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队的训练强度很大, 并不是那种能轻易适应的程度。
人体是很奇妙的,有时候人们会认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就是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 但每年都在被挑战的吉尼斯纪录早就准备好要嘲笑这一点,现代医学不断的在人体奥秘这一方面进行探索,但其实早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就有一个词能很好的解释这一切。
适应。
放在心理学上应当叫顺应, 指针对情况的改变而调整自己的状态, 和同化,把新的东西纳入到自己的旧体系里一起构成了心理发展的基础, 还有一个概念叫“最近发展区”, 指的是在某个短时间段内所能超越正常负荷的上限。
有人说,只要不断的针对某一个方向进行练习, 就能达到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程度,也有人说什么一万小时定律, 真是鬼扯。
钟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咬着牙给自己按摩酸疼的小腿肌肉。
理论只是理论,如果她能符合那个理论,也就是不断的在篮球所需要的各个技能上做出努力, 她的实力就会提高, 但符合理论指的是什么呢?每一次达到承受上限的练习和那之后适当的放松训练?每一次尽力感受篮球的表面的纹路和它乘风而去的触觉和抛物线入网的喜悦?
如此就不会劳累了么?
如此就不会疲惫了么?
但人的精力并不是无限的。
当钟鸣拖着经过相当强度练习而疲惫不堪的身体上楼时, 正是早上的八点四十分, 对于很多人来说现在才是一天的开始,他们在温暖的床铺上睡足了八个小时, 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带着美好的心情来到教室准备听讲, 然后看到有一个人一瘸一拐的坐在了第一排,翻开书本,用不同颜色的笔勾勒着重点。
早上十一点四十分,那个身影第一次趴在了桌子上。
困。
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这一个,思维迟钝,有些反应不过来台上老师的讲课,虽然刚刚那个关于鸡蛋的笑话很有趣,可是自己的脑子一片混沌,困,没有任何道理,生理的反应不和人讲任何道理,任何时候我们饿了就想吃,困了就想睡,它无可避免,但可控。
钟鸣悄悄的掏出手机。
钟鸣:还在做实验么?
那边没有回复,可这正是钟鸣想要的,一个简单的提醒,提醒自己她在做什么,随后理所当然的想到自己在做什么和应该做什么,她摸出一张湿巾,十二月份的温度即使是在暖气充足的室内也依旧算不上温和,带点寒意和湿意的纸巾缓缓覆在眼皮上,那种清冷的感觉直冲大脑,好像通了点电似的,她又精神起来。
十二点四十分,上午的课程结束,跟着预习时的思路过了一遍课程而记忆十分清晰,补充的内容和提到的几本书她记在了教材的边角,蓝色的中性笔,思虑片刻,在一旁几笔添上了一只机器猫。
如果能有哆啦a梦,最希望它能帮自己什么?
钟鸣想了想,从记忆面包想到如意电话亭,又想到那些琳琅满目的道具,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要,这部漫画连载得太早,早到甚至都没有对感情的过多描述,那些有用的东西都局限在某个方向,而那些她凭自己就能做到,或许不用睡觉的药丸还不错,但仔细想想对未来说不定有某些影响,如果真的要选一个,那自己的唯一选择竟然是未来望远镜。
能看到做出不同选择的未来的望远镜。
她摇了摇头,用厚重的书本往脑袋上砸,秦云飞立刻诧异的看了过来。
“没事,脑子不太清醒,我用俄罗斯修理法修一下。”钟鸣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拍拍秦云飞的肩:“你们去食堂么给我带份饭回来,我先回宿舍。”
“诶诶午饭都不吃你回去干嘛?”
“睡觉,你们回来的时候叫醒我就好。”钟鸣挥了挥手,留给三人一个洒脱的背影,秦云飞还想再问,涂染拉住了她。
“让她好好休息吧。”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涂染心里也有些担心,她早上也是跟着一起训练了的,丝毫没有因为本身体能的孱弱而被区别对待,虽然表面上是减短了时间,比如折返跑只做了四组而钟鸣做了八组,但对于她的体能来说依旧是近乎极限的程度,所以她本人非常清楚,在这样的消耗下想全神贯注的听课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而这就是钟鸣试图达到的程度。
她有种感觉,自己这个性子别扭又倔强的朋友正在和看不见的虚空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而这场比赛无论胜负,受到伤害的人都会是她自己,或者更糟。
可是涂染又不知道该从何入手,这毕竟只是她的一个感觉,没有丝毫的证据,钟鸣也不是没有理智的瞎努力,她有计划有步骤,只是这一切排得满满当当如同绷紧的弦,那固然是让人心惊的随时都会崩断的处境,但是那意味着错误么?
就像她早上同自己说的。
如果你不提前知道那些事,或许就永远没机会和她进展到愿意告诉你的程度了。
有些事让人难以把握分寸,进也好退也好,前方的道路都一片迷雾,你固然可以勇敢的一头扎进其中,却无法保证结局不是跌落悬崖的一声惨叫,到底有什么在前方才是足以用性命去相拼的东西?孤注一掷,放弃一切。
涂染远远的看着钟鸣远去的背影,那个背影融进周围熙攘的人群里慢慢消失不见,连带着她所有的执拗和决然,清醒和真挚,所有对与错的丝线缠绕在每个人身上,可是在结局到来的那一天之前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一切发展的真相,只有虚妄和幻想在我们的世界里猖狂。
这一刻,就在这一刻,涂染意识到自己想要见到温然的欲望前所未有的迫切和强烈起来,那种欲望是如此盛大的燃烧着,用不安作为燃料,所有对未来的未知的恐惧只凭借一个人作为依托和安全的港口,她忽然看清了钟鸣一直以来所面对和斗争着的东西,那是此前的她所不能想象的,亦是此后的她永远也不想面对的。
“我们晚一些回去吧。”
“诶?”
“让她多睡一会。”
秦云飞丈二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一下子变得严肃深沉的舍友,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反倒是思思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拼命的点着头。
“你也感觉到了么?”涂染问。
“我,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鸣姐姐她一时半会也许,会睡不着。”
涂染闻言怜惜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却又心疼她的乖巧,秦云飞的视线在她们两个人中间打转,急得就差没跳起来。
“诶,你们说什么呢?睡不着?钟鸣么?”
“喂,别走啊,跟我说清楚啊!”
两人理也不理她的径直离开,秦云飞只好气急败坏的追了上去,三人并肩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冬日的阳光把影子照成一个圆点落在脚边,在另一侧高大的宿舍楼中,窗帘被死死的拉住,弥漫的黑暗之中有急促的呼吸声,钟鸣睁着眼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她茫然的对着虚空伸出手去几番摸索,手机屏幕的微光点亮了她苍白的面容。
没有回复。
她把手机放在胸口,想象着心跳同电波的频率平齐,如此她就能不发一语的把所有的心思都传递到手机的另一边,两种欲望同时交织,备受煎熬的就只会是夹在其中的人,她觉察到自己的疲累,却又始终无法入睡,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必要的忍受着什么,忽然胸前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钟鸣腾的从床上坐起,手忙脚乱的打开屏锁。
游轻言:早上忙,没有看到消息,实验进度和预期的一致。
游轻言:不用分心,去做你自己的事。
游轻言:晚上我来接你。
就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一般,那种安心的感觉将自己淹没,无暇顾及到底是哪一行字,哪一个语气打动了自己,只消接收这结果,钟鸣把手机放在了枕边,平躺着身睡得规规矩矩。
这一次,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