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美滋滋的从食堂出来往教学楼走, 轻盈的步伐充满喜悦,天空湛蓝,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上面,整个心情都跟着天气爽朗起来,她快步走到教学楼下, 后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个匆忙的人影狠狠的撞上了她的肩膀。
那个人的脚步一顿,扭过头来看了钟鸣一眼。
“哼!”
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反而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本来停下的脚步立刻又动了起来,快步走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钟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什么鬼?”
她抱着这样的疑惑进了教室, 远远的就看到秦云飞三人在对她招手,不知为何三人没有选择教室正中靠前的几排, 反而是坐在了角落,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反正她觉得看起来贼头贼脑的。
“你们怎么回事?”
钟鸣挨着秦云飞坐下,涂染和温思思被护在里面, 秦云飞先是警惕的往周围看了一圈才看向钟鸣, 一脸严肃。
“小鸣子你摊上事了。”
她把电脑打开, 转到长青的论坛, 现在整个论坛已经完全沦为了哀嚎遍野的战场,技术部的成员都不知道连了几个夜赶工维护服务器, 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更不要说那些黑网页刷置顶的民间大神也在里面上蹿下跳。
钟鸣接过鼠标开始浏览秦云飞打开的帖子, 脸色越来越黑,看了没两分钟,把手里的鼠标扔到一边,眼神阴冷。
“小鸣子你先冷静,这个,主席的人气你知道”
钟鸣白了她一眼:“我哪里看起来不冷静了么?”
秦云飞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你不生气?”
她还以为钟鸣又要炸来着,渐渐坐实了情报之后大把大把的人就开始看钟鸣不顺眼了,他们倒也没有用词多激烈,反而是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分析了一大堆,从能力到品德叽里呱啦一大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迟早要完’这种态度可比骂几句要让人生气得多,但又很难反驳,预测嘛,除了用事实打脸真没什么好办法。
“有什么好生气的,说的是事实。”钟鸣把电脑推开,双手枕在脑后往靠背上一躺,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细长的睫毛半盖住眼睛:“我现在的确还差得远。”
远得不行。
长青是国内大学中璀璨的王冠,她喜欢的人就是王冠上明亮夺目的珍珠,自己在哪?边缘角落无人在意的金箔么?
要成为足以配得上她的人,要证明自己是足以配得上她的人,新生杯那点小打小闹根本上不得台面,绩点,论文,实际的经验,她的能力,大学同她以前经历过的全然不同,从前只有学业是稍需要花费心思的事,别的时间她都可以用来取悦自己,自由自在不被拘束的活着,只做想做的事。
可是在这里一切都得推到重来了。
绩点很重要,她需要一个优秀的成绩才能和游轻言去同一个地方,科研的能力和思维也很重要,且不提论文对未来申请学校的作用,她自己也希望能掌握更科学的接近真理的方式,不仅如此,是否要锻炼自己的协调能力?在学生会?又到底要不要继续维持那些兴趣,辩论或者篮球之类的?要尝试兼职么?要去实习么?要同朋友们出去玩乐么?旅行?游戏?
麻烦死了,即使时间充裕,可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她想得头都痛了,趴在课本上没精打采的听着老师讲课,心思却完全不在课上,扭头瞄了一眼另外三人听得津津有味的表情,叹了口气。
真羡慕她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又坚持了一会,但实在是听不进去课,忍不住偷偷的划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发呆,还是趁游轻言不注意的时候照的那一张,暖黄色的日光下美得惊人,钟鸣摩挲着屏幕,想不清楚具体的东西便索性什么都不想了,一张一张的翻看起以前偷偷攒下来的相册,翻到那张表白的截图时弯了弯唇,以后都不用偷偷攒了,可以大大方方的拍,说不定还能磨着游轻言穿些有趣的衣服给自己看,焦躁感慢慢的就消退了下去,傻乐着笑出了声来。
“那边的同学,啊,钟鸣同学是吧,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钟鸣磨蹭着站了起来,秦云飞小声的提醒:“知觉恒常性”
钟鸣:???
猪精很长情?
眼看老师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周围看戏的视线越发明显,钟鸣硬着头皮开口:“问题是什么?”
全场轰然大笑,大多数人笑得那可真是快活极了。
教普通心理学的是个年轻老师,看着也就二三十,脸上总是笑眯眯的,闻言也没有责怪钟鸣什么,反而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刚刚干什么呢?”
“年轻人,有对象是好事,要懂得节制啊”
她摆摆手让钟鸣坐下,接着就继续讲课去了,钟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直到下课也没能缓过来,秦云飞同涂染对视了一眼,前者伸手去拉钟鸣的袖子。
“钟鸣我觉得你状态不太。”
“钟鸣,是吧?”
秦云飞的话被不速之客打断,钟鸣抬头看了一眼,不认识的人,但好像有些眼熟,不对,是非常眼熟。
这不就是早上那个撞了自己的人么?
她正在气头上,开口冷淡之极:“有事说,没事滚。”
“啧啧。”
来人一边咂舌一边用相当让人不舒服的视线上下打量起钟鸣来,双手抱在胸口,语气盛气凌人:“喂,那个消息是假的吧,我才不相信轻言学姐会喜欢你这种人呢。”
“我这种人?”钟鸣咀嚼着这句话:“我这种人,又是哪种人呢?”
“只会说些花言巧语的人。”来人理直气壮的回答:“实际上没有半点责任意识,连上课集中注意力也做不到。”
“花言巧语,呵”钟鸣笑了笑,这好像激怒了对方,他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钟鸣:“你要是真的对学姐有半点喜欢,就收起你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像你这样的,对,就是你,浮夸又缺乏自控力,只会给学姐添乱而已。”
一旁的秦云飞有些听不下去,站起身来就想帮钟鸣说话,却被涂染拦了下来,她冲着钟鸣的方向努努嘴,示意秦云飞静观其变,周围也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半是出于好奇半是想看看钟鸣会怎么回应,游轻言在长青的人望实在太高,高到任何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都会被质疑,更不要说只是一个一年级的新生了。
钟鸣稳当的坐在座位上,这些话好像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只有涂染看见了她藏在桌肚里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显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她有些担忧,钟鸣是怎样的性子她很清楚,可她又没有办法去规劝。
“有意思,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不会给她添乱?”钟鸣异乎寻常的冷静。
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是赞同这些人的质疑的,虽然这些质疑让她暴跳如雷,可本质上,可核心上那是没有问题的,什么样的人能站在她身边?帮助她,保护她?自己可以么?
来人显然被她异乎寻常的反应和提问给问住了,什么样的人?要是有这么个人哪还轮的到你!
“不管是什么样,总之不是你这样。”
“是么?”钟鸣撇了撇嘴,抬起头来看他,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语气带上几分嘲讽。
“那你看清楚了,她就喜欢我这样的。”
她晃了晃手机,解锁的屏幕上正是那一张表白的截图,白底黑字分外清楚,钟鸣滑到通讯录的界面,指着上面的名字:“要我当场给她打个电话么?”
那人气得脸都绿了:“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 ”
钟鸣嗤笑一声:“我就是很了不起啊,我家轻言喜欢我又不喜欢你。”
“现在跑来这里质问我,早时候干嘛去了?”
她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起来,想到游轻言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确定的时候脸上藏着期待的平静,他们都想错了,以为那个人站得那么高,就真的和神一样,什么都不需要。
那她觉得难过的时候要怎么办呢?
还是,只有那样的人不被允许有难过的时候呢?
“别从我身上找优越感了,你比我强一百倍,她也不喜欢你啊。”
钟鸣站了起来,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相信这个人也没什么坏的心思,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别的也不应该有人能做到而已,这算不上坏,只不过是软弱的逃避。
“我很好奇的是怎么在我入学之前,没见你们有什么动静。”
“从结果而言给了我可乘之机的,不就是你们这些家伙么?”
她嗤笑了一声:“真有趣,现在竟然有勇气来质问我了,喂,我才是那个敢去陪着她的人好不好?”
你们拿她当神,可我知道她还是个人,会痛苦会难过,伤心的时候也需要人陪。
她一边说一边步步逼近了过去,言语总有这样的能力,谁的气势站到了上风,谁就能获得胜利,说得钟鸣都快忘了自己对自己有过的怀疑,至少她是现在陪着她的那个人不是么?这就足够了。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钟鸣一巴掌拍到了那个人脑袋上:“你们这些眼看着有人成功了才敢出来说话的家伙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不就是既害怕自己做不到又眼红真有人能做到么?”
“真是差劲透了。”
她竖了个中指。
对待情敌这种生物,就应该像寒冬般凛冽无情,什么玩意,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追不着她家主席就觉得是自己花言巧语哄骗,也不想想游轻言哪里是能被哄骗的人,,她不喜欢的,一眼都不会多看。
那人给她气得脸色红一阵青一阵,活像开了个染料坊,有心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恨恨的瞪了钟鸣一眼,钟鸣才不管他呢,自己是有些地方还不够,她承认这一点,但是唯有喜欢的心情她有自信说不会输给任何人。
已经离不开了啊,只是几节课的时间不见而已,思念就开始嚎叫。
听课也听不下去,钟鸣索性拿出了电脑开始做思维导图,生活被分为两个部分,必要完成的事物和自由支配的时间,课业属于必要的东西,那些是她以后赖以生存的技能,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身体的锻炼,业余爱好和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她把自己的时间也排得满满当当,好像这样就能更接近对方一点。
想说你等我,我一定会追上来,无论你已经走了多远的距离。
在这一条长路上,只要你在前方,多远的距离,我都会追逐着你的足迹直到末日,直到世界的湮灭,直到我来到你的身旁。
秦云飞三人发现钟鸣变本加厉的开始了她的学习计划。
雷打不动的六点起和锻炼,上课的时候也显得神采奕奕,几乎没有瞌睡的时候,保温杯里的咖啡不断的更换着品种,夜里也只是带着耳机不断的学习着应该要掌握的东西。
钟鸣的作息开始和另外三人渐渐的隔离开,周内她早出晚归,只有上课的时候会见到,周末就更是跑得不见踪影,天天的腻在游轻言身边,要不是还有辩论队同篮球队的训练,这人简直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整个十一月份她都这么忙碌着,就好像有人在后面拿着鞭子追赶她似的。
“阿鸣?”
游轻言担忧的看着对面坐着都能睡着的人,话语里的心疼清晰可见。
“睡一会吧。”
钟鸣咧开嘴笑了笑:“不用啦,我还有几篇分析没看完。”
她说的分析是指自己买的案例,对于大一的学生这似乎有些早了,毕竟她们还不懂各流派之间最精髓的部分,但作为消遣读物还算不错,游轻言也就推荐给了钟鸣,谁知道这人直接当成了课本在学。
“我觉得很有意思啊,从精神分析流派开始,行为主义,认知流派,人本流派和超个体心理学各执一词,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看,精神分析学派觉得大部分问题都能在潜意识有所体现,所以他们解释梦境,解释无意识行为,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谁知道对不对呢?行为主义相比较而言就很清晰了,巴普洛夫对狗的实验证明了习惯的养成和可更改性,我觉得这一点用在人身上也很恰当,长期的条件反射培养,就好像我们以前考试导致了大家习惯于背书一样可是认知感觉也很有道理,abc模型嘛,重点是人对事件的认知为什么心理学有这么多流派啊?学起来好麻烦的。”
游轻言笑了笑:“这些现在对你而言还太早了,你应该先理解心理学的本质,我记得这学期你们上心理学史,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抛弃现象,一旦如此,理论也就没有支撑它的东西了。”
钟鸣瘪了瘪嘴:“可我想早点理解啊。”
她整个人往后一躺,懒懒散散的样子,其实却紧绷得不行,游轻言看得好笑,伸手去挠她的痒。
钟鸣特别怕痒,尤其是怕有人挠她咯吱窝,游轻言这一下惊得她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看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索性就以攻为守,两个人在图书馆的沙发上闹成一团,最后还是钟鸣站了上风,把人牢牢的压在身下。
游轻言微微的喘着气,脸上的色泽红润了许多,秀色可餐,看得钟鸣眼神幽暗,她忍不住俯下身去,近得不行的距离,呼吸交缠,感觉到游轻言推了推她,却又不是那么坚决的力道。
“别闹。”
连说出的话都带着半推半就的意思。
“不闹,我就想抱抱你。”钟鸣支起了身子,让游轻言能坐起来,她把人整个圈在自己怀里,抱得很紧。
游轻言反手抱住她,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钟鸣的背脊:“发生什么事了吗?”
钟鸣摇摇头:“没有。”
那些是她自己的事,在抽屉里发现威胁的纸条,手机上收到陌生消息什么的,她都懒得同游轻言说,这又不是她的错,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展现出足够强的能力来才会有这么多的质疑,虽然那些玩意看多了的确很让人心烦,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变相的激励啦。
总归是因此背完了托福的核心词汇?
“选举什么时候开始?”她问,问的是学生会副主席的选举,陈莫要出国,这个位置总不能长时间空着,游轻言之前推了自己,演讲就总得多花些心思。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
游轻言皱了皱眉:“你想参加么?”
“你不是支持我参加的么?”
“也不是。”她的主席摇了摇头,伸手,带着暖意的指尖落在眼角,顺着略有些发黑的眼圈打旋:“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不用顾虑我。”
“我想去。”钟鸣笑了笑“干嘛不去,大一就当副主席那可厉害极了。”
游轻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坐起身来沉吟了半响:“你们不是快考试了么?”
长青的考试可不是那么好通过的,每年总会有一些奇怪得不行的题目,只是背书并不能拿到优秀的分数,甚至可能被老师约去谈话,本来人的心理就是复杂而多变的,要是尽信书,也就不如无书。
钟鸣对此倒是很有信心,但她瞒了游轻言一件事,不只是要考试了,长青的校级辩论赛长青杯也在十二月开始,还有篮球联赛,她要是全都参与,那么下个月大概会忙成傻逼。
可是这是她自己的事不是么?自己的选择,就该自己好好的负责,要是觉得做不到了那就再酌情放弃,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实际上钟鸣还是觉得不足够,无论她做了什么,取得多大的成就似乎都不足够,她喜欢上的人太好,好到想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选,而自己也得是其中的一件,是的,最美好的那个人。
钟鸣岔开了话题,询问起游轻言论文的进展,后者正在做认知神经科学相关的一些东西,简单说来也就是神经的电生理反应和情绪之间的关系,为了把其中的机制搞清楚除了实验以外游轻言还在学习神经科学相关的理论,最近也是忙得不行。
“没什么,实验很有趣,借助mri的话能清楚的看到脑细胞的活动,和预想的一样,不同区域的活跃性代表着不同的意义说到专业领域游轻言的话明显变多起来,她兴致勃勃的谈论起最新的技术,又开玩笑似的说着单纯借助计算机和扫描显得心理学成了自然科学一般,这实在是调侃,毕竟心理学被纳入科学也不是多久以前的事,从中世纪对女巫的迫害到近代的疯人院,人的心理问题被承认也不过那么一百多年的历史,哪怕是在现在也有很多将心理学同读心术一类混作一谈,说心理学‘有一个悠久的过去和短暂的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错。
她喜欢听游轻言谈这些,谈起她喜欢的东西时对方总显得神采奕奕,生动活泼,抛却那沉稳大气的表面,整个人鲜活起来,眼睛在发光,她深爱着这些东西,不断地向前探寻着直至能找到真理的一刻。
那是很困难的事,不同于自然科学,定律就是定律,规则就是规则,无论你观察多少次,它们就在那里等着你去发现,在心理学的领域,一件事可以有千百种解释方法,同时也有千百种起效的干预,精神分析流派说你的逃避是因为早期发展出来的防御机制,行为主义说是习惯化和学习作用,认知流派则告诉你一切要从改变自己的思绪开始,不同的说法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效果,多麻烦,可其实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简单的东西,她很开心游轻言找到了她想探究的,也无比的庆幸自己选了同她相同的道路。
要付出多少,付出什么其实都没有关系,钟鸣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对比起所有活在虚空里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前往什么地方的人,她已是无比的幸运。
十一月底,长青举行了期中考试。
考试时间总的是一个周,大一课比较少,三天也就考完了,秦云飞提议说宿舍出去聚个餐,顺便给要比赛的三人加加油,四人就一起溜达着出了校门往商业区过去,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秦云飞硬是把钟鸣的耳机给抢了。
“学霸求你了,咱能休息一下午不?”
她把耳机放进自己包里,又把自己的包放进涂染的包,最后全部扔进了温思思的书包,叉着腰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
“考试都结束啦,你肯定没问题,就不要逼自己那么紧,放松,咱们吃完去看个电影呗?”
“劳逸结合。”
“鸣姐姐,就今天一天,休息一下吧。”
钟鸣皱着眉头,视线还不住的往书包上瞟,显然有些犹豫,温思思见状把书包抱得更紧了,整个人一溜的躲到涂染身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就一天,败给你们了,那完了回去帮我控一下演讲的速度?”
“回去再说!”x3
钟鸣就这么被三人押着进了火锅店,天气转冷,吃火锅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本来考完的这天是想和她家主席一起,可惜游轻言还没有考完,而且有实验要做,钟鸣就想着自己可以先来试试味道,要是好吃的话等她考完再两个人一起来吃。
秦云飞熟稔的点着单,一坐下话匣子就打开了,她加入了文学社,这个社团里大部分人其实都兼职八卦社的工作,加上她自来熟,不知不觉就收到一大堆消息。
“十二月份长青杯就要开赛了,听说这次校长也会来看,好像是为了明年的华辩挑选队员来着。”
“大学生华语辩论联赛么?运气不错啊,诶,说起来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是不是也快开始了?”
“是啊,运气好,什么都给咱们撞上了。”
秦云飞一边说一边往火锅里下菜,滚烫的汤汁冒着气泡,大量的白雾把眼镜蒸腾上雾气,青菜和藕片白白绿绿的飘在红色的汤汁上甚是好看,再加了些金针菇,豆芽之类的添鲜,飘散的香气馋得几人恨不得马上动筷子,钟鸣催着秦云飞把肉下了,叫住服务员要了两罐啤酒。
举杯的时候钟鸣有些恍惚,进入大学仔细算来也才三个月,眼前的这三个人就已经熟悉得仿佛认识了很久,发生了很多的事,一下子就将过去十八年的人生都冲得淡了些,记忆不甚清晰,自以前以为会把高考那段时间记很久,其实忘得也快,她甚至都有些想不起自己高考考了多少分。
果然记忆的清晰不在于长度,而在于深度,也对,那么多琐碎的日常如果统统记下来,人生该变得多么的无聊,可是这么一想又觉得奇怪,之前十八年怎么又没有觉得无趣了,难道真的是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心情,又或者是以前她活得太简单,从来没有看到过什么深刻的东西,所以也不觉得那样的无聊难以忍受。
呵,钟鸣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学了三个月的课之后想事情想得越来越多了倒是真的,换做以前哪里会有这么多猜测,答案不是明摆着?
以前她又没有遇到游轻言。
秦云飞还兴致勃勃的说着十二月份的社团文化节,推理社出了一个鬼屋探险的活动,似乎是下了血本,把整个教学楼都租了两天,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去布置场地和人手,这种申请学生会竟然也批了,那么后续肯定又是一大堆的时间协调和琐碎杂务,等竞选完副主席得多花些心思在那边,不然以游轻言的性子肯定又会自己熬夜。
她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想学生会的工作,竞选,也想马上要开始的比赛,事情反正就是一波接着一波,忙但充实。
除了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少外钟鸣对现在的情况真是一点怨言都没有。
她愤愤的给自己灌了一口啤酒,秦云飞嚷嚷着小鸣子不够意思喝闷酒,也不顾涂染的阻拦就又要了两罐,一副要和钟鸣喝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对自己的酒量一点数都没有。
钟鸣白了她一眼,伸手把剩下的啤酒都揽到自己这边:“你不许喝了,不怕又被碰瓷啊?”
她随口调侃道,碰瓷这个梗还是后来秦云飞自己说漏嘴的,自己喝断片了什么都不知道,清醒过来还是被一巴掌甩的,啧啧。
“说起来你和陈莫怎么样了?”
秦云飞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什么,什么怎么样啊!我什么时候跟她怎么样了!”
连思思小天使都看不下去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
“上次她不还特地来给你加油?”钟鸣笑得暧昧极了。
“你是说你追着她厕所告白的那次?”秦云飞立刻反唇相讥。
“我那是认错人了。”
“啧啧,人都能认错,真不知道主席怎么会看上你。”
钟鸣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好看啊。”
秦云飞立刻就被这不要脸的程度给惊呆了,钟鸣乘胜追击:“诶,我听说她这学期结束就走了,你们真没什么?”
“不关我的事。”秦云飞哼了一声,小声的嘀咕起来:“谁管她要去哪里。”
她看钟鸣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连忙夹了一块牛肉往钟鸣嘴里一塞:“吃你的肉去,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啊!”
“诶诶别乱来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间接接吻呢。”
“靠”秦云飞难得爆了个粗,拉着涂染的胳膊要和她换位置:“不行了我受不了这家伙,一个人秀个什么劲,染染快上,羡慕死她!”
钟鸣嘴里嚼着肉,大眼睛呆萌的眨了眨:“诶?”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早出晚归这么一段时间,她竟然都不知道涂染有情况了,和谁啊?那人真可怜。
涂染笑得矜持,只是微微抿了抿唇:“云飞别乱说,还没到那个程度呢。”
她说话慢条斯理的,和火锅店的氛围一点不搭,倒适合捧杯茶面前摆上棋墩,跪坐在那种日式的房间里同人论棋,棋风多半也是绵里藏针,看起来不声不响却出手即中,端的是大魔王和幕后黑手风范。
涂大魔王染优雅的喝了一口凉茶:“只不过托阿然的福,总算是在比赛前赶上入队了。”
信息量巨大。
且不论那个亲昵的“阿然”,入队是怎么回事?钟鸣没记错的话涂染明明是两个月前才开始学习篮球的,入队?校队?
打了十多年球依然被学姐随便虐的钟鸣:我觉得我还是放弃篮球好了。
“只是替补,离能上场的水平还差得远。”涂染谦逊的说道,微微一笑:“还需要找学姐多教教我才行。”
多教教我噢
钟鸣不自觉的抖了抖,完全不敢去深思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心里默默的给温然学姐点了根蜡烛。
不过真好啊。
大家都在自己的方向上前进着,虽然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和她们交流少了一些,却还是不会有任何生疏的感觉,像这样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火锅,互相开着玩笑,抢对方的肉,连饭都变得更香甜了似的。
很温暖。
不只是辣椒和汤汁,不只是美味的食物和空调吹送的暖气。
她听着秦云飞又喋喋不休的说起各种话题,不怕死的试图从涂染身上多挖到一点她和温然学姐的事却被反击得直跳脚发誓自己和陈莫半点没有关系,逐渐的忘掉了盘桓在心里好几个月的诸多事物,计划,安排,好似卸下了一些包袱,撸起袖子也加入了战场,跟着秦云飞一起试图撬开涂染的嘴,到最后连安安静静的思思也被无辜的卷入了战斗。
“哎呀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和学姐进展到哪一步了呗,思思也想知道的,对吧?”
钟鸣大笑着拍拍温思思的肩,把她整个亲昵的搂在怀里,挤眉弄眼:“对吧对吧。”
“嗯,那个染染,就,就说一点嘛。”
小可爱怯生生的开口,柔软的眼神让人负罪感爆棚,好像拒绝她是多大逆不道的事一般,涂染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已经在击掌欢庆胜利的另外两人难得生出了些想揍人的意思。
“思思你过来,不要跟她们学,会被带坏的。”
温思思犯难的看了看她,感觉到钟鸣搂着自己的力道紧了紧,心里的天平就迅速的倾斜,她往钟鸣怀里缩了缩,小声的开口。
“我,我是自己也很好奇的。”
辛辛苦苦带了几个月的闺女说跑就跑。
涂染的视线在钟鸣和温思思身上打了个转,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但当事的两人谁也没有发现,她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迟早提前成为操心过多的老妈子。
“只是每天早上会一起练球,偶尔”
她拣了些片段满足三人的好奇心,可自己说起来,跟着重温一遍,那又是不同的感受,某一天清晨长青飘着细雨,在那样的雨里石子路打滑,她摔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望进一双温润的眼。
四人所在的角落充满了欢乐的气氛,火锅氤氲着雾气,把光线都柔和了亮度,轻轻的映在她们身上,截然不同的气质和性格融合得恰到好处,笑起来各有各的漂亮,那样快活的气氛甚至感染到了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人们不自觉在门口放慢了脚步,透过玻璃窗瞧着看不分明的几张笑脸,面容其实也不甚重要,重要的是那样的感觉,无需描述和言语就足以打动所有同样渴望着欢喜的心。
人行道上两个人的脚步在路过火锅店时也放慢了下来,走在外面的男生微微侧了侧头:“怎么了?”
“看到了熟人。”
“要去打个招呼么?”
“不了。”游轻言摇了摇头,钟鸣玩得很开心,她也就跟着开心了起来,这时候属于她和她的朋友们,自己也和人有约在先。
“换一家吧。”
“好,都听你的。”男生温柔的看着她,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有许多人同他说过这很迷人。
他们一起往前走了好一段,游轻言却又突然停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歉意的对他笑了笑:“等我一会好么?”
“只要你不是现在要走,等多久都可以。”他开了个玩笑:“约你出来一次好难的。”
游轻言笑了笑,一路小跑着又回到了那家店外,他远远的看见她在玻璃前停驻,伸出手去擦了擦,又停下了动作,忽然像是笑了起来,拿出手机对准了模糊的镜面,低下头摆弄了一会,像怕被什么人看见了似的,又一路向他小跑过来。
“我们走吧。”
他被这一瞬间她脸上柔美的笑意摄去了全部的心神。
“嗯,我们走。”
我们,他在心里又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字,收不住脸上的笑意,在他身旁因为运动而微微有些喘气的女孩轻轻咬着唇,忍不住打破了以往的习惯,在路上掏出手机。
游轻言:图片.jpg
游轻言:下一次也这样对我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