之体，拥有了天生的阴阳眼。正是因为这样的体质，才被有心之人盯上，将所拘之魄替换到他体内，再行伺养。”
玉泉倒吸一口凉气：“生人魂魄剥离之痛，剜心裂胆不能及其万一怎么下得了手，还是对小孩子会不会弄错了？”他不愿意相信这么可怕的事，努力联系线索，突然抬起头说，“对！那个方明泽想用玉牌里的魄跟小孩儿换，被另一个好心人发现了，所以帮小孩儿固魄。也许有两拨人！”
承灵摇了摇头：“玉泉少爷，恐怕主人猜的没错。这位小少爷估计一年前就已经被换魄了，因此才会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对方不顾他能不能承受，强行调和魂魄，难怪他会一直昏迷不醒。”
玉泉看着张图南，眼中尽是怜悯：“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残忍？”
柳云行面若冰霜，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能做到这种事的，非神即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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