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把一切告诉了我们……是吗?”
“忠诚法鉴是为了这里的秘密而存在的。”校长轻描淡写地说。“有资格知道它的人只有历届校长,也就是守护这条空间裂缝的人。三十年前老校长把这一切告诉了我,现在我告诉你们。我没认为‘资格’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忠诚’也不过是写在纸上的形势。遇到这种状况,我们都违背了在法鉴上契约的忠诚,不过……不过。”
说到这儿他板着脸皱了一下眉,似乎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妮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水芫难以置信地瞧了她一眼:“布鲁维小姐,不然呢?”
我也觉得应该把你们变成植物人才像话,可是当年的老校长就并没有这样做。他宽容我,拯救我……他对我说,阿卡尼亚在等着你。你们也是,傻瓜。
……玛阿塔无意之间把自己的意识透析发挥到了最伟大的境界,于是刚才的那番话,校长没有说出来的那些,她默默的明白了。默默地感动得再一次泪眼朦胧。
“校长,我不明白,还是不明白。”塞卡雷斯依旧在喋喋不休。“第一个空间裂缝是怎么来的呢,咱们上空的这个?恩,还有,既然它存在,我们当时难道就没和另外一个世界构成联络吗?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就是噢最后的问题了,真的是最后一个,我们的记忆!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我死也弄不懂,全校的学生都失忆了,那个时候,那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我就是……”
“够了,这是个秘密。”水芫淡定而严厉地将他打断。“斯欧说你们在反省了,我看没有,至少你没有,迪姆罗斯特。别跟我说黄河,我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是不错,但是给我好好想想,这当中你们就没有掺杂个人的情绪吗?没有赌气的成分,没有冲动,没有一丁点儿的出风头的念头?你们知道事关重大,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上报神树院?觉得自己能解决?全看你们了?这种自信本来就是一种愚蠢关于这个世界你们究竟看到了多少,就敢这样妄下结论?”
他停了一会儿,看着学生们一个个哑口无言。
“所以现在,收起你的好奇心和个人英雄主义,听着。阿卡尼亚的校园里头有太多的秘密,你们已经知道了其中的一个,但并不是每个你们都能知道。好了,你们就没觉得这是福气吗?现在……”
他抬起眼睛,冷冷地说完了最后一句。
“趁着心情还算轻松,从我这儿滚出去吧。”
?
离开校长室的时候,玛阿塔只觉得像是大梦一场。现在他们从噩梦当中走出来了,再翻回头去看看刚刚进门时的视死如归,自己都会觉得是这样白痴和滑稽。
“真没想到,整件事儿原来有这么多的内情……谁能料得到啊?” 妮可眼神迷离地说。“我以为他肯定会抹光我们的记忆呢。”
“他会的。”塞卡雷斯闷闷地说。
玛阿塔诧异地转过头来。
“至少《巴其斯之书》的知识这一部分。我研究了一个月,知道了不少不该知道的东西……既然神树院有规定,那现在必须还给他。这点我明白。”
玛阿塔恍然,试探地微笑了一下。“甘心吗?”
塞卡雷斯别扭地沉默一阵,终于“嗯”了一声。
“没什么了不起的。想要研究这本书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来,哼。”他不屑地吐了口气。玛阿塔微微感动,抱抱他的肩膀,觉得实在无需多言。
推开楼道大门,明媚的阳光扑面而来。玛阿塔用手挡在额前,教学区恢宏美丽,这样的亲切,她安静看着,忽然惊喜得跳了起来。
“影血!”她叫到。
影血站在不远处的阳光底下,两手chā在裤袋里朝他们耸耸肩。银月无声地跑了过去。而紧跟着的居然是塞卡雷斯!玛阿塔万般诧异地跟妮可对视了一眼。
塞卡雷斯气喘吁吁,瞪着眼睛对影血左看右看:“禁术部长老没真的对你怎么样吧?没消除你的记忆?嘿……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那时影血正跟银月拥抱,他鄙视地瞧了一眼塞卡雷斯:“废话,你死了我也认得出来,烧成灰比别人少半斤。”
塞卡雷斯面红耳赤地正要发作,影血忽然笑了。
“嗨。”他说。“谢谢你的家徽。不管咱们这回的计划到底有多傻,这个倒是挺好用。”他说着从口袋里把那枚金灿灿的徽章掏了出来,递在了塞卡雷斯手里。
小个子咳嗽了一声,昂首收下。
“这么说,你也知道了?神树院的人告诉你的?”银月离开影血,无奈地微笑了一下。
“神树院,都邪门了,问都没问就直接联系水芫,我觉得像是完全掉进了圈套里,差点儿弄出大篓子。最后是维达接我回来的,他告诉我事情的因果……呵,不提了。你们怎么样?”影血甩了一下儿头发,看起来那肯定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玛阿塔深表同情。
“维达?”塞卡雷斯敏感地挑起眉毛。“他?”
影血迟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不过……”他再次耸耸肩。
“我就知道是他!”塞卡雷斯恨恨地哼了一声。
“嘿,什么呀?”妮可不满地问。
“卧底不,助手。”塞卡雷斯撇撇嘴,十分不情愿地回答。
静默三秒,玛阿塔缓缓把嘴型张成了一个圆圈,妮可则瞬间bào发。
“他?!”
“就是他。”影血扒了一下头发,自嘲一笑。“他一路说了二百多遍,让我保守秘密让我低调。那的确是在装蒜,不过,没有骗人。”
震惊之余,玛阿塔心里忽然掠过了一层yīn云。她沉默片刻,担心地看了看妮可。妮可咬住了嘴唇。
“另外还有一件事儿。”影血在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含在唇上,言语微微模糊。“黄河是可以回去了吧?讲这件事儿的时候维达无意中跟我说起……”他看了看妮可,“他说,这回好了,这回曼尼也可以一起回家。”
妮可震动地抬起眼睛。
影血把目光转向别处,轻轻点燃烟支。
* * *
螃蟹酒吧今天没有营业。生活区的那条街上失去了这一处巨大的音乐来源,多少显得有些冷清。妮可在盈盈灯火之中穿行而过,独自来到了螃蟹酒吧的门口。
她犹豫片刻,忽然抬起头,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酒吧里空气糟糕,灯光昏暗,她站在门口只能看见吧台后面的yīn影里隐约坐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在抽烟,火光明灭,不时勾勒出他下颌的轮廓。
“今天没有酒。”
一个沙哑疲倦的声音响了起来,但是在尾音处嘎然而止。妮可走了过去。
“曼尼。”她说。
曼尼?欧威尔没有挪动地方。看着妮可走到跟前,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复:“今天没酒,姑娘。”
“我想了很长时间才来找你。老曼尼。”妮可有着难以控制的颤抖。她有点儿伤心,只好努力平定语气:“为什么你要骗我们?”
“骗?”欧委尔飞快地笑了一声。“我哪一句话骗了你们?”
“黑色信封根本就不是古德教授给我们的,是你!”
“我说过是他吗?”欧威尔懒洋洋地吸了口烟。
“可是你模仿他的笔迹,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妮可又愤怒又难过地盯着他。“无非是想误导我们可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如果我们知道你和黄河一样,也是……也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人,你以为我们会放着你不管吗?”
“说实话?”欧威尔淡淡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怎么说?我随便说出任何一个字儿你们那该死的校长都会知道,他威胁我会变成八抓鱼威胁了十三年!”
说到这里他声音嘶哑地发出一声干笑,慢慢地把脸转向妮可:“我不是你们这儿的人,不是。十三年前我就掉下来了,这个鬼地方,你们知道吗?看看你们,多关心那个叫黄河的小子啊,成天围着他团团转。可是我那个时候我才十九岁,亲爱的姑娘,有谁理我吗?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只是蒸汽,烟灰,我就是角落里的一点儿灰尘我用了所有的办法想引起人们的一点儿注意,我不能说,所以只好用欧威尔,那个该死的什么欧威尔船长来提醒人们他不是穿越过来的吗?我跟他一样,我就是想说这个,亲爱的!可是没人明白,你们也不明白欧威尔,滚吧!”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两个字,他恶狠狠地把雪茄扭歪在了吧台上。妮可脸色苍白地落下一滴冷汗。
“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但是……”
“我相信你们的校长,”不容打断,欧威尔声嘶力竭地继续说下去。“我相信那个老杂毛儿,一直都是。他告诉我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我信了,他妈的信了,也答应他在这屁大一点儿的学校里过一辈子我相信了快十三年!可是,瞧,哈哈,那个叫做黄河的小子掉下来了空间裂缝,对么?不可能回去,对么?那都是狗屁,姑娘,我被骗了,那条什么鬼裂缝一直都联结着我的世界,它联结着我家!可是我蹲在这儿像只苍蝇一样嗡嗡了到了现在!”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不,别打岔。”说到这儿欧威尔站了起来,诡异地微笑着,眼睛里面的光芒近于癫狂。“我去找校长了,立刻就去了他当然心虚,他和斯欧?古德,那个伪善的妖精,一起消除了我的记忆……”
听到这儿妮可恼火地跳了起来:“别侮辱古德教授,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我不明白?姑娘,”欧威尔大笑起来。他扑到台子旁边狠狠地翻了一通,碰倒无数酒瓶子和高脚杯之后,他抽出了一叠酒单摔在了妮可面前:“我不明白?看看这个!我就知道他们有这一招儿,不单是记忆,有的时候连挨边儿的文字都会凭空被他们鼓捣没了,所以我也有自己的准备。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知道吗?”他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酒单上,用力戳了两戳。妮可看见那是两行血红的笔迹,她曾经见过的
“当天雷勾动地火时,末日第二次降临了
蜡烛苗熄灭,醋被点燃,柠檬汁乘以三”
“我来给你翻译,我告诉你,这是只有我自己才能看懂的密码:有人第二次从另一个世界掉了下来,第二次!yīn谋,骗局我的记忆!这一切都有解释,对,去找校长之前我写好了这个,一觉醒来,我就明白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能怎么做呢?姑娘,我还能怎么做?”
他的喘息喷到了妮可的脸上,妮可咬牙与他对视。
“我知道……”她艰难地说。“这对你挺不公平,老曼尼,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得知道教授和校长他们也是没办法,你那个时候的确……”
“别给我扯这个,妮可,你别也给我扯这个!”欧威尔叫了起来。“你们能送黄河走,不是没有办法,别以为我是傻子!”
“那是我们的错误,那行不通!”妮可终于也叫了起来,她跺着脚解释:“万一我们真的那么干了,这座学校就毁了我们的世界禁不起这个!”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这难道不是办法吗?”欧威尔嘶声吼道。
妮可一下子愣住了。她望着欧威尔,目光震惊而愤怒,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你知道?”
“知道‘水芫’是干什么用的吗?”欧威尔咧开嘴冰冷地笑了一下。“听说过微型助听器这种东西吗?科学类的,对,不然你们以为我是没事儿闲得养只苍蝇解闷儿?”
妮可摇着头退了一步。“你知道……你知道我们做的一切会带来什么后果,可是你依然怂恿我们……曼尼……曼尼?欧威尔。”她声音颤抖,终于难以抑制:“不是帮助,古德教授说对了,你只不过想要利用我们把黄河送回家,这样你也就可以回去!你连其他人、连我们大地的死活都不管,欧威尔,你这个混蛋!”
她眼前发黑,狠狠地转过身朝着门口大步走去她气坏了,原本“好好谈谈”的意愿霎时间化为乌有。这个时候欧威尔探过身子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臂。
妮可疼得惊叫了一声,用力挣扎:“放开!”
“等等,妮可,你站住!”
“叫你放开!”
“轰”的一声,欧威尔朝后摔了出去,他撞在酒柜上,各种各样玻璃瓶子砸了下来,有一个在他头顶上开了花,琥珀色的液体和鲜血霎时间淌满了他一脸一身。妮可惊恐地定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欧维尔气喘吁吁地自玻璃渣子里头爬了起来。他望着妮可,头发打着柳,脸上鲜血狰狞。
“我不想伤着你。”他淡淡地说,然后提起手臂在额头上胡乱抹了一把。妮可颤抖地看着他。
“我想告诉你,我跟‘水芫’分享了生命力,大概是十年的。为了把它变成我的宠物,我费了不少劲,妮可。”欧威尔像是忽然被撞得冷静了一样,声音低低地说到。
“很多事儿我也知道得很晚,可能跟你们一样晚。我是想让你们帮我回家来着,可是我没想让你们谁因为这个而遇到危险。我本来没想。”
“好吧我骗了你们。可那也是因为我实在没法说实话。把我逼上绝路了,什么没我都得试试。”
“妮可,你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我吓着你了,对吧?可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好色的只是蹲在这里十几年了,我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妮可……我只是想回家。”
妮可被这样的语气猝然击倒。
* * *
十二天之后,七月四日,开花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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