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阴风不知从何而来。
“如此前来,太过莽撞。”宁澈这才心生悔意,说道,“是本王思虑不全。”
大过卦,棺材卦。姬青禾发觉自己竟然说不动宁澈。毕竟他对这些玄门术法总抱着三分疑虑,况且杨家之事一直是他的心结。
退到杨府之外,亓官瑾皱着眉打量里面,心想自己居然被一些枯骨吓得——慢着!“几位觉着,这里头是谁弄的?”
姬青禾一愣,心想肯定是九歌道人呀。“难道大人认为除了国师,还会有其他人来?”
“这种背地阴人的招数,怎么也不像那位的作风。”王顺之提议想法。
“你太抬举他了,他不仅表面上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私底下阴损得人防不胜防,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迟早你们会看清他比小人还小人,比女子还”亓官瑾说到一半,被宁澈打断。“背后说人,也非君子所为。”
“哪里,当面我也是这么说的。”
姬青禾心想你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没想到这时候突然雨下大了,之前那天气,带着伞的只有姬青禾,这下子,他们不得不挤在屋檐之下。
西巷口行人寥寥,也显得几人不那么怪异。
姬青禾远远看到有人一袭白衫,执伞而来。“师兄你怎么来了?”姬青禾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其他几人也是神色各异。毕竟他与九歌道人的纠葛不浅。
看着挤在门檐下避雨的众人,王怀素大致猜出他们的来意。“今日沐休,我是来寻师妹的,王府里的人说去寻亓官大人了,最后找到了这儿。”
八成是六子或者跫音说的,姬青禾心说。亓官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跟着国师的,多半不是好人。”
宁澈按住姬青禾的肩膀,笑着说:“亓官大人便是以偏概全了。”
“蛇鼠一窝。”亓官瑾没给他好脸色。
闻言,王怀素也没有生气。“有些事情我也很好奇,师兄不说,自然无从得知。今日师兄身体抱恙,又不让我看照,便想”
亓官瑾转而露出一个奸诈的笑。“来来,王公子,你给我讲讲你师兄怎么个抱恙法。”勾肩搭背地拖王怀素进门,王怀素想挣脱,哪里比得过从小习武的亓官瑾,便被他半拉半扯地带进杨府。
柳明瞪着眼睛问:“咱们进去吗?”
宁澈抬头看着掉漆的匾额,幼时记忆涌上心头。
身着蓝色广袖长袍的男子把一对孩童放到宁王府门口。说道:“子涵可听话了,澈世子,你与他玩着,子珩哥哥马上回来。”
“子珩哥哥。”杨子涵看着眼前昏暗的路,心生惧意。“这么晚了,我要回家。”杨扶君也在一边撒娇。
“很快堂哥就来接你。”男子深深看了一眼这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转身离去。
那个子珩哥哥没有回来过,包括杨家的其他人,皇帝下了满门抄斩的指令。宁澈只是隐约记得,他们哭了一宿,第二天便被人送走。
姬青禾推了推出神的杨子涵,小声说:“我们还进去吗?”
“走吧。”
有一点是对的,九歌道人不会那么无聊去整这些吓唬人,也就是说还有第三股势力暗中窥伺,企图做出些什么。姬青禾心想自己是不是又开始阴谋论了。
雨停后,一一收敛这些尸骨,宁澈不忘点了点数量。
“少了一人。”当时抄家时是有记录数字的,宁澈记得清清楚楚。亓官瑾听了顿时有些糟心,这么多年,怎么看得出少了谁。
王怀素放好锈蚀的铁锹,说:“师兄不应当是那样的人。”
“我也觉得王翰林不是这么说非不分之人。”亓官瑾说道。王顺之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别再与之起争执了。
何为是,何为非。从小教导我的,也是师兄啊。王怀素心中默言。
“临近午时了,去外头客栈吃顿饭再来吧。”亓官瑾建议。尸骨有几百具之多,忙活了一早上,除了得出尸骨少一人外,几人也没得出其他结论。
“不妨找找看这个缺少的人是谁吧。”亓官瑾建议道,颇为嫌弃地看着宁澈给姬青禾挑菜,着实惹人愤愤。
“亓官大人先去找杨子涵。”宁澈简单地说了一遍他与杨子涵之间的瓜葛。
亓官瑾听了,差点笑着到地上打滚,亏得他们是在雅间。“难为郁公成天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午后,王怀素想到卖黄纸朱砂的店铺里去,便说:“亓官大人既然先去郁府,我备些东西。”宁澈略一点头,说:“我随王翰林一道去,毕竟路途他也不甚熟悉。”
姬青禾看出来宁澈有意跟王怀素单独说话,她露出疑问神情时前者只是微微点头,随后两人身影消失。她也只好拨弄手上的茶杯盖。
街上行人如织。宁澈也没跟他绕弯,直说道:“王翰林,本王想问一问家弟一事。”
“此事,我也没有决断,之事先前为他算了一卦,是个举目无亲,寄人篱下的卦象,如今”可能此人并不是真正的宁澄,但是他的师兄又这般肯定。
“既然没有定论,本王也只是留一个心眼算了。”宁澈笑着说。
“是下官唐突。”
“先前多谢照顾青禾。”宁澈说完冲王怀素一笑,先他一步迈进店铺里。这句感谢说得由衷,但总带着别扭。
忽然想起曾经的王怀微对他说:你这人,是生来不懂情爱的。
去的时候,郁家的人都在,郁尚书郁文渊杨子涵,还有两个庶子。吏部的人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来人。
光明正大查案从来不是亓官瑾的风格,这次前来无非是为了吓唬吓唬一番,然后开口借人。“此次还有一件,涉及到令夫人。”郁文渊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找了个小厮跟着杨子涵,便把人要回来。
姬青禾同柳明一直在原地等她们,其间侍者上过两次茶。从二楼往下看能见到大街,王怀素和宁澈一道儿走的时候有说有笑。虽然这个世界很玄幻,但是也遵循着相对客观的规律,九歌道人说白了就是个稍微厉害点的人,是人,便不可能千里眼顺风耳,也不可能随心所欲。
他做的事看似毫无逻辑,肆意杀伐,或许只是没有发现其间内在逻辑。姬青禾瞥了一眼柳明,说不定王爷最信赖的人反而可能是他的耳目。
“亓官瑾与王顺之没有回来吗?”宁澈问。
“慢慢等吧。”姬青禾说,“他那张嘴估摸着可能要先被郁家的人打一顿。”等到傍晚,人才来。王怀素有些焦急,一来天黑了去杨府总归瘆得慌,二来也是因为这个时间不会司天监,他师兄也会担忧。
月引潮汐,星河变换。
杨子涵想不到还能重回杨府,一时之间思绪纷纷。
步入杨府,杨子涵先去了祠堂,破落陌生的场景中出现一丝熟悉感。杨家家教严厉,若是家中子弟犯了错,便会跪在祠堂,桌案上是把落灰的木尺。
王怀素说道:“宅子里头没有冤魂,只有怨气。”接着拿出一面镜子,放到灰尘满满的供桌上,鼓捣了一个阵法。
“师兄,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是术法,可以捕捉这里曾发生的惨死之事。”
锈蚀的铜镜陡然迸射出光亮。姬青禾看到一个跪在这儿的身形,这时宁澈突然出声:“他是子珩哥。”
杨子涵有些迷茫,那时候他大概才十岁,对于弱冠年龄之上的族兄记忆不深,杨子珩——当年将他留在宁王府的人。“是子珩哥哥。”
一名老者在说些什么,镜中无声,只看到他暴怒的神情。杨子涵看了好久,才说:“他是曾祖父。”
“当时的杨将军?”亓官瑾说道,杨家兄弟一文一武都是朝中忠臣,老者看样子像是军人。杨子涵点头微微屏住呼吸。
忽然一个人从祠堂外跑过来,手里抱着一个婴孩,镜中景象虽然模糊,但是婴孩身上还带着血迹,偏紫青色,显然是刚生出来的。
养老将军一把抱住婴孩,重重的砸在地上,婴孩一动不动,被血染红。杨子珩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镜子里的景象消失。
“这件事幼时听下人谈起过,但是家里人不许乱问的。”杨子涵道。亓官瑾搔了搔下巴,说道:“这件事在杨家灭门之前,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几乎每个房间都能找到被官兵屠杀的画面,最令人震撼的是杨将军死的画面,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拔出一把小巧的刀,将其片片凌迟。
看完这场酷刑,众人沉默良久,杨子涵已经双目通红。
王怀素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说:“他是我师兄吧。”
“杨公子,您曾祖父约莫有多高?”亓官瑾问。
“若没记错,与王翰林相同。”杨子涵咬着牙,说。
“王妃,你同王翰林站一块,咱们对比一下。”亓官瑾比划了一会儿,说道,“两人差了半尺不足,这么来说,这个黑衣人应当与宁王妃同等高。”
九歌道人确实与她差不多高,姬卿尘的身材放到现代说也是高挑的,差不多有一米七。但若是换成男子,在京都人士的身高也就偏矮了。
“走吧走吧,本官心中有数了。”亓官瑾刚走两步,看其余人依旧沉浸在之前视觉上的冲击上,无奈地叹气,先前他也是看过几次凌迟之刑,故而没有那么大的震撼。
王怀素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狼狈逃离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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