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走,林拓也就凑过来,研究似的盯着顾天蓝。
她只好顶住强大的压力,手也没停,继续忙着。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幽幽地说:“要不,我换个地方住吧?”
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下来,这一刻,顾天蓝无比感激自己强悍的肤质,“为什么?”
他不理她的疑问,蹭过来,“去昌平吧,我在那儿有套别墅,不算大,但是条件一应俱全。”
顾天蓝不说话,看着他笑起来,没多久他就招架不住,“我赚了第一桶金的时候,北京的房价还没这么离谱,趁便宜,在那边买了一块地,自建了两层小楼,前后还有余地,我想这敢情可好,就直接一花园一泳池了。”
她才不是在乎这个,接着问:“为什么?”
林拓也犹豫了一下,才说,“这地儿三天两头有人来,太热闹了,你不觉得烦啊。”还当真是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
她明白了,他是想多一些更纯粹的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这样一想,心都有些软了,声音也不由地软软的:“我觉得,搬过去不太好吧。”
看他有些不高兴的沉默,她更加愧疚,但没办法,这里生活便利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距离医院很近。只好软着声音,硬着头皮说:“不然这样,从现在起,我们装作不在家?”又拽着他的衣角撒着娇,“你看,我好不容易才熟悉了这周边的环境,知道去哪里买什么……”
林拓也本就拿她没办法,更别说这么求了,只好放弃到别处住的想法。
夜很深了,林拓也半靠在床上看着文件,突然,卧室门被推开了。
顾天蓝穿着睡衣,抱着枕头,有些可怜兮兮地说,“打雷,睡不着。”
林拓也想了想,可能自己太专心了,压根没有听到,于是问她:“那我陪你看部片子?”
顾天蓝咬了咬牙,又走近一步,“我想到你这儿睡。”
林拓也一下子坐直了,脸都有些微微红,近乎机械xìng地点点头。
她说想睡,其实也不过是像他一样半躺着,林拓也倒是很快神色自如,仍旧皱着眉研究手里的大叠资料。
顾天蓝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按住他正在看的文件。他转过头来,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是不是灯光太亮,睡不着?”说着就拿起遥控。
她往上靠了靠,“不用关,灯光正好,我想跟你聊聊天。”
林拓也看上去有些愣,还是收起散落的纸,整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看看她,“怎么了?”
顾天蓝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他伸手揽住她,她的头蹭了蹭,找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过了很久,头顶才传来有些疑惑的声音,“说吧。”
她仰头看着他,摇摇头,“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现在,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眉刚刚皱起来,她伸手轻轻抚平,“不要皱眉,你皱眉的样子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太凶了,”又怕他不信似的补上一句,“真的,不太好看。”
说完又低头靠在他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和笑起来时的共鸣,她从没觉得这世间有这么安宁平静的时刻,慢慢开口,“我想了又想,有些话,总归是要说出口的。”
肩膀上的那只手臂顿时有些僵,她轻轻捉起他另一只手,十指jiāo握着。
“我觉得,我有些后悔。”
虽然我从来认为人应该活在当下,可我却将自己封闭起来,刻意回避你的好。
我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去,不断缅怀,不断反思,却独独忽略了身边的人。
“我很后悔,后悔没能早一点看到你。”
只说了两句,眼眶已经有些酸胀,握着的那只有些冰的手动了动,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怪我。”
她接着说,“我还后悔没能早一点认清自己。”
仍旧是满含笑意的声音,却有些哑,“怪我。”
她的眼泪已经不管不顾地流了下来,“我更后悔没能早一些对你说出很重要的话。”
他说,“还是怪我。”
她仰起头,泪眼朦胧间,根本看不清眼前这个人,只是心里一阵紧过一阵,愈想他,愈排山倒海的心酸。
林拓也觉得今天晚上他的一切反应都是迟钝的,包括这一刻贴过来的,她的吻。
仍旧生涩,仍旧毫无技巧,却和了眼泪的苦涩,唇仍是颤的,眼睛仍是紧闭的,他有些心疼。
在她要有下一步动作时,他按住了她的两只手,顾天蓝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想……?”她终究是羞于将那两个字讲出口。
他摇摇头,结果她的神色却有些自责起来,“是不是我不够……”
果然,她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由失笑。
他有些认真看着她,“不是因为你。”握着她的手抬到心口的位置,按在那里,“我看到你这样,有点心疼。”
话说出口,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刚刚说后悔从来不曾坦承,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他这个人从不轻易对别人表达自己的感受,在这方面,其实他们一直很像。
而在此刻,他的神情坦然,认真地告诉她说,你这样,我会心疼。她的眼泪又开始泛滥,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仍揽住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
☆、第 38 章
前一天晚上,林拓也以“总不能欺负病人”的借口软化了顾天蓝,记忆中,他们就半倚半靠着,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天际微微透出一丝鱼肚白,他就醒了,下意识扭头看过去,身边却没有人,不是不失落的。
他如今的睡眠是越发少了,可顾天蓝总有办法不惊醒他,也真是难为她了。
林拓也揉着眼睛走过去,才看到餐桌上留着一张便签,是很熟悉的字迹,整齐划一的方块字,语气却有些嗦:我在网上查到新源里那边的进口超市多一些,先去考察一下,你醒了不要乱跑。牛nǎi在微波炉里,火力已经选好,一定要热两分钟再喝。我新买的吐司机好像也很好用,按一下开关就行,不要懒。不准出门,乖乖在家等我,好好休息,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他无声地笑了笑,按照指示一步步解决掉早餐,然后也留了一张便签并列贴在旁边:已遵守指示做妥,祝你凯旋而归。
她刻意不提吃yào的事,不会是因为忘记了,只能是不想让他想起不开心的事。
他完全明白。
林拓也趁着这段时间开了两个很简短的视频会议,又给江远和林拓南各打了一个电话,将集团的运营事宜彻底jiāo代完毕后,捏捏鼻梁,仰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又想起什么,走回卧室。
这期间,门铃响过两回,他都兀自不动,没有理会。
已经不想把任何时间浪费给旁的人。
甚至遗憾今天没有陪她去采购。
现在他的生活局限在这百余平的公寓里,日常路线不过是书房卧室,除却解决个人问题,真正的两点一线。
这段时间以来,这栋屋子里总有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并没有觉得失落,像今天这样静悄悄的,却涌出一些莫名的情绪。林拓也整理着堆放在卧室里的画,觉得当下的自己有些好笑。
没有费很大力气就找到想找的东西。当初就是怕麻烦,有几张画幅不算小,直接扔到了床底。
说是画,其实多为他的建筑构想,有几幅是从西班牙带回来的,当时不舍,现在看看,难免觉得太过锋芒毕露。
他打算扔掉一些不太满意的设计图,其余的收到书橱里,也就不急不缓,一张张仔细看过去。
一张深蓝背板的设计图就这样露出来。他愣了一下,把它挑出来,犹豫了一下,迅速地做完剩余的分类工作,全部整理完毕,找出几支绘图笔,重新勾画起来。
时间很快过去,修改之后的设计图yīn影更加细致,光线更加柔和。
林拓也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将它单独锁进了一口漆木箱子里。那箱子里还躺着两个小小的首饰盒和一个灰色的信封。
其实这口箱子一直躺在他的床底,如今见到短暂的光明,又在下一秒被推进了黑暗。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觉得人有些倦,就势靠在了床上。
听到顾天蓝声音的时候,感觉室内光线很亮,应该是中午了,她也确实在门外轻声叫着让他起床吃饭。
林拓也应了一声,起身时却觉得头重脚轻得厉害,他扶了一下床边的柜子,仍旧晕得站不稳,还没意识过来,人已经重新跌回床上,更严重的是,这一次晕眩伴着失明,他没有把握走到餐厅的这段短短的距离可以不被她发现。
顾天蓝分明听到了他应声,可又不见他走出来,急忙推开门,看到一个大男人卷着被子睡得正香,有些疑惑。走近了唤他,他困得眼睛睁不开的样子,却打掉了她要扯开他被子的手,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他不饿,让他再眯一会儿,自己先去吃的话。
她看得仔细,他的眼睛微动,手却毫不含糊,紧紧攥住手里的被褥。
顾天蓝只愣了几秒,眼睛酸胀着轻声说:“好,那我不吵了,你再多睡一会儿。”边说边伸手给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被子,这回他没有再阻拦。最后,她握了握他冰得吓人的手,柔着声说:“饭总是要吃的,你睡醒后就出来啊。”
最后,故意放重脚步声,关上门,走了出来。
先是蜷在沙发上无声地哭了一会儿,很快又擦干眼泪,开始积极地研究一直在整理的脑部医学资料。
打印好的资料有两部词典那么高,她已经读了三分之二,可还是嫌自己的阅读速度太慢,希望配合今天在专业书店买到的书,可以全部读完。
林拓也再度打开卧室门时,已经是傍晚了。夏天一过,夜色总是很快就到来,整栋房子里都静悄悄的,有个瘦瘦的身影蜷成一团,缩在沙发里,应该是累极了,即使睡眠向来清浅,悬着的手里仍夹着一只笔。
她大概忘记关客厅的窗,晚风吹起白麻纱的窗帘,书页和纸张被翻动,发出轻微的“哗哗”声。果然一下子就醒来,看到他的时候,本还迷蒙的眼睛突然绽放出光彩,映着客厅里暖黄色的落地灯,分外晶莹透亮。
顾天蓝只是顺从心意,看到林拓也好整以暇地倚靠在门边,突然觉得很庆幸,庆幸他能够重新好好地站在那里。于是她走过去,微微垫脚,抱住他。悬了一下午的心,明明该松口气的,却觉得越发空落。
她什么也不想讲,只想好好地抱一抱眼前这个人,他已经瘦得越发让人心疼,肩胛骨有些突兀地支棱着,硌得她胸口闷闷地疼着。
在她抑制不住不断锁紧双臂的时候,有人终于开始回应这个拥抱,他的声音带着浓浓地疲惫,但仍旧很温暖,“怎么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似的。
顾天蓝这才发现,原来她一直不由自主地颤抖。
还是红着眼睛好好地看着他,“没什么,来,开饭了。”很平常地牵着他的手,半支撑半引导地引他坐到餐椅上。
菜都是齐的,盖着一只只瓷盘,她根本没有心情吃东西。如果他不在身边。
很快热好,掀开瓷盘的时候,林拓也的惊讶并不是假装,都是他们曾经一起吃过的,赞不绝口的。
“哎,你居然买到这个!”眼前的食物确实出乎意料。
顾天蓝也坐下来,却仍旧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前些天在别的地方就看到有卖,不过模样不太一样,摊主说是江浙产的,我怕”顿了顿,才又说下去,并且直视他的眼睛,“我担心你不爱吃,所以没有买。结果今天去的进口超市有,我很幸运吧。”
林拓也的声音低了下去,“幸运的是我。”
鹅颈藤壶,在西班牙时,他只是随口说过很喜爱它的鲜美。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就被她记住了。
习惯光线的色调,喜欢的喝茶方式,爱好的食物……饮食起居,点点滴滴,她都记在心里。
甚至主动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觉,他明白,对于她这样一贯有些自闭的xìng格,有多么不易。
被这样珍重地对待着,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顾天蓝推开门时,毫不意外看到林拓也仍然认真地伏案工作着。有了前一晚的经历,她有些懵懂地明白或许他并不想在悬而未决的时刻与她有过多牵扯。她留在这里,是因为他无法推开,但他也绝不想更加拖累她。
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并不难分析出。
果然,林拓也转身看到她的时候,被她逮到一抹得逞的笑容,“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甚至刻意表情夸张地调侃她,讲话半文半白,“莫不是又打雷了?我查过天气预报,今夜不会有雷阵雨。”
顾天蓝并不想理会他的话,只是走到他身边,慢慢地靠坐在他腿边,仰头看着他。她竭力睁大眼睛,不想漏掉一丝一毫,可光是这样看着他,她的眼睛就开始酸涩。
林拓也再也没法继续玩笑下去,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看什么呢。”左手抚着她的发,一下,又一下。
顾天蓝尽量笑着说,“我刚刚才发现,其实你很好看。”一滴泪顺着脸庞滑下来。
他张张嘴,刚要再说什么,她半跪着靠过来,迅速封住了他的嘴。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脑袋嗡嗡地响着,是真的咬着牙做出的决定。“他会离开”这个念头,成了围绕身边驱之不散的噩梦,她恐惧着,那些大部头的专业书籍,那些查找的网络资料,一点都不能驱散心中的冷。
只有他。
可是他已经变了,他一直在试图推开她。
那么就让她做那个自私的人好了,哪怕就任xìng这一回。
林拓也马上就察觉出这个吻的不同,她依然紧张地身体发僵,可唇舌却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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