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岁月流过 > 正文 第十七章尴尬的会见
    上完最后一个夜班,吴端提着两个方便袋坐上了开往南方的公共汽车。

    一个小时之后。

    吴端一袭黑衣站在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前,坟上刚刚添了新土,坟头纸也是新的,嫩嫩的草芽破土而出,坟前的柏树青翠欲滴。四周静悄悄,柏树和吴端差不多一样高,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两个人并肩而站。

    埋葬杨杰的那一天吴端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是参加了杨杰的葬礼,直到亲眼看到杨杰的骨灰盒被埋葬。之后她多次来看过杨杰,跟他说说话,怕他孤单。杨杰始终是她心头抹不去的痛,两人曾经憧憬着的美好再也实现不了了。吴端拒绝了好几个年轻人的追求,她的心里还容不下除了杨杰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人能够代替杨杰在她心中的位置,直到碰到了范兵,这种信念才开始动摇。范兵长得太像杨杰了。

    “杨杰,对不起。很久没来看你了。”吴端慢慢蹲下身去抚着坟上的新土。

    “你在那边还好吗?”

    “冷不冷?”

    “这是你最爱吃的菠萝和栗子。”吴端把贡品摆在坟前。

    “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来看你。”

    “有人给我介绍了对象了,你能同意吗?”

    “呜呜呜呜”

    吴端泣不成声,肩膀不停地抖动着。

    吴端想到了那次去南京的情形,挂在墙上的照片杨杰笑得那么安详,那么灿烂。谁都没有见到杨杰的尸身,包括他的父母,感染这种病毒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消毒流程,进入专门的焚化炉处理,最后他们得到的只是一面覆盖着国旗的骨灰盒,一张放大了的黑框照片,和一本烈士证书。

    杨杰的妈妈哭得好几次都背过气去,他爸爸也跟着哭,吴端也跟着哭。她就像他们的女儿,不,是儿媳。那几天里,三个人除了哭就是沉默。杨杰妈妈哭的时候,吴端也跟着哭,哭一阵再安慰杨杰妈妈,然后两人哭得更厉害了。吴端哭得时候,杨杰妈妈也跟着哭,哭一阵她再安慰吴端,然后又都哭得更厉害了。杨杰的爸爸总是沉默地蜷缩在椅子上,他是默默地流泪,就那么几天,原本魁梧的身体日渐消瘦,胡子拉碴双眼失神,好像变了一个人。

    “端端!你是个好孩子,小杰没福啊!呜呜呜”杨杰的妈妈握着吴端的手很是动情,杨杰爸爸也跟着抽泣。

    “阿姨阿姨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呜呜呜”吴端使劲地摇着头,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呜呜呜我的小杰呜呜呜”杨杰妈妈又回复到悲伤里去。

    杨杰的父母拒绝了市里有关部门把墓地迁入烈士陵园的要求,他们希望把他留在身边。他们舍不得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陵园里,在老祖宗们的身旁起码有个照应,将来他老俩也要葬在儿子身边。

    杨杰曾经是他们的骄傲,中专还没毕业就到清河盐场实习,在场部干会计。在清河盐场的半年里,他的表现得到了公司上下的一致好评,也正是在那里认识了吴端,确定了恋爱关系。

    后来征兵入伍,分到了某空军地勤通讯部队,他仍旧是父母的骄傲,包括他抗击后感染直至牺牲,他都是亲人们的骄傲。

    吴端蹲在那里,一遍遍回想着和杨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任凭泪水滴在坟土里,她能感受得到他的心跳。

    “端端!端端!”杨杰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端端!端端!”

    “忘了我吧,忘了我吧!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忘了我吧,忘了我吧!”

    “端端!端端!再见再见再见”杨杰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清。

    “杨杰杨杰杨杰呜呜呜你别走你别走”吴端从回忆里惊醒,回望着四周,她找不到思念的人儿。

    “杨杰杨杰杨杰呜呜呜”吴端拍打着坟上的泥土,“杨杰呜呜呜杨杰呜呜呜呜呜呜杨杰呜呜呜”

    过了很久,吴端不哭泣了。“杨杰,是你吗?是你吗?你们怎么会这么像?他是你派来的吗?是不是?是不是?”吴端一次次地追问。

    吴端的追问就像是圣诞之夜万卡写给爷爷的信件,自顾倾诉着心中的思念。

    那个声音真实又熟悉,遥远又陌生,吴端很清楚杨杰回不来了,可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一年来她就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恍惚,原本活泼的性格变得安静了许多。

    又过了很久很久,吴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墓地。在墓地里呆了半天,她想明白了,她决定给范兵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这是杨杰愿意看到的,他不会怪她,今天杨杰已经给了她答案。他们憧憬的美好她要续写下去,给杨杰给她自己一个交代。

    吴端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来看杨杰,最后她理了理额头的刘海消失在墓地的尽头。

    坐在回程的公共汽车上,吴端很轻松她的心很平静,一块大石头好像不见了。车窗外已经春意盎然,绿油油的麦田波浪起伏,不知名的花草顽强地竞相亮相,休整了一个冬天的农民们又忙碌起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肆虐,恐慌笼罩着大半个中国,谁会在意田野里的美景。要不是可恶的,杨杰怎会牺牲,要不是他们可能要订婚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杨杰阻止不了,吴端阻止不了,谁也阻止不了,一切功过留给后世评论,当前能做的唯有咬紧牙关,奋勇向前。

    很多人在很多人的生命里来了又还,很多事不是别人眼中的样子。人都在不断的希望失望和痛苦中成长,不断地徘徊,甄别,反噬,又不断地撞南墙

    自从参加杨少东的婚礼回来,范兵心里都是忐忑的,上了一周的夜班,明天就要倒中班了,范兵决定再联系吴端,这次打电话吧。吴端应该和他一个班,他怕打扰她睡觉,决定先睡足了再说。

    范兵躺在床上整整睡到半下午,醒来后拨通了吴端的电话。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把吴端从欣赏美景的思绪里拖了回来,吴端接起电话,“喂!”

    “喂,是我!”

    “喔,有事吗?”

    “没事!你上夜班吗?”

    “是啊。”

    “在宿舍里吗?”

    “没有,我出来有点事。”

    “什么时候回来?”

    “差不多一个小时吧。”

    “去找你玩吧!”范兵小心翼翼地试探。

    “”

    “嗯!”吴端想了一会儿,算是答应了范兵。

    “好的,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吧!”说完吴端就挂了电话。

    回到宿舍,吴端换下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穿上那套粉红色的运动服套装,洗了把脸,又弄了些化妆品在脸上涂涂抹抹。

    二十五的年龄,眼角开始出现鱼尾纹,不知道没睡觉的原因还是老了,她把头发分散来了,垂到肩上,这样能遮住眼角,脸也显得稍微小一些。上次看对象是晚上,再说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也就没有刻意打扮,今天算是认识后的正式交往,给人印象很重要。女为悦己者容,从根本上说还是女为不失颜面而容。

    吴端忙着打扮,范兵下班后也忙着梳洗。坐在床上玩手机的朱云龙不时瞅瞅范兵,心里打着鼓。骑摩托车还有些冷,他还没有套像样的羽绒服,平常出入就一身行头,今天总不能穿的邋邋塌塌去见吴端吧。

    “朱云龙,借我个羽绒服穿穿。”

    范兵地口气近乎命令。

    “啊?什么?”朱云龙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范兵会跟他借羽绒服穿。他高傲的很,怎么可能跟他借衣服穿?特别是那次范兵撞破了他和刘静的“好事”,朱云龙见到范兵就心虚,能躲就躲。

    “借我个羽绒服穿穿!”范兵重复道。

    “好好好!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朱云龙赶紧把最好的那套拿给范兵。

    “先放床上吧!”范兵正在对着镜子刮胡子,看也不看地说道。

    “你这是看对象啊?”朱云龙小心翼翼地问范兵。

    “不行吗?”范兵回过头来瞪着朱云龙。

    “嘿嘿!行行行!很好!很好!”朱云龙真的很怕范兵不理他的样子,这样说说笑笑他心理舒坦些。

    “谁啊?不是咱厂里的吧?”

    “嗯!”范兵闭嘴刮着上唇上的胡须。

    “漂亮不?”

    “嗯!”

    朱云龙这货不知死活,范兵很不想打理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少打听。”

    “喔喔!那你忙。”朱云龙把羽绒服放在范兵的床上,像猴子一样窜出了宿舍,临了被门框拌了一下,咧着嘴一瘸一拐地跑向女生宿舍方向。

    穿上朱云龙的羽绒服还很合身,范兵又用朱云龙的鞋油把皮鞋擦了一遍,梳了梳蓬松的头发出了门。

    个人问题收拾妥当,范兵到小卖部喝给吴端买了一些饼干,他不吃饼干什么牌子也没关注,反正不能空手去找女朋友。

    一切准备就绪,骑上摩托车出发了。

    范兵到达吴端住的地方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我到了,你住那间宿舍?”

    “我在最后面一排,东头第二间,你到了吗?”吴端回答。

    “好的!”范兵的摩托车拐进宿舍区,这里和他当初从技校分下来的时候住的宿舍一墙之隔,于洪庆现在还住在那里,不知道他这会儿上不上班。

    没等范兵来到吴端宿舍门口,一身粉红的吴端就在外面等他了。

    “来了!”

    “来了!”

    看到一身粉红的吴端,范兵的脸唰地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他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是好,真的像是做梦。

    “进来吧!”还是吴端先开了口。

    “好!”范兵从摩托车把上解下装饼干的方便袋,提着进了宿舍。吴端随手关上了门。

    女生宿舍和男的就是不能比,所有物品摆放得恰到好处,地面上一尘不染,连门后挂在墙上的笤帚后面都贴着报纸。吴端宿舍里摆放着两张床,靠近西墙的那一张没有人住,上面放着一只橙黄色的木箱。东边那张床上,卡通图案的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床底下几双鞋子整齐划一,就像军训那会儿的标准。一张桌子靠在床头,上面摆放着吴端的艺术照和一个木头盒子。空气里弥漫着洗发精的香味,应该是芒果味吧,他没吃过芒果,凭感觉应该错不了。

    范兵提着饼干杵在那里,就像进了大观园,眼不够用,在这么整洁的房子里他无处落座。

    “站着干什么,坐下吧!”吴端笑着看着范兵指了指床。

    “喔!我还是坐这吧!”范兵回过神来,把饼干放在桌子上,拉过靠桌的椅子尴尬地笑了笑。

    看到范兵不自然的样子,吴端也跟着笑起来。“好吧!”

    吴端给范兵倒了一杯水,范兵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吴端站在他面前抿着嘴,尽量不笑出来,俩人离得很近,范兵可以问道吴端身上的香气。他把椅子向外面移了移,坐在那里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在接受家长的教育般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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