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回到出租屋门口，要掏钥匙开门，才想起来钥匙给了刘莽，他敲门，等了好久，门才开。
“回来了？”刘莽一头汗水。
赵元走进去，然后站着发呆。客厅里有艘船，船头向门，船尾抵墙，只有两侧留下点空间，连直播用的电脑桌都挤到一边。
船上立个杆，一只鸟踩在杆上小步跳，见有人进来，歪着脑袋叫：“鸡汤！鸡汤！”
在医院里就听过刘莽说的船，可亲眼看到给人的震撼是完全不一样的。
自己该不会是因为这艘船失忆的吧？
船舷边探出一个狗头，瞄了赵元一眼，又滑下去。
小强？
刘莽凑过来，“狗窝没地方放，干脆挪船里，小强挺喜欢的。”
赵元看着这陌生的环境，觉得自己回出租屋找回忆也是个错误的决定，明明只少了几天的记忆，怎么无论哪里看上去都那么陌生？
还是说医生诊断错了？不是轻度失忆？
赵元先拿出移动硬盘把老爸的资料拷回去，拷资料的空档，刘莽递过来一个手机，显示的是微信窗口，两个人对话的界面。
“什么事？”赵元不懂。
“这是我俩以前的谈话记录，看一下，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赵元不记得之前和刘莽在微信上聊过天，甚至有没有加微信都是个问题，不过在爸家里的一连串经历，让他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的事也忘掉一点，毕竟是脑袋里的事，不是骨头，伤着没伤着照个ct看得一清二楚。
两个头像都是灰框。
右边的——算了，不要再为我说好话了，我是明白了，我和你姐是不可能的。
左边的——姐夫，别灰心啊！我姐只有跟你才有幸福！
右边的——不要再叫我姐夫，这次比赛我要向她告白，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只能祝她找到自己的幸福。
左边的——告白失败也不要紧，我会帮你创造机会的，还有，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水电网费c租金全免。
右边的——这怎么好意思？我就算破产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左边的——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对了，那200万奖金我想想也不要了。一家人，左口袋出，右口袋进的，还要交税。
看完后，赵元陷入沉思，比在卫生间看到自己的日记更震惊。
我有姐？200万奖金？
等等，问题好像很多啊！
赵元细看一遍，直接问刘莽：“时间怎么写着早上8点半？我不是在医院吗？”
“哦，我手机换了，这是我照记忆，和小号写出来的，努力创造与过去一模一样的界面，帮助你恢复记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重点是对话内容。”
“那你以前的手机呢？”
“卖了，换个安卓的，系统不能互连，数据也导不过来。对了，无线密码多少？换了个便宜点的套餐，流量只有100。不够用啊！”
赵元还想问点什么，脑袋里轰的一声，耳廓烧起一圈透亮的红，接着像是有无数冰锥扎入脑壳，被沸腾的脑浆一蒸，就化作冰水渗入到血管骨缝筋膜中去，不是痛，是痒c是麻c是搔c是酥，细细麻麻，遍布全身，如潮汐周流复返，永无停歇，外界任何一点小扰动，扑到赵元身上，都会转成一场恐怖的大飓风。
赵元闭上眼，眼眶周边的肌肉还疯狂往里涌动，生怕漏出一点来，他双手抱头，嘴巴张大，拼命地想叫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可是嗓子眼却只是嘶嘶地出气，轻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刘莽惊呆了。问个无线密码激动成这样？小舅子的病不轻啊！
赵元的意识如同一滴墨水掉在水面上，迅速扩散开来，洇开一片的黑，与此同时，狂喜c悲痛这两种极端情绪夹着苦c哀c乐c愁c怅等万千情绪变化分支汹涌而来，将刘莽的意识吞没。
奇怪的是刘莽反而安定下来，不是怒海操单舟，一人独对天地之威的渺小无力感，也不是夏荣冬枯的草芥c朝生暮死的蜉蝣望苍穹浩瀚，星垂四野，感慨天地之大，却无自己这小小棋子纵横经纬之地。
而是一种温暖的，有如小兽归巢，挤入母兽那厚重皮毛里，隔着皮肉脂肪，传来的心跳声。像是找回了一件丢失已久的物件，说不上多宝贵，只是呆得久了，舍不得分离，再次见面时，那股陌生的熟悉感顿时袭卷回来。
外界的种种骚动和身体里的异变都平复下去，赵元的意识越发清明，一个念头也越来越大。
“你——你刚才说什么？”赵元突然睁开眼问。
刘莽正急着打急救电话，赵元突然说话反吓了他一跳。
“流量只有100，不够用。”
“不是这句，再前面一点。”
“无线密码多少？”
“不是，再前面。”
“换个安卓的，系统不能互连？”
赵元问一句，刘莽的心就跟着重重锤一下胸口，锤得他肋骨生疼，连呼吸也阻塞起来，该不会是他看出什么了吧？反应这么大？要不要趁他没发火前承认错误？
赵元又闭上眼，这回眼皮只是轻轻合拢，再无之前疯狂挤压的画面。
他记起来了。这几天的记忆找回来了。
与其说是找回，其实记忆本来就在那里，只是那宏大浑茫的吱吱声盖住了而已。
“系统c系统”赵元小心翼翼地轻念两声，像是揭开旧疮疤般，期待着粉嫩新肉，又怕血淋淋的痛。
没有回应，吱吱的响声也没有传来，赵元的心也安定下来，再来一次吱吱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晕过去。
赵元想了想，最后一次系统跟他说的话是：“肾上腺系统分发完毕。请完善系统功能。”
既然都这么说了，不如试着完善一下系统功能？
赵元的心情就像是给自己开空头支票的银行家，明明是大权在握，开起支票来总有种不爽的感觉，因为用的都是自己的？
这系统名字是自己取的，功能还要自己想，实现不了还好说，万一要实现了，依照最朴素的物质不灭c能量守恒定理，是不是要从自己身上带走点什么？
稳妥起见，先弄个小功能看看。
半年前的赵元要是有系统，绝对会喊“真理至上！我要《实变函数与泛函分析基础》第七章第三小节课后练习题的详细答案！”
现在的赵元经历过肾穿越c尿无能c离家出走做直播c被老爸误会成阳伟等事后，早已成熟长大，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系统，我要钱，给我——50万。”
50万是经过计算，本金加上利息后，刚好能偿还柏青债务的数额。
赵元的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就算有50万，也不可能凭白无故掉在他身前，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站了起来，环视四周。
刘莽缩在船上，和小强一样，只露个头出来，鸡汤也飞了下来，藏在刘莽怀里，一人一鸟一狗都感觉到了房间里的诡异气氛。
赵元整个人僵直，双脚机械地移动，只有两只眼睛放着亮光，搜搜捡捡，不知找什么东西。
搜了一圈，毫无所获，没有成堆的纸币，没有亮瞎眼的黄金，也没有50万的支票，更没有黑卡c银行卡c随便什么卡。
赵元长叹一声，理智是对的，辩证唯物主义是科学的，系统是假的，想有50万就有50万也只是自己痴心梦想，魔怔而已。看来自己不止失忆，还要好好去精神科看一下啊！
赵元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存下周医生的号码，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打开支付宝，余额显示——
赵元的眼睛还没鼓起来，又扁了下去。
余额23487元。
切，还以为会移动支付呢！
“叮！50万到账，请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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