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三月桐花开 >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老黄听他这么说,心里倒紧张起来,早上小陈要上观音阁,他还来问、有什么事儿没有?老黄心里很乱,上次老何拉马回来时,只简单说了一下,嘱咐不得外说,他抽了几口烟,最后把烟丢了,踩灭。看得出,他鼻尖已经有了汗珠,他不能讲前边的事儿,就说:‘老何他们住在观音阁,师父倒没说话,妙常是菩萨心肠,一向仁慈宽厚,老何他们感到十分的不便,就想在观音阁旁边立个茅草房。老何一人在山上砍树割茅草,老赵就回上山陪他,从八月十六上山已经半个月。山上寒气大,又是吃素,老何尚可忍受,老赵可有伤病,我很不放心,今天就叫陈玉珍和陈秀川去,劝老赵还是回城里来养伤。就这样,二人就去了观音阁。那几个土匪,如果在观音阁落脚,那倒好了,老何就住在观音阁里,现在又去了陈大姐和小陈,更是人多势众,就怕那土匪不到观音阁去呢’胡管家说:‘这就怪了,他们一上山,这里就送信来,真是巧得很哪。’老黄把脸一沉,他说:‘真是无巧不成书呢,怎么?你们家有事儿?推到人家老何,老赵身上啦。’王先生有些生气,他对胡管家说:‘你别胡说,老何,老赵是老乡,为人仗义,不准乱猜。’最后他问老黄:‘老何那里有没有枪呀?’老黄说:‘长短枪都有,还不止一支呢,老何和老赵都是行伍出身,上次挑桐油,中间遇到土匪,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解决了,只缴了枪,没有伤人,就把土匪撵跑了,你们三儿是亲自看到的。’

    ‘这山上,加上妙常师父、一共有五个人,又有长短枪,只要苟三儿到那里,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就怕藏在林子里呢。’胡管家说:‘会不会藏在陈家沟呢?’老黄说:‘那是不可能的,陈家沟的人,好多是下力的,多是挑夫,抬滑竿的,強悍得很,那三四个人,怎么罩得住这个村子呢?你有枪,人家还有铳呢。要藏,只有藏在上梯子岩绕走后山,那右边的林子,方圆几里地没有人家,随便找个山凹藏起来,你到哪去找?’王先生两手搓来搓去,他说:‘你找到有什么用呢?一阵乱枪,我们家里的人就没命了。’王先生焦躁不安,站起身来,在房里来回走渡着,他说:‘黄老师,要不这样,凑足钱,先赎人,’他说话的嘴有点不听使唤了,有点走调:‘两…两,千,那不是个小,小,数目,谁家有那么多钱放着呢?那钱就这么好凑。’黄老师说:‘自家不够,就去借嘛!’王先生说:‘到哪儿去借?别人有也不会拿出来,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黄老师说:‘是啊,不好借,这样,我出面替你们去借一点。你自己能借到多少呢?’王先生苦笑着说:‘先道谢,我家两个铺面,只有现钱二百五,还有一些别人存放在我这里的钱,还差得远呢。’黄老师说:‘你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准数’王先生说:‘钱在人家兜里,有愿意借的,也有死活不借得,怎么来个准数?’黄老师说:‘你要有一个基本的估计,比方说,你有二百五,别人遇到你这种情况来向你借,你能借出多少?’王先生苦笑着说:‘最多借一百吧’黄老师追问道:‘最多,还有最少呢?你到底能借出多少?’王先生,就是不说具体数字,他东拉西扯的说:‘我们做生意,资金要流动,流动资金不能少,少了就周转不开,生意就做不成。’黄老师看他那难受的样子,就说:‘当然最好是不去借,有生意往来的,或关系近的,也就是五十以内,有重大利害关系的,也超不过一百,是不是?’王先生苦笑一下,也不回答,大概是默认了。黄老师说:‘平时你们称兄道弟,又吃又喝,甚是亲热,到了关键之时,你心中无数。估计困难些,说个具体数,我好替你筹划。’王先生吭哧了半天,最后蹦出了一千,他说:‘铺面有二百五,加上别人存放在我这里的,总共一千吧,还差一半呢。’黄老师说:‘还差一千,我去筹六百,估计问题不大,你还得出去借四百。人命关天,我这个老脸也不要了,一定要想办法筹到。上面说的是第一步,借钱赎人,第二步呢?防止他们得了钱、还撕票呢,过去有过这种情况,你是无能为力呀,交给老何老赵他们办。’

    王先生对黄老师能不能筹措到那么多钱,心里没底儿,心想,可不要把事情给耽搁了,踌躇了半晌,他问:‘黄老师,你借钱就那么有把握,能不能说详细一点?’黄老师说:‘我和陈秀川,可以拿出一百五,其中五十是过去结存的,这次挑桐油、挑百货,我和秀川、老何一人给了五十,加起来就是一百五,老何那里有三百,妙常师父那里一百五还是拿得出来的。’胡管家说:‘妙常都靠化缘吃饭,哪来钱财呀?’老黄说:‘照说出家人不存钱财,这也是一戒,但庙里有功德银子香火钱,除了给庙里买香添油、遇到灾年怎么办?遇到灾荒,还可应急。所以,庙里有些积存。’胡管家说:‘不知人家肯不肯呢?’黄老师说:‘这妙常师父,心地实在是善良,老何他们三人流落至此,师父看他们可怜,硬是收留下他们,你想,这观音阁是尼姑庙子,收留三个落难的男人,没有菩萨心肠,能做到吗?常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大慈大悲,普渡众生,妙常师父也是,平时王太太,拜佛敬香,最是虔诚,王太太有难,师父必然心急如焚,只要是有,她定会倾其全部,那是不容怀疑的。’

    王先生听了点头,他说:‘全仗黄老师了’黄老师说:‘我们分头办事儿,现在就得走,到梯子岩那里天就黑了,一个人怕不行,叫三儿跟我去。我把钱连夜带回来。明天送钱的人,你考虑一下,一般的人,听到土匪就尿裤子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见到人就不交钱,要有胆识,像老何那样的才够格呢。’王先生朝门外喊:‘三儿’,张远顺马上进来,站在门口听吩咐。王先生说:‘你带十个大洋,和黄老师到梯子岩去。’黄老师说:‘提上马灯,拿根扁担,在街上吃两碗米粉就走。’胡管家说:‘你去请何先生连夜下山来,我们商量一下,救人要紧呢,是不是把这封信带给他们看看?枪带不带。’老黄摆摆手说:‘赶紧走,天黑前我们要赶到陈家沟。’他说着就带着三儿,出了房子。

    王先生见黄老师走了,他对胡管家说:‘你以后嘴风严点,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船被扣在先,人家早就盯上我们了,是谁救的船,人家不管,受惠的是我们,人和船都回来了,那龙老大找我们寻仇,也有他的道理,谁在中间得了好处?自然人家就找你寻仇,三儿看到老何的小伙计,那也可能,饿了几天,天又快黑了,看走眼也是可能的,姓赵的腿不好,要到那里去,是不可能的。老何要去,四天也太紧凑,可能性也不大,三儿说有三四个人,也不对呀,人家七个人,三四个人怎么够呢,估计人还要多一些。麻二你见过没有?呵、满脸横肉,左脸还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刁滑奸诈、杀人如麻,能杀他的,不是一般的人,是高人,这次来的苟三儿,身高六尺,膀大腰圆,如不动枪,一般的人近他不得,那胳膊,比我们的腿还粗呢,要说送钱去,只有找有胆识的,除了老何,其他人都不堪重任,就怕他不来呢。’

    胡管家说:‘不会吧?你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太太每次送东西,都想到了他们三个人,你当妙常师父,真有那么多东西供他们吃呀,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知书识礼,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呀。’王先生叹了一口气,他说:‘上次挑百货,给的钱太少,三十个人,四天,只够路上开销,后来给挑夫发完钱,看他很生气,你没听出来?’胡管家说:‘是有些怨气,不过,老何还是很仗义的,不会计较,妙常在那里,只会说好话的。’胡管家递上香烟,点着了,王先生抽了一口,咳了一声,他说:‘我们来商量一下借钱的事儿吧,黄老师分派我们借四百块钱倒是不多,我看了,要凑齐也不容易,尽量吧。’胡管家说:‘怎么尽量呢?人命关天呀。’王先生说,不是人家还有一些存放在我们这里的钱吗?不够的话,只好借出来了。我亲自出马,弄的动静太大,人家就会猜,他家出了什么事儿?出手自然就紧了,我看你出马,只说有筆买卖,差点钱,看能否周转一,如果少得多,就不借了,到下家看看。由近到远顺着问。’胡管家说:‘先从大戶借起吧,那我就走了。’

    吃晚饭了,往常是王先生,王太太,胡管家先吃。吃完后才是下人吃,今天只有王先生坐在那里,他不停的抽烟。平日是不抽的,怎么受得了呢,一抽就咳嗽,抽了几口就把烟扔了,弄得地上到处是烟头。胡管家回来了,他手里也夹着烟呢。他说:“患难见真情呢,第一家,是罗田的老张家,平时看他家生意不大,张老板说:‘有两百多,你就拿两百去吧。’把我喜欢的不得了。第二家,是汉川的赵老板家,他的生意不小,说:‘柜台上只有几十块钱,就拿五十吧’把我气的,但这是救命钱,少也要的,就陪着笑脸儿拿来了,都放在柜台了。真是奸黄皮,狡孝感,又奸又狡是汉川。”王先生叹了口气,把烟扔了说:‘吃饭,反正也差不了多少,当今社会,世态悲凉,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那响当当的袁大头,才是真的。’

    吃完饭,王先生说,我去吧,这一两百块钱,找上两三家就可以了,他想起了张家药铺,上次挑百货,夾带有他家的名贵药材,价值至少千元以上,只收了十块运费,就先到那里看看。到了北门,药铺伙计说:‘老板外出收药去了’没有见到人,吃了一个闭门羹。那就走下家吧,第二家,还是上次挑百货,夹带了烟馆的鸦片,也是冒了很大风险,到了他家,他老婆说:‘收帐去了。’只好再找下家,走了几家,才回过味儿来,那么巧,是不是有意躲着我呀?走到上街,他到沔阳的王家,两湖会馆里,他的生意也算大的,一敲门,没人应,再敲,像家里的人死绝了,没有任何动静,王先生心里不是味儿,想到太太里命运,不知受了什么苦,心里着实难受,走了三家,感觉别人像是开过会,像避瘟神一样,避着自己,不觉眼泪夺眶而出。平日里、对这些老乡,也多有照顾,今日有难,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像开过会一样,一齐拒之门外,面都不见,想到这里,心里甚是不平,他泪流满面,差点儿哭出声来。

    回到家,胡管家问:‘回来了,借到没有呀?’王先生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后面堂屋,一屁股坐在那藤椅上。胡管家看他眼圈红了,也不好再问。过了一会,王先生才说:‘他们好像得到了什么消息,都躲着我,世态阴凉,真是人情薄如纸呀,你再出去问问,十块也要,凑上两百,实在不行,明天早上,把南门的铺子典了出去。人命关天哪,没有人,还拿钱来做什么?’胡管家小声说:‘不要急,我去问问。’于是他就默默的走出了门。

    话分两头说,这黄老师带着三儿出了城,三儿的肚子不争气,拉稀,又碰上阴天,他们还没有到陈家沟,天就黑了。快到陈家沟时,看见前面有一个人提着马灯,后边儿跟着几乘滑竿。走近了,才看清,提马灯的是陈秀川,老黄马上叫侄儿:‘小陈,怎么啦,要回城去。’小陈也看清了黄永生,连忙回答:‘是要回去,后面坐着王太太,丫头和妙常师父,老何送我们下的山,他还没走远,我去叫他回来。’老黄忙叫滑竿放下,他说:‘师傅、我们等等’滑竿儿就放下了。看着远处的火把,小陈和老黄,一边儿走一边喊的,把老何追了回来。

    三儿走上前来叫太太,那王太太一手吊着三儿的臂膀上,一边儿擦着眼泪,就,咽咽呜呜的哭了起来,三儿安慰她:‘婶,没有事儿,大家都放心了,先生在家着急呢,我要先回去报个平安。’

    何青山没走多远,听到后面的喊声,他就折返回来。老何对抬滑竿的师傅们说:‘我们说几句话就走。’他对黄老师大声说:‘王太太和丫头,上山时,从半山腰摔下来,幸好没摔坏,衣服挂破了,明天我和老赵去赔罪,是我们大意了,三儿,你先走,回去报个信儿,不要叫先生急坏了,他们没吃饭,弄点儿吃的,走吧,走吧,’三儿提车马灯就跑了。还是像刚才那样,小陈在前面提灯领路,陈大姐跟在后面。老黄要走,老何拉住他,压低了嗓子说:‘那三个人都做了,埋啦,没人看见,是王太太,丫头和师父亲自看见的,人不知鬼不觉。丫头和师父在城边儿下滑竿,就把这两乘滑竿的师傅先打发回去,王太太的滑竿走河街,小陈提灯领路,丫头在后面跟着。你和师父,陈大姐,走下街过去。’老黄说:‘刚才你说王太太摔了?’老何说:‘那是说给抬滑竿的师傅听的,身上有伤,是和苟三、赖四撕打伤着的,走吧,走吧,明天我和老赵回城,走吧。’老黄这才急急忙忙的,往前追赶。看黄老师走了,老何才打着火把回观音阁。

    黄老师带着大家,到县城边时。远处好像传来了雷声,他叫滑竿停下,叫丫头和师父下来。丫头跟着太太的滑竿走河街,他叫空滑竿儿回去,自己和师父、陈大姐,从下街走前门。小陈儿提着马灯,领着太太的滑竿、快到后门时,他叫滑竿儿停下。王太太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到家了,她从身上搜出一块钱,递给轿夫,道了谢,就朝后门走去。小陈忙跑到前面照亮,到了盐号的后门,小陈敲了几下,里头没有动静,丫头走上前来,提高嗓门喊了两声,里头才有回声,‘来了来了’是王先生的声音,他开了门,王太太就扑了过去,一头倒在王先生怀里,大哭起来。王先生赶忙说:‘莫哭莫哭’就搀着太太进去了。

    到了客厅,王太太坐藤椅上,王先生替她擦眼泪,王先生说:‘不要哭,这不是到家了吗?只要人在,就万事大吉。’这时小伙计端来茶,一人一杯,丫头也有,王太太抽泣了两下,长叹了口气,王先生赶忙用手去抹她的胸膛,想给他顺顺气,王太太恶狠狠地骂道:‘那几个挨千刀的…’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她哭出了声,屋里的人都甚为悲戚,尤其是女眷。老妈子、小丫头都跟着擦眼抹泪。王先生递给她一个手帕,她擦了眼泪,叹了口气说:‘要不是有何先生,今天就非死在那里不可。’丫头过来,替太太擦着眼泪,太太说:‘就像做了一场噩梦,算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看见没有?那何先生,头上有一道红光,一定是菩萨派他来的。那个苟三,多壮实呀,兇神恶煞的,是妖魔,硬是打不着何先生,只有挨打的份儿,佛祖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佛门子弟,是不杀生的,但那苟三三人,也是罪有应得,总得有人送他下地狱吧,你说,这老何为了不玷污佛门圣地的一方净土,有刀有枪也不用,就用棍子打,最后是用绳子一个一个勒死的。

    王先生不住地点头,他转过头来问陈秀川:‘小陈,你们怎么在山上呢?’小陈就把经过情况说了一遍。王先生说:‘你们人多势众,怎么也不帮帮忙呢?’小陈说:‘老何都布置好了,老赵和我大姐在山门外,在那个小山坡上趴着,用长枪封住大门,我在山门边,用手枪守住门,就怕他们跑了,留下后患,老何他一个人用打狗棍,呵!那棍耍得,舞动起来,只见人站在那里,棍子确看不见。都是打昏了,用绳子勒死的,地上一点血也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