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紫玉金佛 > 正文 第一章落叶秋风 第三节
    日沉西山,冷月朦胧,晚风匆匆。

    沉寂的杨槐树叶,被急促的马蹄荡起,无目的的悠然飘落。

    笔直的洛阳官道,钟巍匹马狂奔,双目四处扫视,极度渴望寻见赵六等人的身影,没有!只有清月冷风!

    洛阳的城门,宽大,厚重。门轴在守城人的铜锣声中,发出阵阵吱吱声,尖锐刺耳!

    钟巍神情落寞的荡进了城,疑惑着在城门处打了几个圈,回头张望。目光被厚重的城门阻隔。

    洛阳,东汉开基,高唐隆华,洛阳纸贵,牡丹耀世,一时风采无二,最是楼阁喧哗。

    钟巍拉了拉辔头,直了直腰,笃定心思:要径直穿过繁华的南坊街,绕八方钱庄打马,直奔东城驻马街,虎威镖局洛阳分局所在地。

    南坊街自城门直抵四城中枢——八方钱庄,商贸云集,摊贩馆舍,棚芜相接,烛光互照。草席镰锄,瓜果菜蔬,布匹水粉,歌楼堂馆,栉比林列;熙攘街道,医卜星象,吆喝叫卖,此起彼伏。

    钟巍扯紧缰绳,准备堂堂正正走过这一片繁华。可是,映入他眼帘的是:星豆之光忽明忽暗,守门家犬寂静无声。寒意,自内而外的寒意,急出一身冷汗。一切的镇定自若瞬间瓦解,他像一匹受惊的野马,狂奔。

    哒哒的马蹄声,敲碎一城的宁静。

    虎威镖局洛阳分号!一块金字匾额,稳稳地挂在铜门之上,两盏“虎威”灯笼,随风荡着,红光洒射在威严沉稳的石狮子上。

    钟巍纵马跑至门前,瞧见明亮的红灯笼,心安了,伸了伸腰,手抖缰绳,让马匹转了两个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踏踏的跑步声。片刻,一队巡城兵士,急匆匆往钟巍这边赶来。兵士赶到,为首一名官兵,手一招,其余人员打圈将钟巍围在中间。那为首的汉子,高声叱喝:哪里来的野人,如此藐视王法。城门处张贴的宵禁的告示,斗大的字,你小子没有瞧见?见了本大爷,还不赶快下马,再是耍横打赖,洛阳城内自有王法。

    钟巍附身打拳,问道:来人,莫不是江城,江大哥?

    那为首的汉子,闻言,收了长枪,前身探视,说:灯光昏暗,你是。

    “虎威镖局‘青面虎’钟巍,拜见江城江大哥。”钟巍,在马上躬身施礼。

    听见钟巍报出名号,那为首的兵士,哈哈笑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自家兄弟弄起刀枪了。来呀,收了。说罢,手一招,打圈的兵士齐刷刷列队护在江城身后。

    钟巍,顺势翻身下马。驱身往前,寒暄的问:哥哥,今日何不在巡城衙门高坐,竟亲自巡视,莫非这洛阳城内发生了大事?

    江城,洛阳城巡城头领。极少亲自巡视的他,今天格外勤快。

    江城面带疑色,呵呵笑着:平日里兄弟们昼巡夜巡,哥哥,因为事务繁忙,衙门里呆久了些。想当年,老子也是千里大道,平底磨。哈哈,近日,想起过往,和兄弟们联络联络感情,赏一赏这洛阳美景佳人。

    钟巍闻言,哈哈一笑:哥哥辛劳,他人岂会不知。为弟的,诚邀众兄弟往太白楼一聚,聊解疲乏,驱驱寒意。

    江城,脸色一紧一松,摆着手说:你我兄弟多日不见,理应置酒小聚。无奈公务在身,呵呵,多谢兄弟美意。改日,改日,为兄做东,与兄弟一醉放休。嗯,兄弟匆匆而来,不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今番在这洛阳分号小歇几日?

    钟巍闻言,满脸挤出苦笑,说:兄弟吃风喝雨,干的就是这起早贪黑的差事。多谢江大哥挂念。我从川中来,往西安总局去。天色竟晚,一时心急,纵马进城坏了哥哥的王法,还请哥哥念在往日情分,多多海涵。今番急匆匆进城,在这洛阳分号喂喂马匹,天明即起身去了。

    江城闻言,笑着:川中?确是路远了些。呵呵,罢了。兄弟一路辛劳,早早安歇。他日相会,要多住些时日,稍解为兄思念之情。告辞!说罢,手一挥,随身士兵,转身列队向夜色深处走去。

    钟巍抱拳,说:后会有期。

    江城,抱拳,转身离去,步速缓慢,片刻,回首瞧着虎威镖局的匾额,脸色凝重,瞧着钟巍牵马砸门,便紧步追赶巡城队伍。

    铛c铛c铛。慢而重!

    吱呀,嘭。声音短促!

    钟巍迈步进门,就瞧见一位驼背的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

    门关上。钟巍,急切地嗫声问:吴叔,这洛阳分号可有事发生?吴天恒呢?

    那姓吴的老者,闻言也不答话,用手指了指昏暗的大厅。顺手将钟巍的马牵过来,往马厩走去。

    钟巍整了整衣衫,大踏步向大厅走去。偌大的客厅,两盏灯。吴天恒坐在大厅左手椅子上,诧异地瞧见钟巍进得厅来,下意识地起身,迎了上去,嗫声说:钟镖头?钟巍点了点头,径直往左手椅子上坐了,摊手示意吴天恒坐下。吴天恒略带疑色的在右手椅子坐了,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递向钟巍。

    钟巍接过信件,展开信纸,只见信纸上端端正正几个字:镖队有难,速往驰援,绕城北去,不得停留。

    钟巍看过信件,问:何人投书相告?

    吴天恒探身,声音低促地说:半月来,洛阳城盘查日紧。这两日又颁布宵禁令。我担心有事发生,便命吴方,吴友兄弟日夜轮值巡查。今早,吴方换防巡查时,在院中瞧见一三尺身材,身着明黄长衫,瘦小的脑袋挂着几缕金黄眉须的怪人。吴方前去盘问,那怪人话也不答,径直闯进厅来,直呼我吴天恒的大名。兄弟们一边围着,一边进内室告知我消息。我本以为是寻衅挑事之人,便提着宝剑进厅叱喝。不想,那怪人只一招便将我的宝剑夺了过去。钟巍闻言,诧异地瞧着吴天恒。吴天恒对视一下,又重重地重复,说:确实是一招。钟巍微闭双目,点着头,说:一招?一招就够了。吴天恒闻言,略有异色,他不相信这是大名鼎鼎的铁掌钢刀钟巍说出的话,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钟巍,接着问:后来呢?后来如何?

    吴天恒迟疑着,说:他向我要两坛酒。

    “酒?”钟巍瞳孔微张,喃喃自语:果真是他。吴天恒似乎听懂,又没听懂,说:钟镖头,我当时也很诧异,可他就是拿了两坛酒。钟巍苦笑着,说:想必是洛阳的玉冰烧。吴天恒瞳孔紧缩,说:确是洛阳佳酿,玉冰烧。他向我拿了酒,丢下这封信,就走了。

    “走了?”,“对,头也不回的,走了。”。

    钟巍细瞧着信纸,问:吴方c吴友两兄弟呢?

    吴天恒答道:经这怪物一闹,我担心钟镖头有事,便令吴方带着弟兄出城往西迎接去了,令吴友带着家僮往东沿路打点。谁知不想钟镖头竟敲门进来了。

    “嗯,因为路上有些事,就和赵六等人分开走了。本以为他们会进城来,在分局歇上一晚,看来是被吴方引着北去了”钟巍伸手示意吴天恒坐下,慨然地说。

    吴天恒瞧着钟巍,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讲。如此再三,终于执手向钟巍问道:钟镖头,镖局的事向来是上传下达,不该知道的兄弟们也不打听。如今如今两个犬子外出,钟镖头又只身前来,我莫非镖局。

    钟巍端瞧着跟随多年的兄弟。吴天恒向来坚毅的双眼,略有灰蒙,粗糙的双手,僵硬着打着礼。钟巍,伸出手搭在吴天恒双手上,寒意沁心。他重重将吴天恒的双手按下去,说:自古江湖催人老,髫发青郎风雨行。吴方c吴友两兄弟也该历练历练啦。回想三十年前,你我兄弟哪一个不是刀枪剑戟中摸爬滚打,啊,哈哈。虽说萧大哥让我与段坤c洪海分掌镖局事务,天南海北,陆上海中,虎威镖局闯出了名号。你老弟这洛阳分局总镖头,可是天下第一大分局的总镖头。

    吴天恒吐了口气,直了直身,说:江湖中谁人不知虎威四英,何人不敬虎威四英。哈哈,冲天雁萧震,惊风豹段坤,青面虎钟巍,混江龙洪海,哈哈,威名赫赫,人人敬仰。虎威镖局有今日之威势,全赖众兄长风雨搏杀。早年,若不是钟大哥托情,小弟怎任得这洛阳分局的镖头。钟大哥恩情,小弟铭感五内,甘为钟大哥舍身效命。若虎威镖局有事,烦请钟大哥直言相告,小弟赴汤蹈火,为钟大哥再拼杀一遭。说罢,吴天恒攥紧了拳头。

    钟巍冥思片刻,感喟地望着吴天恒,说:原本有些事,本不该兄弟知晓。不是我与萧大哥欺瞒众弟兄,实在是此事越是不知晓,越是心安自在。今日便一吐郁闷,畅快我心意。他日萧大哥责问起来,我自有办法。

    吴天恒盯着冷冰冰的钟巍。钟巍抬眼看着吴天恒,说:今早,是因为我贪杯误事,累了两位贤侄。罢了,今晚我便直言相告,好让兄弟心安。哈哈,若事情果真蹊跷。哼,那就再与吴兄弟在这洛阳地界在拼杀一回。

    说罢,起身走至吴天恒身旁,用手按住他,附身在他耳旁说道:不要出声,会意处,点头即可。吴天恒仰着脸,点了点头。

    钟巍在吴天恒耳边,轻声说道:你我兄弟拼杀三十余载,虎威镖局能够货通天下,全是因为结识了一位贵人,你可知晓?

    吴天恒闻言,嘴唇微启,一个郑字,有形无声,瞬间觉得哪里不对,猛地点了点头。

    钟巍右手轻拍吴天恒的肩,轻声说:对。眼神远望,似乎又回到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萧震c段坤c钟巍c洪海,四人结义走镖,闯荡江湖。一次,押镖至山西地界,偶遇郑青被一伙劫匪围困,一时仗义,帮郑青纾困解难,钟巍更是亲身护送郑青返回洛阳。从此,双方结缘。郑青经常委托萧震兄弟押运南北货物,资费颇厚,经年,又帮助萧震兄弟在西安城开立字号:虎威镖局。从此,江湖上便有一支虎威镖,刀枪剑戟,风雨从容。虎威四英的名号,在江湖草莽中叫响,渐渐成江湖威名赫赫的镖局。

    吴天恒望着眼色迷离的钟巍,用力起身,振奋精神,说:大哥,无须再说。事关郑员外,我自不必知晓,但奉命驱使便是。

    钟巍盯着吴天恒,笑着:哈哈,世间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便是。郑员外是恩情,你我兄弟可是亲情。今番累及贤侄,我却有愧意。你仔细听了,此次走镖,若果真凶险,你也好有个准备。

    说着,将吴天恒按在椅子上,豪气四起,转身向外,双目四瞧,口中娓娓说道:一个月前,我在陇西揽镖,收到大哥飞鸽传书,命我与段坤c洪海火速回西安总局聚首。我草草将手中事交托于当地兄弟,飞马赶回西安总局。那一夜,西安城有点冷,我们兄弟还叫了马记铜锅。温酒驱寒,腹中半饱,萧大哥从怀中拿出一面木牌。

    “金漆郑字木牌?”吴天恒猜测着问。

    “对,金漆郑字木牌,那是他的贴身信物,见木牌如见本人。”钟巍略有感慨地说:见到这个木牌,我等兄弟便知道,此次即使赴汤蹈火,也只能一往无前。

    吴天恒紧声问:这趟镖就是押运大通药行的药材前往杭州府?

    “是,也不是。”

    “不是?”

    “是,在八月十三前,押送大通药行九省十八道的药材前往杭州府。”

    “一个月?”

    “对,一个月。”

    “这兄弟们加把劲,也能办到。”

    “是,兄弟们加把劲,办到了。”

    “哪?”

    “那天是八月十一,我与段c洪两位镖头将大通药行的药材如期押送到杭州府码头,可是”

    “没有人接镖?”

    “有人,有人接镖,却也托镖。”

    “托镖?

    “是,当时我与段c洪两位镖头在岸上急等接镖之人。片刻,一青年书生手执金漆郑字木牌传视与我兄弟三人。段二哥仔细核对,无误,便将各自的木牌聚齐交与那青年书生,从那书生手中接过三颗翠玉算珠。那书生右手拿出一块金漆郑字木牌,高举着晃了晃,一名身着淡蓝湖衫的年轻女子,便从一小船中钻了出来,轻身一跃,双足虚点,轻飘飘落在那书生身旁“

    “年轻女子?轻身一跃?”

    “对,年轻女子美丽动人,双目沁水,淡蓝湖衫”钟巍有些失神。

    “后来如何?”

    “后来?那年轻女子拿过木牌,一声长啸”

    “长啸?”

    “对,长啸,声音清脆悠长。声音不断,只见海中涌出数十几条舢板,水路飞驰,片刻,便将药材搬上靠在水中央的楼船上,一扯帆,出海去了。”

    “出海?”

    “对,出海,大海。”

    “这,这也算交付了镖货,如何又押起镖来”

    “是,交付了押运药材的镖货,但又有了新的镖货。”

    “新的镖货?莫非就是绕城北去,吴方等人前去接应的镖?”

    “是,就是这趟镖。当时,我们刚刚清了镖货,准备回返,那书生却又拿出一块金漆郑字木牌,托镖。”

    “托镖?什么镖?”

    “大通药行的老板赵天行c吴大年和各分号掌柜,以及赵天行为他母亲八十大寿采购的丝绸罗缎,珍宝玉石。”

    “想必有几驾马车。赵天行可是一方富贾,听说他可是个孝子。”

    “一艘船,满满一艘船。”

    “一艘船?不是几驾马车?”

    “是,一艘船。”那书生特别交代,我兄弟三人分程转运,急速北返,过得洛阳方可歇息。

    “分程押运?路途遥远,却也合理。”

    “是,很合理。这一路,先由洪海洪镖头走海路启运,我快马先行,召集弟兄在汉口接船上岸,继续陆路转运,至洛阳,再由段镖头护送出关。”

    “段镖头?可他并没有赶来洛阳。”

    “是,我们商议:他先回西安总局向萧大哥汇报,然后回转洛阳接镖。算算时日,应该明天到。”

    “钟镖头原本计划在我这歇一日?”

    “不,不是一日。我计划在这盘桓数日与你叙叙旧,歇歇乏。不想”

    “嗯,莫非这趟镖有古怪?”

    “古怪?如今看来,确实有些不寻常。‘偷了一个人’难道那几只沉重的木箱内真藏着一个人?”钟巍深色慌张,瞧着吴天恒。

    “那萧总镖头是否知晓?”吴天恒迟疑着问。

    “或许知晓,或许不知晓。哈哈,知不知晓,郑大员外的镖,我们一定要接,而且要准时送到。”钟巍挺了挺腰杆。

    吴天恒盯着钟巍的脸,那是一张曾经温暖质朴的脸,如今只是一张铁青的脸,冷冰冰的脸。

    钟巍忽然盯着吴天恒,说:替我准备些干粮,我连夜出城。

    “出城?你要翻墙而出?”吴天恒很诧异,感觉到钟巍莫名的紧张。

    “对,出城。如果这趟镖真有问题,我就不能让吴方c吴友两位贤侄经历凶险。”钟巍直视着吴天恒,有些激动。

    “我与你同往。”吴天恒有些感动,有些感激,有些兴奋。

    “不行,我刚才撞见巡城的江城,觉得有些古怪,你在这里应付他。”

    “江城?这见钱眼开的狗官,谅他也不敢为难我们分局的兄弟。”吴天恒有些轻蔑。

    “那是以前。这次进城,我总觉得他对我太客气,不太好,或许”

    铛c铛c铛。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夜的寂静。洛阳分局门外霎时灯火通明起来。

    “钟镖头,钟镖头。”声音尖细,来人正是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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