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恣欢 > 正文 79.沦为笑柄(1)
    此为防盗章,订阅率为70可破, 或等72小时。感谢支持正版!

    董飞卿的笑意渐渐敛去, 语气是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起初, 我去陕西看了看我娘。

    “她再嫁的那个人,虽然只是个七品县令, 但祖产颇多。姓钱,手里也有钱。

    “她又生了一子一女, 每个月都会带孩子去寺庙上香。

    “比起离京那年,她胖了很多, 总是笑眯眯的, 显得特别和善。

    “我只是看了看她,每次都躲在高处, 远远地望着她和儿女说说笑笑。

    “她娘家那边,不是早就随着她迁过去了么?她爹娘很疼爱她的儿女, 每隔日就去看望。”

    程询留意到他的措辞,无声地叹了口气。到了这地步, 这孩子对他外祖父那边也是一点儿亲情都没有了。

    董飞卿自嘲地笑了笑, “我那时候真是闲得横蹦, 跟钱县令家中一个管事攀上了交情,说自己姓程——借用了一阵您的姓氏, 时不时请那管事到饭馆喝几杯。

    “一来二去的,那管事就开始跟我抖落钱家的事, 他们提起过我一些事。

    “钱县令看过邸报, 知晓我辞官的事, 连连叹气,再听说我被逐出家门的事,便怀疑我在董家受了天大的窝囊气。可我娘说什么?说我就是天生反骨的人,从几岁的时候就嘴毒c不听话,活神仙也拿我没辙,不吃几次大亏,消停不了。”

    董飞卿抿出一抹微笑,“说的对。她没冤枉我。我在那个县城消磨了好几个月,她一直照常迎来送往。

    “亏我还自作多情地想过,她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甚至有几日闭门谢客,就是为我的事儿上火,我怎么都要见见她,当面跟她说几句话。

    “但是没有,她那样子,比我欢实多了。

    “没有也好。就算见了面,我又能跟她说什么?

    “问她当初为何与祖母一样,把我撇到一边,只忙着婆媳斗法?

    “问她当年离京之前为何都不曾看我一眼?

    “还是问她,我中了探花之后,她有没有以我为荣?我被逐出家门之后,她有没有以我为耻?”

    程询拍抚着他的背。

    董飞卿又笑了笑,“说来说去,我最想问她的只有一句话:我就那么让她嫌弃么?”

    程询温声宽慰:“你只是与她的缘分浅薄。”

    董飞卿仍在笑着,但那笑容透着孤单寂寥。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是在同一年,程叔父和他的父亲董志和离京外放,前者去了广东,后者去了广西。

    父亲身在广西的时候,祖母给父亲物色了一名通房,三年后,通房生下一子,抬了妾室。

    妾室的事,引得母亲对祖母生出不满,婆媳两个起争执的情形越来越多。偏生祖父是个嘴碎的,婆媳两个起争执的时候,不知道喝止,只一味帮着发妻斥责儿媳妇,全没个一家之主的样子。

    一来二去的,三个人的矛盾愈演愈烈,祖父祖母甚至放出了迟早勒令儿子休妻的话。

    他被家里乌烟瘴气的氛围弄得头疼,觉得长辈们都不正常,办的事都上不得台面。

    没错,他从小就嘴毒,说祖父祖母没个长辈的样子,一点儿气度c涵养都没有,而且也不会管教下人,下人但凡有点儿规矩,也不敢把府里的事传扬出去。

    祖父祖母气得不轻,冷笑着说他到底流着一半外人的血,长大后怕也是个白眼儿狼。憎恨儿媳妇之余,顺带着迁怒到了他头上。

    他也指责过母亲。那次,他起初认认真真地对母亲说,您就不能忍一忍么?要不然,带我去外祖父家里住一阵。祖父祖母到底是长辈,就算过错全在他们,外人也会暗地里笑话您不孝。

    母亲就剜了他一眼,说大人的事,你懂什么,少指手画脚的。

    他气呼呼地说,要不是家里鸡飞狗跳的,我怎么会总去别人家住?您只顾着跟祖父祖母吵架,弄得他们都不待见我了。您要是有本事,就吵出个花样来,把他们制住,要是没那本事,就该忍着。不然,除了祸害您自己的名声,还有什么用?再说了,有涵养的人,才不会像您那样,动不动就红着一张脸c瞪着眼睛挖苦人。

    母亲听他连珠炮似的说完,瞪了他一会儿,给了他几巴掌。母亲温暖的手掌打在后脑勺上,很疼。

    挨打之后,他跟母亲闹了好几个月的脾气。

    母子相见,母亲见他总没个笑脸,就说丧气,挥手让他滚出去找唐家c陆家的孩子玩儿。

    他满腹怨气,跟修衡哥c开林哥蹭吃蹭住的日子越来越久,偶尔回家,也只是拿自己的书本,总躲着母亲。

    几个月过去,母子两个竟真的生分了。面对着母亲,他总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气人的话张嘴就来,哄人的话想半天也闷不出一句。

    母亲长期肝火旺盛,没心情跟他说话,相对来讲高兴的时候,会多赏他一些物件儿,让他转手送给两个异姓哥哥。

    父亲回京述职那年,祖父祖母说到做到,勒令长子休妻。

    而母亲要争的结果却是和离。

    随后,祖母对母亲下了狠手:言之凿凿地指责儿媳妇出嫁之前曾与一名男子私相授受,成婚后也藕断丝连。不但在家中说,且吩咐下人把这消息传扬得街知巷闻。

    母亲与娘家联手针锋相对,翻出了祖母年轻时的旧账,历数祖母成婚前后曾与三名男子暧昧不清。

    祖父祖母气得双双病倒在床。

    他听说之后,整个人懵了:双亲和离势在必行,他怎么办?

    长辈们像是一起把他忘了。

    他住在程家的日子越来越久,温柔美丽的婶婶特意腾出时间开解他,陪着他,总给他做好吃的。

    到末了,父母的姻缘以和离收场。

    母亲带着嫁妆离开董家那天,一早跟他说了和离的事。

    他茫然地看着母亲,问她,我呢?我怎么办?您能不能把我带上?

    母亲苦笑,摇头,摸了摸他的脸,说只要你愿意,每隔三两日就能去外祖父家找我。

    他没来由的委屈c气闷,说您何时想我了,派人传话给我,我得了信就去看您。

    母亲叹了口气,说好,随即神色黯然地上了马车。

    他茫然地跟在马车后面,跟了很久。

    马车越走越快,他就跟在后面跑,一声一声喊着“娘亲”。

    马车不曾停下,也不曾慢下来。

    后来,他累了,也觉得自己的样子太蠢,转到街角蹲着。

    修衡哥走到他面前,用指节敲了敲他的额头。

    他这才发现,修衡哥一直跟着自己。

    修衡哥笑了笑,说你这小孩儿满大街跑,我不放心。

    他忽然鼻子发酸。

    修衡哥又敲了敲他的额头,说哭吧,哭过这一次,把眼泪戒了,好么?

    他点头,之后就真的哭了,哭了很久,不断用手抹眼泪,却总抹不尽。

    从那天起到如今,他只哭过那一次。答应哥哥了,就不会食言。

    那年,他七岁。

    戒了眼泪,却戒不了犯蠢的毛病。

    两年后,母亲远嫁。在这两年间,母亲从没派人传话给他,他赌气,一直没去过外祖父家。

    她离开京城那天,他寅时起身,独自溜出程府,走着去了外祖父家,等到母亲出门,傻呵呵地跟着送亲的队伍走出去老远。

    这次,是程叔父亲自策马找到了他,说你这小皮猴子,要么就追上去跟她好言好语地道别,要么就回家继续睡觉,不声不响地跟着是唱的哪一出?你大半夜的没了踪影,我跟你婶婶都快急死了,再有下次,看我怎么罚你。

    那是叔父唯一一次跟他发火,却让他心里暖融融的。他想了想,说我回家睡觉。

    叔父笑起来,把他拎上马,带他回到程府。

    父亲这边,在江西任上就娶了继室,调任回京时,继室已是大腹便便。

    他讨厌那个女子,觉得她长相透着尖酸刻薄。

    那女子也讨厌他,当着外人对他笑吟吟的,单独相对,总是看他一眼就撇一撇嘴,嫌弃地转开脸。这一点,他挺佩服她的:不声不响地就能把人伤到骨子里,也是一门绝活。

    程询逸出愉悦的笑声,“你倒是实诚。”

    “眼下刚回来,家里缺东少西,我尽快添置。”董飞卿道,“至于日后,等安顿下来,我想到书院谋个差事。京城内外,大小书院,有四个吧?姜先生的淮南书院我就不去了,他看到我就得头疼,过几日,我去另外三家转转。”

    程询等了片刻,见他欲言又止,道:“这样,得空你去找我一趟,把一些话说透。”

    “好。”

    走到正房后面,程询看着那一片杂七杂八的花草,笑。

    董飞卿问:“瞧着这些花草不顺眼吧?”

    “把花圃弄这么难看,也不容易。”

    董飞卿哈哈地笑,“胡乱撒的种子,以为能有一番野趣,没成想,长成了这样。”

    程询转身回到正房,在厅堂里落座。

    蒋徽捧着托盘走进来,笑道:“叔父,我给您新沏了一壶茶。”

    程询道:“瞧出我喝不动友安沏的茶了?”

    蒋徽只是笑。

    刘全回来了,毕恭毕敬地给程询请安,起身后,望向董飞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董飞卿对蒋徽道:“你陪叔父说说话,我有事吩咐刘全。”

    蒋徽说好。

    程询则吩咐程禄:“这儿没什么事,你回去一趟,记得绕路去马场看看。”

    程禄称是,对蒋徽欠一欠身,转身出门。

    蒋徽道:“叔父那个马场——”

    程询微笑,“一直留着。你是不是听你婶婶说过?”

    蒋徽眉眼间有了清浅的笑意,“起先是听明师傅说,您开着个年年亏本儿的马场,把里边好些骏马当孩子养着,任谁出价多少都不出手。一次婶婶让我看您的骏马图,顺道求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