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仪桐和小英结婚的三四年了,林仪桐在家除了种地,没干过正经挣钱的活儿,日子过的很紧;说缺吃少穿有点儿夸张,可经常缺盐少醋,生活过得缺滋少味。
小英对林仪桐没有过高期望,哪怕他在建筑队当个砌墙抹灰的大工,或者在邺城做点儿小生意什么的。可是林仪桐不听她的,他不在邺城做任何营生,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脚不是能不沾邺城就不沾,就算去东关他爹的药铺去看他姥爷,他也不去,进城的事,都是小英去做。小英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不爱去邺城。
他去不去邺城小英不管,但他懒惰不干活儿,小英受不了,于是俩人不断的拌嘴吵架。
老田的二儿子田春儿开饭店不挣钱,就把饭店关了。田春儿的大舅子在外地一个大建筑工地上是带班儿的,田春儿要跟着他大舅哥干建筑活儿去,林仪桐听说了,跟着田春儿一块起去了。
工地上有钢筋工打灰工水暖工模型工,人多而杂,山东东北河南的都有。中午开饭的时候林仪桐和其他人一样,手里捏着搪瓷缸和一根长一根短的筷子焦急无奈的排着队,一个个伸长脖子向小窗口看着,等待打饭。
那些排在前面的人,打到饭后高举着,小心的从人群中抽出身来,没有人给让道儿,他们可也不敢怪罪谁,举着饭的人就得忍着。
此时与人争执容易把饭撒了,那是很不容易才等到的。
工地上的人,谁都不给谁让道儿,谁都不给谁行方便,这是规矩!
得到饭的,会立即找个地方蹲下吃起来,几口就吃下一个馒头。林仪桐也是那样,打到饭后,在无人打搅僻静的地方,把那些劣质的食物狼吞虎咽,那是一种幸福,对于还在排队的人来说。
经常有些城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看他们,看他们吃饭,看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有的“啧啧”撇嘴摇头,有的面带怜悯一一一一一一
打饭的队伍经常排成几排,一次他看到旁边的队伍里的一个人插到另一个人的前面,两人就争吵起来,手里都拎着空饭碗,越吵越激烈,都耿着脖子暴着青筋,被插队的人火气更大,愤怒的用手里的饭缸子,砸对方的头。
强行插队的那个家伙挨了打,突然跑进伙房,拿着一把菜刀冲出来,一刀就劈在了另一个人的膀子上。
打饭的人轰一下就散了,鲜红的血那儿都是,还溅在了在地上旋转的空饭缸子上。
被插队的人被砍死了,刀在地上汩汩的冒血;砍人的人脸色变白,他揪着自己的头发萎坐在地上,全身哆嗦。
为了一口饭。
死了人,围观的人都躲远了,只有林仪桐依然在圈内站着,看着那个人,那个杀人的人,他想问那人一句:“解气了吗,发泄了吗”
那个人受了刺激似的哆嗦着,眼盯着林仪桐。
公安局的来了,林仪桐才走开,他冷笑着说:“为了一口饭。”
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是不是要强横点强横了才能早吃到饭,也可能让人把探出的头打进肚子里。
被插队该不该抗议抗议就有可能被弄死,且你一个人在维护秩序,别人都在看,收益秩序。
杀人的人被拖进警车,工地相关的几个负责人也被带走,还有厨师。
工地停工了好几天,田春儿的大舅哥好像打听到了什么,对这里的活儿不报希望了,他对他带去的人说:发生这种事,他要回家了,愿意一起走的就一起走,想留的就留下,但以后拿不到工钱,不要找他。
田春儿问林仪桐走不走,他不吭声。
和他一起建筑工地人都要走,商量着去干别的。他也想走,他怕时间长了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为了吃顿饭菜去砍人,因为他一直都是气愤的;他还怕自己在吃饭时,让人看怪物似的欣赏着,说不定那一天他会把饭碗砸到经过的看他的人的脸上,谁吃饭的时候,愿意让人好奇的盯着看。
田春儿说:“你傻了,老板都被弄进去了。”
林仪桐:“杀人的不是老板,他只会被罚点钱,过几天就出来了。”
田春儿:“我大舅子说,老板的承包资质造假,出来了人家开发商也不让他继续承包了,都鸡巴不让干了,”
他去了工厂上班,那种劳动密集型的工厂,干活的人哪儿都有,山南海北,男男女女各操各地的方言。工厂里的小头头可以随便对他管着的女工动手动脚,女工还露着笑脸。
那不是在开玩笑,是猥亵和侵犯。
晚上有的小头头儿会突然闯进女工宿舍,进去关灯插门,里面的人惊呼大叫,然后逐渐安静。第二天他还和他的同事说晚上的事,在号宿舍把谁谁睡了半夜。宿舍里还有其他人,都装看不见。
那不是浪漫爱情故事,是恣纵是强奸。
他想把那些小头头儿的头一个个都砸进肚里。他同情那些被欺负的人,可是每个被欺负人又在欺负别人,谁也不把谁当人。
他看不惯这个地方,他没有坏心,经常心里充满着同情,可周围的人都不喜欢他,没人理他。他又去了一些地方,里面的人差不多都是那样的。
他感到很痛苦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到的是到处都是没有没有尊严的人,他可怜蔑视那些人的时候,可他也是属于那些人当中的。
一起工作应该是相互尊重相互帮扶共同努力,创造财富的;他看到所谓的工作,是不停的挣抢。
老人少年女人男人,都失去了自己本该有的样子,聚在一起,为了一点点钱和食物,龇牙瞪眼甚至攻击啃噬,没有尊严,不顾羞耻。
他看到的不是生活的全部,但他的生活圈子他的经历,就是那样的。其实我们生活的环境大都是那个样子,能怎么样呢
不去打工了,他去河滩上坐着发呆。他不想和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人,就这样过了一年。
最近他跟着强顺儿干,强顺儿用他的破车倒卖粮食,从附近收购,然后卖到山东的一个饲料厂。强顺儿是李常有的大儿子,李常有和林鑫堂关系好,他们在都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很久,相互熟悉,当强顺儿去找他的时候,同意了。
一开始强顺儿雇的是胡春生,说的是一趟一给钱,结果三趟也没给,强顺儿说多了一起给。胡春生怕积多了更不好要,就不干了,强顺儿只好找了林仪桐。
小英和林老太都不愿意让林仪桐跟着强顺儿干,一是觉得开车危险,二是觉得强顺儿人品名声不好,吃喝嫖赌都干,还老打媳妇儿。
但林仪桐在家闲得太久了,他自己又愿意干,就没有太阻拦。
林仪桐帮着强顺儿收购扛麻袋装车,也帮强顺儿开车掺假贿赂饲料厂过磅员质检员。
林仪桐给强顺儿出主意,让强顺儿给女质检员送高级卫生巾,给过磅的老头送羊腰子;送烟递钱,人家不敢要,这两样东西很管用。
强顺儿娼,他一星期到路边的饭店干一次那事,开始他瞒着林仪桐,只是说开车乏累,到饭店后面去睡会儿。林仪桐还真以为他晚上开车困了,后来林仪桐就知道了他做的勾当了。
他媳妇儿菊香在邺城捡废品,他却花钱干这个。林仪桐骂强顺儿,不是人养的。
强顺儿当是林仪桐眼馋说气话,干脆明说了,还鼓动林仪桐也弄一次,他可以替林仪桐先付钱,但是以后从工钱里扣除。
林仪桐又骂,你就是个畜生。以后强顺儿娼,林仪桐再也不说他了。
强顺儿爱得瑟,还缺德,终于遭了报应。他在重载的情况下和一个大拖挂车抢道,让大拖挂车别了一下,他的小破农用车开进了路沟子里,一车的粮食,差点把他和林仪桐埋死在里面。
事后,林仪桐找强顺儿要最后两趟的工钱,强顺儿说:“没钱,玉米撒了,钱都赔进去了,修车还没钱呢。”
林仪桐知道他的人性,就是想赖账,他想给,说啥都是白搭,林仪桐骂道:“你真是个坑爹的。”
强顺儿的车报废了,就算能修好林仪桐也不跟着他干了,就算林仪桐跟着强顺儿干,林老太小英也让他和强顺儿干了。没让一车玉米活埋,算是运气好。就这样林仪桐又失业了,在家待着。
干建筑活儿累,别的手艺林仪桐也不会,林仪桐在家闲着,小英又犯愁了。
老杨对小英说过好几次了,在邺城卖大饼卖馒头都能挣钱,先做小生意,慢慢的攒钱,再干大点儿的生意。
小英把她爹的主意给说林仪桐,想让林仪桐到邺城去卖大饼或者馒头。
小英一说他就急了,“当我是武大郎啊,让我去卖大饼馒头。”
“不干就不干吧,说话那么难听,不光糟践了他自己,还糟践了我。”小英气哭了,到林老太那里告状。
林老太听到了也气的也够呛,骂道:“不知道好赖的货,都二十多了,只会说二杆子话!”
他不听小英的话,不去做生意,林老太就让他去建筑队干活儿,他也不去,他说他不进邺城,去别的地方干啥都行。
林老太气的没办法,只是骂:“你去南京当皇上去吧,离我远远的,就当没有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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