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时间久到季策都不抱希望, 准备放弃了。
他慢慢直起身, 整理了一下衣角，心中一套应急措施已经成型, 不准备再浪费时间了。
就在他一张照片都没拿，转身要走时, 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
“蓉蓉真的是自杀的吗？”
季策回身, 一直坐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一个妇人木着脸，看着他。
“是的。”季策看着她干枯无神的眼睛, 有些不忍道。
见那双眼眸越发暗淡，季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虽然于小姐的确是自杀，但自杀原因暂时不明。”
于母又沉默了，许久才问：“如果我们相信你，你能做什么？”
终于听到他们松口，季策心口压着的大石轻了几分, 他认真说道：“真相, 金钱。”
顿了顿, 他又加了一句：“还有安心, 可以不让你们承受‘赚女儿性命钱’这种沉重的心理负担。”
说完最后一句话，于母苍老的脸上顿时生出一种凄凉。
季策戳破了他们心底最不想面对的丑态。
从得知女儿死讯开始, 一对毫无能力的父母还没有来得及悲痛, 就陷入了无数双手推动的赚钱之局, 夜深人静时, 总能从彼此眼中看出良心的不安和惶恐。
此时这种不安被眼前这个目光锐利的年轻人毫不留情的戳破了。
不用再夜夜惶恐, 巨大的吸引力，让两人都生出了些期待。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于母问道，语气中透着希冀。
季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问：“这个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于母摇摇头。
意料之中的回答，季策没有耽误，继续道：“你们怎么联系？”
于母有些吃惊，他们和这个人的确有联系，但非常隐秘，他们对谁也没有提过，这个年轻人怎么一副笃定他们会联系的模样。
季策淡淡笑着，浑身上下透着上位者的从容自信。
“快递里有一部手机，他会用短信联系我们。”于父接过话道。
所有的指示都是通过这个电话发给他们的，电话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打过去一直显示关机，需要联系他们的时候，会在晚上六点到七点之间点给他们发短信，发完就关机。非常谨慎。
“手机带了吗？”
于父从包里掏出一个老式诺基亚，放在桌上。
季策没有直接拿过来，看了眼手机，又问：“今天你们要单独见我，也是他提出的？”
于父点点头，说：“是的，他还说做完这件事，我们就可以拿着一大笔钱回老家了，闺女的公道会有人替我们讨回。”
季策沉默不语，他拿起那两张照片，重新装回信封。
很显然，这只是复件，拿不拿走都没有用，对方只是想看他会做什么选择。
这是什么心态？
看他在父子亲情和名誉清白中间苦苦挣扎？
季策眼神冷了冷，他捏起信封，装进兜里，语气平静：“从现在起，这个承诺是我给你们的。”
然后他若有所思道：“但这个人知道你们老家的住址，不是认识你们，就是认识于小姐。如果想起来任何线索，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然后叫人安排他们去休息，叫了杨炎进来，一起进了另一个房间。
季策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那两张照片的选择时，杨炎掩饰不住震惊道：“他想做什么？！”
此刻季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抽出季荣阳的那张照片递给杨炎。
杨炎看了看，有点懵，问：“这两人是谁啊？”
季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也只有他，能一眼认出年轻时的季荣阳。
“我父亲。”他冷冷道。
杨炎一愣，季董？原来年轻时长这样啊，那他怀中的女人就是季策妈妈吗？他还从没见过他妈妈的照片呢，这么细看，季策长相完全随了季董，没有随他妈妈。
正想的入神，耳边传来季策冷冰冰的声音。
“但她不是我母亲。”
“！”
杨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正想夸一下照片中的女人长的很好看呢得亏没说出来。
不过季策这话什么意思？不是他妈妈，那会是谁？
不会吧？？
他看向季策，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季策面无表情，道：“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想！
杨炎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敢说。
季策：“这张照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绝对不能被曝光。”
“明白。”杨炎迟疑了一下，问：“那就只能选这张了？”
季策摇头：“选哪张都没有意义，迟早两张都会爆出来的，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杨炎：“那他为什么要这么重要的照片告诉我们，给我们准备时间？”
季策冷声道：“他一是为了享受我做选择时的挣扎给他带来的快感，二是给我线索，告诉我他的真正目标是谁。”
是谁？这就很明显了。
杨炎第一次感觉到这件事之深超出了他的预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通知季董吗？”杨炎沉声问。
想了想，季策摇头：“你要稳住，先想办法查出这个女人的身份，务必做到隐秘。至于我”父亲两字，第一次很难说出口，他顿了顿，“其他我来处理。”
杨炎意会。
“好了，你再看看这个。”季策忍不住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又把诺基亚递给杨炎。
“那个人就是靠发短信和于蓉蓉父母联系的，想办法查一下这个手机的定位。”
杨炎诧异的挑眉，接手手机翻看里面的短信。
号码保存的名字是大写的a，内容基本上都是发指令，什么时候见谁，说什么话，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等等之类，而发过去问你是谁之类的问题，全都被无视，不回复。
短信不多，很快就翻看完了。杨炎很敏锐的发现短信时间问题，他说：“这个a发短信的时间很固定，一直在六点到七点间。”
“嗯。”季策若有所思道，“估计不太好查，他非常谨慎。”
“而且，我十分怀疑，他就在附近看着我们见面，等着看结果，我们要有所回应才行。”
今天见面的地方选在了华泰商场，是于蓉蓉父母要求的，也是a定的地方。现在他们所在的房间就是商场一楼行政区会客室里。
出了行政区，外面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混杂在商场里观察，确实是个好选择。
杨炎拿出电话说：“我这就通知监控室，调出这附近的所有监控。”
季策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
“现在以于蓉蓉父母的语气给a发条信息，说我们现在就要重金收买他们，但念在a帮了他们这么久的情分上，只要a今晚八点前给他们银行卡转账十万，他们就立刻立刻回老家，这件事到此结束。强调时间紧急，看他会不会上套，真的来转账。”
杨炎先是眼前一亮：“那就能顺着转账记录查出a的身份了！”
季策轻叹口气：“以他的谨慎，估计很难上钩，先试试吧。”
杨炎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了。
季策的视线又落在那张照片上，很老很旧。他盯着照片右下角的拍摄时间看了很久。
198x年7月9日。
三十年前。
他恰好也是三十年前出生的。
也就是说，这张照片出现在季荣阳婚后。
季策手心冰凉。
伉俪情深，多年未娶，矢志不渝。
这些耳熟能详的词，突然都跳到眼前来，明晃晃的刺着他的眼睛。
不多时，杨炎打完电话，走过来道：“都安排好了，要去监控室看看吗？”
季策收回视线，去了监控室。
大大小小一整面墙的监控录像，重点区域已经被放大。
“重点关注独自一人出现，穿着打扮遮遮掩掩，长时间在附近逗留的人。”杨炎提醒众人。
查监控是件非常枯燥的事，尤其是还没什么线索。季策大致扫了扫，现在正是商场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显示器里人来人往，看的人眼晕，他捏着眉心，准备闭眼休息一下。
刚闭上不到三秒，立刻又睁开。
其中一个显示器里正有一对男女从咖啡厅走出来，女孩肩膀上挎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包，她把包换个肩膀，开始穿外套，一旁的男人体贴的接过她的包，并替她拎着外套的一只袖子，帮她穿上。
动作有些亲密。
季策突然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杨炎见状伸头去看，问他怎么了。
随着那两个人走出摄像头的范围，季策才转回视线，没回家杨炎的话，指着显示器里两人消失的方向说：“这个方向的摄像头是几号屏？”
有人忙过来调出来给他看。
再往前就出了商场的大门，两人站在门前，貌似在交谈，不一会儿女孩挥了挥手，先行离开。男人站在原地目送，过了三四分钟，女孩都不见人影了，他才挪动脚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就走出摄像头范围。
“有问题吗？”杨炎忙问，商场大门进进出出好多人，他跟着看了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没问题。”季策面上平静说道，视线重新回到前方显示屏上。
看了两分钟，季策腾的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没问题个鬼！
非常有问题！
他今天就不应该心软让磨人精单独去和其他男人吃饭！
那个宋师兄果然心怀鬼胎，是搞暧昧的高手，帮女人拎包拎衣袖都那么自然，一看就是经常做。
盛卷卷是猪吗？
以后再也不会心软了！
电话嘟嘟响了十几声还没有被接起来，季策的耐性一点一点被消磨掉。
盛卷卷运气非常好，在他耐性消耗殆尽前，接了电话。
“你忙完啦？”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俏皮可爱。
“快了。”季策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突然就温柔了起来，他问，“你回家了吗？”
“还没有，我在地铁站呢，一会儿就能到家了。”盛卷卷的声音带着回音，一听就知道已经到了地下。
“怎么不打车？”季策想起她过马路的蠢样，语气就不太好，“你的好师兄怎么没有送你？”
“师兄突然有事不能送我了。”解释了一番，盛卷卷又笑嘻嘻问，“你是不是吃醋啦？”
“”
季策嘴角一抽，仿佛看见了盛卷卷鬼头鬼脑的促狭摸样，他顿时想把这个小女人按在身下好好收拾一番。
“对。”他干脆利落道，然后磨着牙低声道，“所以今晚你想让我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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