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蜉蝣山下花海曳 > 正文 第拾章 蚍蜉树下 撼简穴柑笼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心中有底气,自然就将自己的立场,给站得牢靠了,也就能说出合乎自己对错的道理。但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对错,就是他人的对错?由人类所定下的对错,本来便是模糊的。所以,这世间岂会有真正的对错?如此看来,倒是顺应自己本性的野兽,反而有些赤子真一的端倪。

    对与错,本就无意义。与人善,是与己善;与人恶,是与己恶。

    君不见,磊落坦荡得正心?君不见,苟利钻营入樊笼?故为善者,得与人道理之对,岂怕是与自然之错?

    所谓人,不过小卒尔耳,恰为天地山海一渺尘芥。所谓三世百年,不过长夜万古,其中一幻梦哉。

    “吾等不过蚍蜉滴烛,以身燃末微之火。秉承此亮处,借之一观前人。是坎坷道路本无理?还是澈然大境醒圆明。”

    幽深碧绿的树叶很大,纵使是以人的视角去看,也只会陷入那自觉如蚍蜉渺小的卑微感。

    蚍蜉壑,居兑泽右翼脉,实为广阔谷地,内有一树,其名大撼,不知其之高深,只觉一眼望去,此树恍若异世生界。

    此时的祗胧,就站在大撼树下,但他并非自愿来到这样,亦不是被人指引来此。他本来并没有目的地,只是沿着自己的右手边方向,凭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不断地转弯向右。他自以为是漫无目的地行走,却不知道这种的行为,其实就是在寻找他心底的那个,未知却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目的地。

    “这里,是叫做简穴?呵,简单的蚍蜉巢穴吗。”祗胧稍微眯着脸,打量着被浮于地面之上的巨大古树根系,给挤压得只有半丈高三尺宽的暗黑洞穴。泛着淡蓝荧光的磐厚岩石,砌成了低矮巢穴的外侧墙体,以支撑住顶上的巨树压迫。而在穴洞口的左下角处,有着两个小半巴掌大小的古篆字,而祗胧恰好曾在蜉蝣山的某些竹简中见过,自然是认得这两字,居上位者为简,居下位者为穴。

    稍微矮身挤入简巢穴,在这个只有成人低首下腰,才能勉强前行的简穴中,身为少年的祗胧,要比常人前行得略快些,因为他现在还尚未彻底长成,身高不过半丈略多一点而已。

    “简穴之中,倒是适合三尺稚童行进。”双手托撑住头顶的岩石,祗胧试探着将自己双腿,伸向前方被岩墙荧光照得蓝亮的穴底。简穴之内的坡度很陡,根本没有打下可以落脚的凹凸梯坑,反而是一处浑圆光滑的岩石通道,所以祗胧的每一次落脚,都是小心翼翼地,去试探自己踩下的方寸之地,是否牢靠得可以扎步下脚。

    渐行渐远,愈下愈深,祗胧穿着的服裳衣色极为浅淡,已被藏在蓝荧岩墙缝隙内淤积的,下垂成尖柱体的腐叶烂泥给染上了乌漆。

    视野倏然开阔起来,脚底所踩踏的土地,终于是彻底平坦起来,祗胧自之前那狭窄矮小的洞穴通道里出来,他站在这片突然出现的广阔空间里,看着头顶足有三丈高的岩石穹顶,并来回转头观望着,除了他所来的洞穴出口方向之外的,其他三个方向的那些一时间无法看不到形体的遥远岩墙。

    蓝澈澈的岩石荧光,被这广阔的地下空间,照成了蔚蓝中稍带幽深的微亮模样,祗胧朝着他并不确定的左右四方,来来回回地踱步许久,终于是确定了一个前进的方向。

    那是唯一有着不同光源的所在,是在较远处的一个微亮区域,但那里所散发出来的荧光,不是蔚蓝清澈的色质,而是幽深碧绿中掺杂着一束无法磨灭的赤柑橘金。

    这是该用“颗”这个量词,来形容的庞大水晶。其实它的外观,并非是该用颗形容的小而圆。它呈现出近似圆菱体的外形,连接了这地下空间由顶到底不过三丈多的直线距离。以此来说,该用量词“柱”来形容它,或许会更为恰当。

    透出翡翠光束将四周映成碧绿的巨型水晶,其实这深邃的青碧颜色,并非是源自它本身,而是存在于它其内中空的椭圆球体空间里,那些积累在水晶中空的阴郁翡绿色液体,包裹着一道泛动大赤柑橘光辉的模糊身影,朝着蜷缩成娇小轮廓外形的方向靠拢。但是,她其实早就在尝试蜷缩动作,以满足自己潜意识的保护感的时候,就已经被这盈满的暗翡翠色液体,给固定成了四肢舒展开来,在水液中沉浮如柑橘花的小巧模样。

    “哈真是丑陋不堪的模样啊。”将自己的侧脸,紧密地贴在确实是透明的水晶外壁上,祗胧的那双湛青眼眸,却是将如冰似火的矛盾眼神,投向翡翠水液中被封印住的那道朦胧影子。

    祗胧是一个心性普通的少年人,他的意志既不坚韧亦不是狂躁,但他说出的话却总是有些,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神秘与模糊。

    丑陋与不堪,是自嘲,是赞美,是推测?

    被如此形容的模样,是谁的模样,是祗胧现在的的具象化?还是自然视角下的这个归属于人类美学的朦胧影子,其实是自然美学之中绝对的丑陋概念?还是在那个已确定是一个少女,且在祗胧的审美中是属于美人的她,所自我确定的美学角度中,她自己的外貌是她所不喜的丑陋与不堪?

    动,催促着黑色眼睫毛,苏醒了它自己的生命。

    原本与熄灭死灰并无区别的炭质眼睫,倏然活了过来,它如柑橘树将发的娇嫩幼芽,焕发出有些偏向暗淡的橘红黄色。但它的本质,其实却还是更偏向是去年冬天,未曾枯死的那些纤细枝条。它们经由春雷乍响声的惊动过后,便褪去了那一根根盈润且纤细的睫毛上,宛若长年的黑铁锈一般,就是牢死附着而不肯挪窝的邃深色。

    你看,这一根根褪色成大赤橘金的细长眼睫毛,它们微微颤抖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少女的苏醒。

    蓦然,祗胧从水晶外壁,迅速地退了下去,他看起来已经很冷静。至少,祗胧现在的眼神,是最符合平常人的呆滞,以及那一点专属于少年人的灵性光亮。

    “咕嘟咕咚。”水泡是透明的,却在水液中变成翡翠的颜色,然后被无形的力量,给敲击出活动与破灭的声音。

    浅色薄唇间吐出这一串细碎小泡的少女,她确实是很美的,且不去形容她微颤睫毛下,那双缓慢睁开的火色瞳眸,也不说她那满头翘起毛角状发梢,且每一撮都长短不一的暖色调发丝。

    我们且只来形容,见到她之后的第一印象。

    嗯,没错。是用新剥却完好的柑橘外皮,所制成的那种近似工艺品的焰色小灯笼。而这就是祗胧,对柑笼的第一印象。

    新奇,而带着稚童无知而天真的趣味。衰败,被剥下的橘皮,哪怕仍是鲜艳如火,甚至是做成了宛若艺术品一样的形态。它的结局,依旧是干瘪与枯缩,以及那注定的被人抛弃。

    为什么祗胧他会在自己心底,用这么多的笔墨,去形容他与柑笼的第一次相遇。

    只因为,这是初见。敢问世间,一人平生,能得几次初见?

    “柑笼。”这是祗胧给她起的名字,却非少女的本名。这名字的寓意无它,不过是少女给祗胧的第一印象——柑橘皮制成的小灯笼罢了。

    但是,“胧”与“笼”同音。一个人,若连自己的名字,都可以分享给别人。那么他,大概就是很倾慕那个仅是初见,却还不知道真实姓名的少女了。

    可惜的很,简穴的寓意,并不是祗胧所想的那样,是简单的蚍蜉巢穴。它啊,其实就是座用来收藏一些石简记载的巢穴。

    蓝莹莹的浮光小楷,细微如略大的人世蚍蜉,它们并不属于记载于石制简片的那种类型,却仍给人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而这大概就是,祗胧自出蜉蝣山之后,第一次发现外面的世间,与他在蜉蝣山中对外面的幻想,是极度不符合的。

    这很矛盾。

    表面粗糙的无数枚石简,自四周微亮的岩壁中探出全部。它们的表面,有小楷字形的捉刀刻痕,在泛着诡异的蔚蓝荧光。而那些浮于空气中,却没有石简载体的蓝光小楷字体,确实以这难以计数的石简为交接点,构成了近似于锁链,又或者是罗网的畸形樊笼。

    这是锁,是镇压柑笼,并让她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死牢。

    现在的这个时刻,虽然没有最准确的那一把原配钥匙,但是却有祗胧这个意图解锁的人来了。

    手抬了起来,有些颤抖的五指,搭上了靠自己最近的一截浮光小楷锁链。其实祗胧他,是认得一些字的,不是从别的地方,而是在他自小长大的蜉蝣山。

    字为锁扣,文体成链,若想解开这些束缚,那就必须用最恰当的方式,去断开某些字之间的衔接处。说的简单点,便是要求解锁人,能读懂这满布长链上的无数小字,然后找出这些文字朗读时,本需要断句却在这里强行衔接的换气处。然后,断开那些换气的语句,以此解锁!

    锁链上的字,写法是小楷,但字形却不是为人类所知的,甚至还属于无法被人类所记载的类型。

    但祗胧总归是认得一些的,毕竟在蜉蝣山上那座属于枫飒葡的小竹屋里,有一堆用来垫棋桌与床脚的泛黄破竹片,上面是有刻了一些注释音意的怪字的。

    即使浮光小楷,是不能全数认得的,但是断句又何需认得所有的字,只需要强猜字意与读音,顺势而为即可。

    想毕,祗胧指尖所动处,一段微亮锁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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