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慧得千金
庆功宴散去,孙化堂喊轩子叫车过来回家。午夜的街道上,行人稀疏,司机车子开得很快。孙化堂招待了一天宾客,又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正靠在后背上睡觉。车行驶到大广场那里,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孙化堂毫无防备,巨大的惯性把他撞在前面的椅背上又弹了回来,旁边得三姨太吓得一声尖叫。孙化堂捂着胸口爬起来,刚要张口骂人,就见前面有人拉开车门,揪出司机又打又骂。坐在副座上的轩子赶紧下车去拉架。孙化堂听见骂人的声音是日本话,也想下车去看看究竟。刚打开车门,就有人伸进手来,一把将他拉出车外,迎面就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刚要发火骂,抬头一看,面前是个日本军人,一脸的凶相,满嘴的酒气。原来车走到这里,正遇几个日本军人从大和旅馆居酒屋里出来,喝的醉醺醺要过马路,看见来车不但不避让,反倒站在马路中间挥手要车停下。孙化堂面对盛气凌人的日本皇军,本来冲到脑门的火气立刻消了,赶紧换成一副笑脸,说:
“长官,别误会,我们不是有意冒犯,我也是大日本国民。”
日本兵听他说自己是日本国民,哈哈一笑,指着他鼻子骂道:
“支那猪,你也敢说是帝国国民?混账东西,赶快滚开!”
日本兵说着,抬腿一脚,将孙化堂踹了个跟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脑袋撞在马路牙子上,登时就血流满面。轩子正在前面解救司机,那人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趴在车头上动弹不得。轩子推开打人的日本兵,将司机塞进车里。听见后边在骂人,回头一看经理倒在地上,满脸是血,赶紧过来扶他起来。三姨太瞧见这阵势早就吓坏了,躲在车里不敢出来。轩子把孙化堂扶进车里,她一边找东西给男人擦血,一边叫轩子快上来,赶紧开车回家。司机急急忙忙发动车子,什么也顾不上,一脚油门,赶紧开车逃离这里。进了家门,孙化堂被轩子和三姨太搀扶着下了车,进了屋,一头扑在床上,嘴里哼哼着,叫三姨太吩咐轩子赶紧去找医生,白日里那股高兴得意的劲头,早都跑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了。
医生过来一看,说是头被马路牙子碰破了,口子不小,需要去医院缝上才行。轩子出去赶紧叫车,拉着来到医院。清洗伤口,缝了好几针,上点药,包扎好了,嘱咐回家好好休息。孙化堂是又气有累,伤口又疼,一连几天都能没起床。
高桥听说孙化堂被打,马上过来探望,表示会追究打人者。州厅知道消息,也派人过来慰问。警察署查明了打人者是去东京受训的士官,归队途中经过这里,已经离开大连去前线了。孙化堂知道,被日本人打了,还是几个军人,就是能找到肇事打人者,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自己这是高兴过了头,乐极生悲,活该遇着这么个灾星。一肚子气没处发泄,都落到司机身上,赶去货场当苦力。知道轩子也学会了开车,出来进去就让轩子开车接送。如此以来,轩子的事情就多了不少,三天两头的贪黑回家,偏偏桂芝又怀上了孩子。挺着个肚子烧火做饭,收拾家里,还要照顾连生,多亏有田婶帮忙,要不然有时连饭都吃不到嘴。
这天轩子又回来的晚,连生已经睡觉,做好的饭菜早就放凉了,桂芝要下地给他热一热。轩子说:
“你别动,我自己来吧,瞅你猫腰那个费劲。”
田麻子正一个人在那喝酒,大强妈出来到厨房给他端菜,看见轩子要重新生火热饭,就说:
“你别费那个事了,过来和你田叔一起吃吧,他那一个人正喝的没着没落地呢。”
田麻子听见她们在外屋说话,也在屋里招呼:
“来来,过来一起喝两口,我正想有事问你呢。”
轩子端着饭碗进了屋,田麻子招呼他上炕,让大强妈拿过一个酒杯来,要给轩子倒酒。轩子连忙接过酒瓶子,说:
“别着,田叔,我自己来吧。你看我在你们这住,给你们添了多少事,田婶一天到晚帮桂芝看孩子,我这又吃又喝,真比在家还强呢,我们一家子算是掉在福堆里了。来,田叔,我先敬你一杯。”
轩子先给田麻子满上,再给自己斟满,田麻子笑呵呵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
“说那些干啥,天下这么大,咱们能在一块住,这就是缘分。”
大强妈站在地上,看着他们俩一口一个的喝的欢,也接着田麻子的话头说:
“轩子瞧你说的,你在我们这住,你叔和我从来都没拿你们当外人不是?大强在家,就拿你当亲哥哥一样,我们也只当时多了一个儿子,这出来进去的,大事小情,还少支使你们了?就像你叔刚才说的这都是缘分啊。”
“就是就是,人都是两好搭一好,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关系好坏都是人处的,两口子一铺炕上睡觉,还有过不下去打八刀的呢,咱们爷们就是有缘分。”
田麻子喝点小酒,有人作伴,兴奋劲上来了,他问轩子:
“听说孙化堂让日本人给打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们坐车在大广场那遇到几个当兵的,他被拽下车打了几下子,脑袋在马路牙子上撞破了,缝了好几针。”
“他那么卖力,替日本人效忠,一个人光飞机就捐了十架,那得多少钱啊?怎么还有日本人揍他?”
“听说是几个军官,从东京那边受训回来,路过大连这地方,那天晚上喝完酒从居酒屋出来,让我们碰上了,可能也是赶巧。要不也不会有日本人特意去打他。”
“他这是拍马屁的让马踢了,哈哈。要说这日本人也的确是难伺候,就说我吧,当个破工头,看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其实就是两头受气的差事。手下的工人你管的严了,他们就骂你是汉奸,日本人的走狗。可是你要是管的松一点,活计干不出来,日本人就会找你的麻烦,给你颜色看。”
“是的,你看他们平时挺展扬的,有时候,遇到什么事,日本人照样是一点不让呛,委曲婉转的也只能顺着,只不过咱外边人看不到就是了。”
”这地盘是人家的,当然是人家说了算,咱靠人家吃饭,还能咋地。”
大强妈坐在炕沿上,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扯闲篇,说:
“不管咋地,人家那买卖就是做得大,日子过得好。咱要是有福气,能过上那样日子就好了,哪怕就过一天尝尝就行,比你们在这搁嘴说强百套。”
“你知道啥?我们这是喝自己的酒,唠别人的嗑,不咸不淡,有滋有味,要不闲着干啥,你说是不,大侄子。”
俩人喝完酒,吃过饭,喝着茶水,又聊了一会儿,那边屋里连生醒了,喊着要下地撒尿,轩子赶紧过去给孩子把尿。桂芝说:
“什么事啊,你跟田叔唠的这么黏糊?”
“没啥正经事,都是酒嗑,扯闲篇呗。”
“说正经的,沈家二嫂子做月子了,生了个女孩,哪天咱们得过去看看下奶啊?”
“小慧生了啊?什么时候?我咋一点不知道呢?”
“你现在一天到晚都不着家,回家就跟住店似的,吃饱了就睡,连个说话的空都没有,上哪知道这些事去?今天田婶去看了,说是挺胖的大丫头。你跟经理说说,请个假,咱们早点过去看看,别等人家都出满月了,咱还没露面,那多不好。”
“好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跟经理说。东西是你买还是我买啊?”
“我买吧,你也不知道买什么。我叫田婶帮我带一会儿连生,出去一趟就买回来了。”
隔天孙化堂被旅顺公学堂接去参加校庆典礼,顺便回了夏家河子的家。轩子得了空,和桂芝领着连生,坐电车到青泥洼,来看坐月子的小慧。小慧看见桂芝和轩子来看她,心里高兴,嘴上却说道:
“都这些天了,也不早点来看我,再过几天,我闺女都该长大了。”
桂芝笑着抱起炕上的孩子,亲亲胖乎乎的小脸,说:
“咋样?在家我就说,赶紧去,去晚了,小慧那张嘴,不知道会说什么呢?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这小胖丫头挺好看,长大了,给我们连生做媳妇吧。”
“敢情你们这是来看我还是来抢亲啊?你们可是下蛋不多,占窝够早的。我闺女将来可是要当娘娘呢!”
“唉呀,要是那样我们可高攀不上了,他们老张家祖坟没冒那么高的青气。”
“你瞅瞅这俩人,到了一块除了掐架没别的,一点正经的都没有。”
东生娘看着她们斗嘴,笑着说道。
“她们俩啊,就是一对好斗公鸡,一天不掐架闲得慌。怎么没见我二哥啊?他去哪里了?”
“他去旅顺送东生上学,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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