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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烟见他小师弟本来在四处张望, 到最后只盯着天上看。他见街上的人多,怕跟他小师弟走散了,干脆直接牵起商宁的手来, 笑着问道:“天上有什么呢,你就不停往上看,也不嫌脖子仰得酸。”
手突然被牵住,商宁下意识地要挣,就看见他师兄的笑脸。商宁放松了手,回握住江烟的,道:“我在看屋檐上的那个石兽是什么?”
江烟顺着他的手一看,笑道:“啊,那个啊。那个是斗牛,是镇水兽,还有种说法说它是虬龙。我们金陵这地方,人好看, 曲儿好听, 要什么有什么,就是水太多了。以前堤坝没建的时候,夏天雨稍微下大点,就能把这街上全淹了。所以我们这的屋檐上就喜欢雕这个, 镇水, 防洪水。”
商宁点点头。
江烟领着商宁一直往前走, 最后拐一个弯, 再往前走一阵, 就在一座宅门前停下来。
这宅子建的高,朱漆大门开着,在高高的台阶上靠里面的位置。往里面能望见铺了石板的路,还有正对着的房间。那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不过什么也看不见,视线都叫屏风给挡住了。台阶两旁是比江烟还高一点的石狮子,门楣上的匾额写的是两个字:“江府”。
江烟抓着他小师弟肩膀就往台阶上走,边走还边道:“我回来啦!”
这外头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一见到江烟,都是一副笑脸。一旁的小厮向两人问了好就忙不迭地往里院跑,去通报老爷和夫人。江烟和商宁身上的包裹也被一旁的婢女接过去,江烟揽着商宁对他笑道:“走,我带你去见我爹娘。”
他说着,就带着商宁往一旁的抄手游廊上走。这游廊上阴凉不晒,还能观赏院子中栽种的花草。商宁原本觉得身后跟着婢女有些不自在,现在目光都被景致吸引去,一时也就放松下来。这外面的院子没有很大,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垂花门。
门两旁站着早就得到消息的婢女,正笑吟吟地为这两人打起帘子。
商宁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又是头一回被人这样伺候着,心里面有些别扭。他抬头去看他师兄,就见江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江烟见他小师弟看着他,想着他可能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心里面紧张,便安抚道:“怎么了,小师弟?是不习惯吗?到师兄这里,就跟在山上一样,不怕。”
商宁抿了抿嘴,道:“我们要去哪儿?”
江烟笑道:“先前不是同你说了吗,去见我爹娘啊。”
商宁往后看了一眼,道:“我们不在外面等着吗?”在他看来,那外面的院子已经十分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没有人住,只有一些下人在忙活。
江烟笑道:“那外面是专门待客的,只有一般的男客才到那里去呢。余下的就是一些粗使杂役在那旁边的厢房里住着。你是我小师弟,内院有什么不能进?”他说着,就揽着商宁往里去。
商宁这才知道原来内外院还有这样的分法,他被江烟带着往前走,就见前面的屋子里走出来一男一女,身后照理跟着几个婢女。
江烟眼睛一亮:“爹!娘!”
那中年男人略微发福,面白无须,容貌普通,却是通身的和气。他看着江烟的眼里满是慈爱和宠溺,笑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一旁站着的女人面容和江烟有六分像,或者说,江烟和她很像。这女人长得极美,雪肤红唇,黑发如乌云般盘起,插着繁复的步摇发簪,整个人站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一样。尽管她看过来的脸上也是在微微笑着,商宁却觉得她整个人有些冰冷冷的。
江烟扶着商宁的肩膀,向他爹娘笑着介绍道:“爹,娘。这是我小师弟!他叫商宁,你们看,他是不是很可爱!”
商宁有些赧然,微微垂下头去。
江宛氏笑道:“好了,别说他了,你看他都害羞了。”
江志和气地笑道:“小烟儿带回来的客人,肯定都是好孩子。是叫商宁是吗?商宁应该是要在这住一段时间吧,我这就叫人收拾个房间出来,让他晚上睡得舒服。”
江烟感到手下的肩膀都绷紧了一点。他想着他小师弟腿上还有寒毒,自己刚去那会儿,晚上睡觉小师弟半夜又做恶梦又被疼醒,最后还是自己给抱着睡才好了。他俩一起睡了一个多月,这会儿就又让他小师弟一个人睡,那商宁晚上岂不又要疼的睡不着?他这孩子还生性内敛,啥也不说,默默忍着的样子直叫人心疼。
江烟这么想着,就对他爹道:“不用不用,商宁和我睡。我俩之前都是一起睡的,这猛地一分开,我怕我小师弟晚上睡不着。”
江志一向疼儿子,不是原则问题从来都是顺着江烟,便道:“那就和你睡吧,你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着呢,只管进去住就是了。要是需要加被褥的话,直接找紫鸢要就是。”
紫鸢是一直伺候江烟的丫鬟,管着他的饮食起居。江烟便点点头,便是自己知道了。
江宛氏笑道:“好了,刚回来,身上脏得跟泥猴似的。还不快去洗洗,休息一阵,就可以开晚饭了。”
江烟笑道:“得嘞。”就拉着商宁一起走了。
烛火围绕,珠帘摇动。
商宁没想到他师兄家里竟然有一个洗浴池,热水在池中流动,上面还飘着一些花瓣。
江烟早就已经脱了衣服下水,这回儿见他小师弟呆呆的样子觉得好笑,就想伸手帮他把衣服解开。
商宁回过神来,连忙后退几步,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衣襟。
江烟哈哈大笑:“小师弟,你这样子好像我轻薄你了似的。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像个小姑娘一样。”
商宁也是做完才发现自己这动作十分不妥当,心下不由得暗自懊恼。但是做都做了,也不能收回去,他就也只能任江烟嘲笑。
江烟看着他小师弟闷闷地解开衣扣下水来,眼睛一直盯着水面上漂着的花瓣,便问道:“这花瓣有什么不妥吗?你一直盯着它看。”
商宁道:“我以前以为只有女子才泡花瓣浴。”
江烟笑道:“这花瓣泡进水里可以活络筋骨,驱散疲劳,还能熏香。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只有女子才能用?”
商宁无言以对。
两个人泡了好一阵,把身上洗干净后才起来。里衣就放在浴池旁,商宁换上后觉得有点大,但料子十分舒服。他想着自己到底与师兄的父母不熟,能够得到新衣已是很好,尺码不对也是情有可原。
商宁同他师兄掀开珠帘走出去,江烟便自己抹干净头发,穿外裳。而商宁倒是被几个婢女按在椅子上,被人伺候着穿衣梳头。那一双双女子特有的柔软的带着一些香味的手在他身上头上动来动去,令他坐立难安。
他下意识地往江烟那边看去,就见他师兄正看过来,见他这幅窘迫的样子“噗嗤”一笑。
商宁恼羞成怒地喊道:“师兄!”
江烟连忙打住,忍笑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给他弄。”
那些婢女轻声细语地应了一声,就通通都退下了。
江烟头发还没干,不宜马上用冠束起来,因此他便先给他小师弟扎头发。商宁还是小孩子,头发只用扎到脑后就行。江烟用木梳一下一下把他额前的碎发梳到脑后,一只手将其全部拢起来,另一只手捡起桌子上的头绳,就给他小师弟粗粗扎了个小辫。
他弄完后,一旁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两人抬头一看,就见江宛氏带着一个婢女推门进来了。
商宁连忙道:“伯母。”
江烟放下梳子道:“娘,你怎么来了?”
江宛氏笑道:“我怎么不能来,我看卷碧出来了,还以为你们都弄好了呢。没想到你竟然没叫人伺候,自己穿衣服不说,还帮你小师弟梳头。”
江烟笑道:“我长大了嘛,小师弟害羞,当然要我管他。”他说着,就坐到另一边的梳妆镜前,笑道:“既然娘来了,我就不自己动手了,娘给我梳头发吧。”
江宛氏笑道:“小懒种。”
她往商宁那边凑近了一点,看了看他的头顶笑道:“你就是这么给你师弟梳的头发?扎得这么不用心。”
江烟笑道:“我就只有这点本事,只能扎成这样了。娘你手巧,你来帮我束发呗。”
商宁感到头顶的呼吸越来越近,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头发似乎被轻轻拨弄了一下,连带着后面的领子也跟着动了一点。他猛地一激灵,转过头去,就见江宛氏已经转过身朝江烟走过去:“行行行,娘现在就给你梳。”
其实钱袋里的钱没有很多。江烟从前吃过这方面的亏,因此早把身上的钱分了好几份,分别放在自己和商宁身上各个地方。像银票这样的大钱都是贴身揣着的,其次是金银裸子,放在衣服的内口袋里。最后才是碎银和铜板,挂在腰间,方便平日里取用。
江烟方才没有下狠手,因为他想着这年关将近,偷钱的人可能也是没有办法赚钱的人。只是没想到现下看来是个身体健康的大男人,他看了地上那人一眼,叹道:“你有手有脚,又是个男人,看着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做点活计总能活下去,又何必要做这种为人不齿的事。”
地上的人没说话。
江烟也没指望做惯了盗窃游手好闲的人能一下大彻大悟,因此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将手上的铜板一打,解了地上人腿上的穴道。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连忙爬起来,看了江烟一眼,把地上两个铜板捡起来跑了。
江烟没管他,只是慢慢踱回了他小师弟的身边。
一旁的巷子阴影里探出来个小脑袋,那脑袋上是乱蓬蓬的一把头发,脸上脏脏的,倒是一双眼睛极灵动,看面相似乎与商宁差不多大。这孩子探头探脑的,见江烟看过来便有些局促地看向他们这边。
江烟看着这应当是个女孩子,他笑道:“刚才多谢你的提醒,你要是不嫌少,这几个铜板你拿去吧。”他说着,把钱袋里的钱都倒在手上,然后将碎银重新捡进去,剩下的铜板用手拢一拢,便冲对面的小脑袋一伸。
小脑袋犹豫了一下,有些畏缩地走出来。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再配上那张脏脏的面孔,一看便是街边乞讨的小乞丐。她看了一眼江烟的笑容,又看了一眼江烟手里的铜板,背着手纠结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要这些铜板,你可以教我武功吗?”她刚才之所以帮这两人喊,就是存着等会儿能讨点赏钱的心思。可是看着这人会武功,她又不想要钱了。
江烟心里想笑,他想这小女娃娃还挺会算的,习武可比得几个铜板划算多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能让一个小女孩产生想要习武的念头,这必定是经常受欺负了。
江烟看着她破烂衣领里露出的瘦骨嶙峋的肩膀,心头一动,有了一个主意。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道:“我叫小花。”
江烟一笑,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十分亲和,他道:“那小花你会洗衣服吗?”
小花不明白明明自己问的是能不能习武,怎么对方转头就问问他会不会洗衣服了。她两只手正背在身后绞来绞去地犹豫,就听见对方道:“你如果会洗衣服的话,我雇你为我洗衣服吧。”
商宁转头看着江烟。
江烟继续道:“一小盆衣服给三个铜板,大盆给五个铜板,你来洗衣服的时候我还可以教你武功。不过习武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倘若你没有耐心的话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小花立马点头,道:“有有有,我会好好学的。”语罢,她想了想,又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我还会好好洗衣服的。”
江烟见她模样可爱,不由的笑道:“行,我知道了。那到时候你每隔五天过来给我们洗一次衣服就行。”他说完,又想起方才她为他俩出声。江烟想着这毕竟是个小女孩子,便问道:“你刚才提醒我们两个,不怕后面被对方报复吗?”
小花昂起头,脏脏的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道:“我认识一个大叔叔,他虽然整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但武功可厉害了,不会让我受人欺负的。”
江烟奇道:“那你怎么不让他教你武功呢?”
小花闻言,那股得意的神采尽数消失,垂头沮丧道:“他说我根骨不好,学了没用,不愿意教我。”
江烟一听就觉得这是胡扯,这天下习武者众,又不是个个都根骨清奇,是武学奇才。他觉得应当是这个女孩的大叔叔自己武功也不怎么高强,是属于体格健壮,粗通外家功夫的那种,所以不便教人。又或者对方觉得这是个小女孩,不愿意教她。他想了想,道:“不管根骨好不好,都可以习武的,即便最后练不成什么高手,强身健体也不错。”
小花闻言很开心,连连点头。她觉得这大哥哥人可真好,不光长得好人,心地也善良。
江烟笑道:“我们明天要换地方住,所以今天就不带你去了。明天早上你在这里等我们吧,到时带你认个路。”
小花点点头。她日日在街边乞讨,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这会儿看出江烟他们这是要离开了,她便连忙识趣地摆摆手,转身顺着巷子一溜烟儿小跑着走了。
江烟也带着商宁回去。
回去的这一路上,商宁一直没说话。虽然他跟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但江烟就是觉得他小师弟不是很高兴。江烟想了想,想起他们在被偷钱袋前正讨论到过年,他试图接上之前的话题,但商宁却不怎么回话。而他要是想追着问,商宁就迈开腿走得特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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